夢仙行 第1031章 五行圓滿——新世界終成(二)
翠光落入低窪,便激起水意。原本乾涸的深淵,忽然響起潮汐聲。一滴湛藍自天穹墜落,砸在金屬河麵,碎成千萬水珠。水珠滾落彙聚,化作溪流,化作江河,最終彙成澎湃的大洋。
水行並不孤獨,它捲起鐵砂,磨蝕成細膩的沃土;它裹挾花粉,沉澱為五彩的珊瑚;它倒映巨樹,使天空與大地第一次看清自己的麵孔。
浪潮起伏間,水紋裡浮現無數細小的漩渦,每一道旋渦都是一枚尚未孵化的生命種子,等待著破殼而出。
水勢既定,土之法則緩緩抬頭。被金屬切割、被根係束縛、被水流浸潤的岩層,開始以新的韻律呼吸。黃褐色的土壤自河床的淤泥裡隆起,像一張緩緩舒展的皮囊,承接落葉,埋葬枯枝,又把礦脈深藏胸臆。
大地上,丘陵起伏,平原延展,高山拔地而起。山體呈五色層疊,金之鋒、木之翠、水之潤、火之暖,依次沉積,最終化作厚重而廣袤的土。土的氣息沉穩,像一位年邁的君王,在無聲中宣告:我承載萬物,亦埋葬萬物。
當土脈布滿乾坤,火之法則再次升騰。新生的太陽不再隻是懸照,它開始呼吸——每一次膨脹,便有火雨灑落;每一次收縮,便有熱浪迴流。火雨落處,金屬熔成礦脈,岩石凝為赤晶;巨樹以年輪為爐,煉出琥珀;江河蒸騰,化為雲霓。
火焰並不肆虐,它像一位耐心的匠人,用光與熱雕刻世界的棱角。火山口噴湧的不再隻是岩漿,而是赤金色的河流,沿山勢蜿蜒,最終彙入大洋,蒸起萬頃霧靄。
霧靄升空,遇冷化雨,雨落生木,木落歸土,土生金石,金又生火,五行相生,首尾相銜,如巨輪轉動,發出低沉而悠遠的轟鳴。
轟鳴聲中,乾坤世界的天幕第一次出現了雲。雲非虛影,而是水汽、花粉、金屑、火灰與塵土的合奏。它們在高空交織,折射出七彩霓光;霓光又投射到海麵,映出另一重天空。
雲之中還孕育著雷霆與閃電,天地因此擁有了上下之分,擁有了遠近深淺,擁有了可以被飛鳥丈量、被遊魚感知的尺度。
風也隨之誕生。風不是單一的氣息,而是五行交彙後的呼吸:金之肅殺賦予它鋒刃,木之生機賦予它旋律,水之潤澤賦予它柔韌,火之熱烈賦予它速度,土之厚重賦予它方向。
它掠過新生的山脊,捲起鬆濤;穿過樹海,掀起綠浪;拍打海麵,濺起白沫;又在火山之巔與火共舞,形成衝天的火龍卷。
風所到之處,五行不再各自為政,而是交融、滲透、化合,像五股不同顏色的絲線,被同一隻看不見的手織成一幅斑斕錦緞。
因為那風中還孕育著冰雪,就好像是為了圓滿,為了四季,為了這一方天地成熟必須所衍生的完美。
李忘川目光所及,儘是新生的秩序。他看到第一隻由水汽凝成的水鳥掠過浪尖,羽翼拍擊時濺起的不是水珠,而是細小的符文;他看到第一縷翠綠攀上金屬峭壁,根係分泌的金色汁液在岩麵上刻下蜿蜒的紋路;他看到第一簇火苗在火山口邊緣搖曳,焰心深處浮現一枚小小的土黃色圓核,像尚未睜開的眼睛。
五行圓滿,相生而不相剋,迴圈而不息止。乾坤世界不再是一幅靜止的畫卷,而是一顆真正的心臟,每一次搏動,便有一條新的山脊隆起,一道新的河流改道,一片新的森林誕生。
世界的邊界在緩緩擴張,混沌被推向遠方,露出更廣闊的空白,等待被命名,被賦予意義。李忘川伸出手,掌心向上。五色光流自山川湖海升起,彙聚成一枚拳頭大小的圓球,在他指尖緩緩旋轉。
那是初生之界的本源,是五行圓滿後的“一”,是鳳凰歸日後的餘燼,是龍鯤振翅時的投影,也是他靈魂最深處那粒宇宙種子的倒影。
他輕聲道:“自此,你不再是困於乾坤珠的小世界,更不是困於我身的小世界,而是真正的世界。”
圓球輕輕一震,化作一道五色長虹,貫穿天穹。長虹儘頭,太陽與月亮同時升起,晝夜第一次交替。世界,終於成熟了。
李忘川再度抬首,目光似破開層層天幕,直抵世界之外。九天之上,原本混混沌沌的灰白帷幕被一隻無形的巨手緩緩揭開,那巨手並非實體,而是他一念所化,掌心紋路便是乾坤世界的山河流向。
帷幕後,宇宙的本相顯露:漆黑如無垠墨綢,星點遙遠而微渺,無上下、無左右,亦無重力。重力,他忽的醒悟,正是天地賜予的威壓,是每一方世界為自己築起的藩籬。
那威壓並非枷鎖,而是慈母張開的臂彎,將芸芸眾生攏在懷中,使域外之客無法輕易伸手攪碎這脆弱的搖籃。
眉心處,天地法眼倏然睜開,那已非昔日凡胎的“心眼”,而是一顆真正的“世界之眼”。瞳孔之中,宇宙驟然換了模樣:黑暗褪去,混沌與七彩之光交織翻湧,像一幅被潑灑了油彩的古老卷軸。
最遙遠處,一抹玄黃之色靜靜流淌,既像初生晨曦,又像終焉餘燼,無始亦無終。那玄黃之氣陌生又熟悉。
陌生,因為它來自宇宙儘頭,那儘頭既是起點也是終點,彷彿一切法則的源頭;熟悉,因為它的氣息與巫神曾吞噬的香火願力如出一轍,卻又更加純粹,巫神的願力摻雜著眾生的貪、嗔、癡,而這裡的玄黃,沒有祈求、沒有交易,隻有最原初的“願”本身。
李忘川緩緩探出手。手臂在虛空裡無限延伸,穿過混沌,穿過七彩,時間變得粘稠,空間被折疊成薄薄的紙頁。不知過了多久,指尖終於觸及那縷玄黃。
觸感微涼,像握住了一捧清水,卻又沉重得彷彿托舉整個紀元。
刹那間,億萬畫麵湧入識海,他看見凡人跪在神像前,焚香叩首,口中喃喃的不是感恩,而是“我要”“給我”“成全我”;看見香火升空,化作絲絲縷縷的白線,被神像吞噬,神像的麵目便在白霧裡扭曲成巫神的模樣;看見那些白線在巫神掌心凝成一枚暗金色果實,果皮上爬滿人臉,每張嘴都在重複同一個願望;果實最終被巫神吞下,於是願力轉為氣運,氣運又轉為巫神指尖的權柄。
原來如此,人心複雜且多變,貪婪與索求便在胸腔裡發酵,化作執念。執念越熾,願力越濃,眾生以“念”為籌碼,與神隻交易,交易達成,願與念便凝成新的力量——氣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