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醒故人應是不識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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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話，將燕綏心底最後的一絲僥倖，砸得粉碎。

他怔怔地站在原地，耳邊是侍衛和小太監們帶著哭腔的確認聲。

“殿下節哀，阿俏姑娘真的冇了。”

“屍骨都尋不到了，燒得太慘了”

原來，她真的死了。

不是在胡鬨，不是在賭氣。

在他大婚的那一日，她被活活燒死了，連一具完整的屍身都冇能留下。

想通這一點，他再也壓抑不住喉間湧上的腥甜。

下一秒，一切天旋地轉，所有的聲音都離他遠去。

“殿下！”

燕綏是在一片混亂中醒來的。

太醫、宮人、還有母後震怒的臉，最後都模糊成了一片。

他心裡隻有一個念頭：阿俏，他的阿俏，被他們燒成了灰。

他不顧所有人的阻攔，瘋了一樣地衝出東宮，衝向城郊那片安葬平民的亂葬崗。

可當他趕到時，看到的卻是讓他此生難忘的一幕。

冇有皇家的儀仗，冇有東宮的任何人。

隻有幾十個穿著素衣的街坊鄰裡，自發地聚集在一塊空地上。

他們大多是阿俏從前住在城西時的舊識，每個人手臂上都繫著一條白布，手裡捧著一朵不知從哪兒采來的白色野花。

臨時搭起的簡陋靈堂中央，擺放著一張畫像。

畫中女子叉著腰，眉眼彎彎，笑得明媚燦爛。

正是他記憶最深處的，阿俏的模樣。

畫像前，是一個小小的、嶄新的陶土罐。

冇有哀樂，隻有此起彼伏的啜泣聲。

當初曾教過阿俏織補的張嬸，正雙眼紅腫地對著畫像，念著悼詞。

“咱家的俏丫頭，是個苦命人，可她也是個好孩子。她太累了，吃了太多苦，如今，是老天爺心疼，接她去享福了。”

“她不想讓咱們瞧見她後來的苦樣子，所以，大傢夥都莫哭了”

燕綏看著這荒謬的一幕，怒火上湧。

他撥開人群，一把掀翻了那張簡陋的靈台！

“你們在乾什麼？”他冷聲喝問：“誰允許你們給活人辦喪事的？你們這是在咒她！”

他隻覺得那畫像刺眼，伸手就要去砸。

“太子殿下！”

張嬸猛地站出來，張開雙臂攔在了他的麵前。

那雙因為悲傷而通紅的眼睛裡，此刻充滿了憤怒，“我們才該問你，你來乾什麼！”

“丫頭撿你回來時，你渾身是血，是她賣魚換錢給你治傷；

你恢複身份後，任由那個貴女和宮裡的人欺辱她；

她失了孩子，被你打得隻剩半條命，你卻在護著凶手；

她被逼到走投無路，你卻在圍場裡陪著那個女人談笑風生！”

“你有什麼資格站在這裡？”

燕綏被字字句句戳中了痛處，緊咬著牙關，“她冇死！”

“冇死？”張嬸冷笑一聲。

她顫抖著手，從懷裡拿出一封信，將信紙展開。

那上麵是無比熟悉的，屬於阿俏的，笨拙卻乾淨的字跡。

張嬸深吸一口氣，念：“張嬸，還有各位叔伯，是我，阿俏。對不起，要用這種方式和大家告彆。”

“我的身子可能撐不下去了，很冷，每天都很冷。”

“我不想讓你們看到我現在這個樣子，太狼狽了，一點也不像你們認識的那個阿俏。”

信紙上，有一處被暈開的墨跡，像是寫信時，落下的淚。

“所以，請允許我自私一次。如果可以，我的骨灰煩請張嬸替我取回，灑進城西的河裡，拜托你們了，幫我走完這最後一程。”

“如果可以，彆讓宮裡的人來。我不想再看見他們了”

信的最後，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然後，是風吹過荒野的嗚咽聲。

整個空地，鴉雀無聲。

隻剩下那封信上的字句，在空氣中一遍遍地迴響。

燕綏僵在原地，渾身的血液彷彿在這一瞬間被抽乾。

是她的字跡，是他手把手教她寫的字跡

她真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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