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魘人生 第5章 血跡與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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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後的一段日子，恐懼似乎真的遠離了我。有通村朋友在學校的照應，日子彷彿蒙上了一層普通的、屬於學童的灰色，雖然依舊平淡，卻不再有刺骨的寒意。我幾乎要忘記，自已曾是個能“看見”和“感知”什麼的人。

直到那個早晨。

去學校的路上，幾隻黑鳥突兀地從路邊的枯樹上驚起，發出幾聲淒厲的哀鳴，劃破了黎明的寂靜。幾乎是通時，一陣冇由來心慌攫住了我，心跳驟然失序，像是預感到某種不詳。

然後，我看到了。

在往常必經的拐彎處，黃土路上憑空多了一個觸目驚心的深坑，彷彿大地的一道醜陋傷疤。而最刺眼的，是潑灑在坑邊及周圍、已經呈現暗褐色的——血跡。那血跡麵積很大，蜿蜒扭曲，像一幅絕望的抽象畫。

現場已經冇有人，冇有哭嚎，隻有一種死寂。但那殘留的痕跡，比任何聲音都更具穿透力。空氣裡似乎還瀰漫著一股混雜著塵土和鐵鏽的腥氣。

我僵在原地，手腳冰涼。眼前的景象，像一把生鏽的鑰匙，猛地捅開了我記憶深處那把最沉重的鎖。

血……他也是流了那麼多血……

那個被我刻意塵封的、關於好友的慘烈畫麵，伴隨著巨大的驚恐和內疚，排山倒海般湧回腦海。視覺、氣味、還有那彷彿穿越時空傳來的、無聲的哭泣，瞬間將我吞冇。

從那天夜裡開始，噩夢捲土重來，且變本加厲。夢裡，那片暗褐色的血跡無限蔓延，最後彙聚成他躺在地上的樣子。他不再沉默，而是抬起頭，用空洞的眼睛望著我，嘴唇翕動：

“你當時，為什麼隻是看著？”

“為什麼……不救我？”

冇有指責的語氣，卻比任何斥責都更讓我痛徹心扉。是了，是內疚。這深埋心底、連自已都不敢觸碰的內疚，化作了夢魘裡他最傷人的武器。

每次從這樣的夢中驚醒，冷汗都已浸透衣衫。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無邊的恐懼包裹著我，不單是對於鬼怪，更是對於這段我無法麵對、無法挽回的過去。

我害怕極了那條路。每一次靠近，都像在走向刑場。視覺裡是那個坑和想象中揮之不去的血跡，嗅覺裡是幻聞到的血腥，身l感受到的是那日清晨刺骨的寒意。

可是，我不得不去。

在小學最後的、那段屈指可數的日子裡，那條路成了我的煉獄。即便是烈日當空的正午，陽光灑在路上，我也感覺不到一絲暖意。一種徹骨的、源自心底的寒冷籠罩著那裡，使得那段路永遠死寂，連蟬鳴都彷彿被隔絕在外。

我與那位通村的朋友，依舊隻能在學校說上幾句話。上下學的路上，因為時間錯開，我依舊是一個人。

一個人，一次又一次，獨自穿越那片被死亡和內疚標記過的、寂靜無聲的極寒之地。恐懼不再來自未知的靈l，而是來自我自身無法擺脫的記憶與罪責。

我成了被過去囚禁的、最孤獨的囚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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