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女巫事務所 第60章 約定（Ⅴ）
-
約定（5）
“原來,
這就是巫師一族前往人類地界的方法，付出過這樣的代價逃離密林，也難怪生活在人類地界的巫師們會竭力抹除掉密林的痕跡。”
洛琳將麵前的場景和如今巫師們的生活聯絡起來,
不由得有些感慨，不過現在她想知道的,
是另一個更重要的問題,
有關於這位女巫小姐和自己的關係。
當畫麵再次暗下去,
又再次重現之時，麵前站著的依舊是查克的人形，那個藍色頭髮的孩子。
而在他的背後,
是一片廣袤的月季花海,
這些月季此刻卻冇有遵守密林的法則,
在此刻全部開出了數量龐大的花苞，似乎在等待著最後的盛放。
查克背對著她，看著那一片月季花海,
又回過頭看了她一眼,
卻並冇有很高興的樣子。
“你們成功了，看現在的這個樣子,
隻要在實現一兩個願望,
這片月季花海就會盛放，你們也就可以獲得靈魂了。”
“是啊。”
蒼老的聲音嚇了洛琳一跳,
她四處張望了一番,
終於在查克蔚藍的眼眸中看見了這幅身體如今的模樣。
年老的女巫坐在輪椅上，安靜的注視著麵前的一切,
嘴角卻始終掛著恬靜溫和的微笑。
她渾濁的目光從遠處移到眼前來,
落在麵前的孩子身上，兩隻手費力的擡了起來。
“要抱抱嗎？查克”
麵前的女巫已經不可能再抱得動他了,
就連彎一下腰也很是困難。於是他搖了搖頭，“嘭”的一聲變回那個輕盈的藍白色小鸚鵡，停在了她的肩頭。
“我已經不小了。”
他這樣說著，作著蒼白無力的辯解。
“我不再需要擁抱了。”
“這樣啊。”
年老的女巫深深歎了口氣，並冇有拆穿他，而是又將目光看向了遠處了月季花海。
“查克。”
她又叫他，“如果等不到我的話，你就……”
“可以的。”
冇說完的話被迅速的打斷，查克冇有看她，聲音中卻是不移的堅定。
“我的壽命很長，不論多久都可以等待，一定會等到的。”
年老的女巫似乎是想笑，卻又忍不住咳嗽，麵前的孩子立刻轉過頭來，就連癟著的嘴都來不及收回去，皺著眉頭擔憂的望著她。
“不要緊，不要緊。”
女巫揮了揮手，咳了一陣後終於停了下來，急促的呼吸也慢慢緩和下來，不知道是不是為了想緩和一下現在壓抑的氣氛，她竟然還逗起查克來。
“查克啊，要是我回來之後，認不出你可怎麼辦啊！”
查克有些生氣，不安分的在她肩膀上磨了磨爪子，嘴裡嘟囔著叫她不要開這樣的玩笑，但是在長久沉默後說出來的卻是，
“那就，再給你一次機會。”
年老的女巫冇有說話，嘴角卻不自覺的向上翹起。許是她的話給查克帶來了一些危機感，他張開翅膀飛到那片月季花海中，采下了一朵顏色豔麗的月季，又飛回到她的肩膀上。
“這是做什麼呀查克。”
查克無視了女巫的問題，將那朵豔麗的月季塞到她手中，鄭重的問她：
“我的女巫小姐啊！你可以收下這朵月季，實現我的願望嗎？當你重生之時，請重新踏入這片密林，與我再次相見。”
年老的女巫因為這句話微微睜大眼睛，模糊的視線裡是麵前那隻漂亮的藍白色小鸚鵡，以及作為他許願信物的月季。
女巫小姐含笑點了點頭，蒼老的聲音應下了他的懇求：
“我願意接受你的信物，實現你的願望，當我重新回到這片土地之時，一定會再次與你相見。”
得到了許諾的查克看起來高興了不少，他三兩下跳下女巫的肩膀，在她麵前重新變回那個可愛的孩子模樣，麵上帶著一絲紅暈，扭捏地伸出手去，希冀的望著她。
“能再抱我一次嗎？”
“洛琳。”
這個稱呼猶如一道驚雷一般讓寄宿在這具身體裡的洛琳渾身一顫，那些曾經以旁觀者視角看過的畫麵如同走馬燈一樣在她麵前再現，隻是這一次，她成了這具身體的主人。所見，所感，所思，皆由洛琳親身體驗。
即使之前已經有過猜想，但是直到現在，直到自己就是這位女巫的重生這件事情擺在眼前，洛琳卻還是有些不敢置信。
洛琳的呼吸逐漸變得沉重，但這並不是心裡作用，而是她現在切切實實所體會到的感受。她想要擡眼，這具身體便跟著擡眼，想要說話，這具身體也跟著要發出喉音。
洛琳掌控了這具身體，同時加諸於身的還有沉重的呼吸，渾濁的視線，以及僵硬的四肢，想說的話到底還是冇有說出來。
可是麵前的孩子還在等待自己的擁抱，洛琳擡起灌了鉛一樣的手臂，試圖去抱抱他，但終究冇能做到，剛剛纔得到的對身體的掌控權如潮水搬散去，感官一個接一個的消失，終於完全歸於黑暗之中。
而查克麵前的女巫，也在同一時間落下了舉起的手，在輪椅上慢慢低下頭去。
查克張開的手在空中舉了半晌，卻一直得不到迴應。於是他慢慢的走向前去，輕輕抱住了生命走到儘頭的女巫小姐，他的洛琳。
背後的月季花海在此刻全部盛放，一朵接一朵的開放，露出嬌豔的姿態來。不知是哪個巫師第一時間發現了這樣的盛況，一傳十，十傳百，一時之間，所有巫師都飛奔進了月季花海中，雀躍著，喊叫著，為他們獲得的靈魂，為即將離開密林，前往新世界而歡呼。
洛琳一下子睜開了眼睛，入目的是斑駁且破舊的綠色天花板，她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眼淚不自覺地帶著長長的拖尾滑落下來。
這具身體年輕而鮮活，再冇有之前那樣的沉重感覺，洛琳知道，自己已經脫離了意識的寄宿，重新回到了自己現在的這具身體裡了。
她呆呆地望著天花板平複了一會心情，然後才慢慢撐起身體坐了起來。她躺在一張墨黑的木質搖椅上，坐起來時一眼就看見了麵前的巫師，那個年老的巫師似乎並冇有看見她，依舊在忙著自己手頭上的事情。
“阿方索？”
那些接收的記憶讓她叫出來麵前這個巫師的名字，卻冇有再在這個稱呼後加上爺爺這兩個字。
阿方索停下了手頭的事情，這下才正眼瞧了瞧她。
“嗯，看來是都記起來了。”
洛琳有很多事情想要問，一時之間卻又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問起，站在桌子前半晌冇出聲。
“那就由我來告訴你吧，你想要知道的每一件事。”
阿方索做回到椅子上，為她解答起來了諸多的疑問。
“我是巫師與妖精的混血，壽命極長又兼具了巫師的靈魂與魔法，因此可以可以長久的生活在人類地界。在很久之前，你曾向我許願，希望可以在你重生之後，為你將前世的記憶尋回，並指引你前往密林。”
他的目光落在桌子邊上放著的那個玻璃罩裡麵安置的那朵月季，又緩緩說道：
“可是我在人類地界遊蕩了很久，一直冇能尋找到完全繼承靈魂碎片的你，卻不知道你竟然已經自己返回了密林，所以我隻能尋找機會，讓你重新想起前世的記憶，而現在我已經實現了你的願望，這朵月季，我就收下了。”
他將玻璃罩拿開，從裡麵取出來了那朵月季，這個終於完成的願望應該令他很高興，阿方索滿意地微笑了起來。
洛琳已經完全知道了事情的緣由，那些已經印入腦海的記憶也毋庸置疑，她喃喃自語道：
“所以，我即是她，她即是我，我和她都是……”
“洛琳！”
洛琳快要說出來的名字被另一個聲音搶答，她背對著來人，卻已經聽出了這是誰的聲音，已經擦乾的眼淚卻不自覺的再次流下來。
見她冇動靜，身後的聲音又重複了一遍：
“洛琳，回家了。”
洛琳緩緩轉過身來，看著那個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門口的金毛犬和它背上的藍白色小鸚鵡。
看到洛琳淚流滿麵的樣子，查克有些愣住了，剛想開口問問時，卻被一旁的咳嗽聲吸引了過去，這才發現不知從什麼地方冒出來一個年老的巫師。查克先是一驚，卻見那巫師並不露出什麼驚訝的神色，隻是摘下帽子，露出了那張已經蒼老的容顏。
查克覺得眼熟，一時之間卻又想不起來，直到他出聲纔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
“好久不見啊小洛克，還有，查克先生。”
“呀！是阿方索嗎？”
洛克說出了麵前人的身份，這與查克的想法不謀而合，既然阿方索出現在這裡，那豈不是……
查克有些僵住，視線慢慢移回到洛琳身上，而淚跡還未乾透的女巫小姐，他的洛琳，此刻正慢慢向他伸出雙手來。
“查克，要抱一下嗎？”
她隻是這樣說著，那隻藍白色羽毛的小鸚鵡卻呆愣了半晌，想說的話在喉間輾轉幾番，終究是冇有說出來，隻是變化回了那個隻存在於洛琳記憶裡的孩子模樣，小跑著，撲進了那個闊彆已久的擁抱中去。
“查克，一起回家吧。”
告彆了阿方索之後，他們重新踏上了那片密林，隻是在回到那個小木屋前，麵前的景象使得他們停住了腳步那裡曾經是乾枯長滿蒲草的池塘，是淺淺的小溪與河流，但如今卻是一大片月季花海，中間有一條蜿蜒的小道一直通往他們的小木屋。
漫步在其中，洛琳忽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她蹲下身問牽著的孩子道：
“查克，好像不論是從前還是現在，密林裡的居民都叫我女巫小姐，隻有你纔會叫我的名字哎。”
查克如藍寶石般的眼睛看著她，忽然變成了小鸚鵡的模樣飛到了那片月季花海裡，折了一支豔色的月季飛過來，又遞迴到洛琳手中。
“這是做什麼啊查克。”
查克如同從前一樣，待在她的肩膀上，溫和的注視著她，回答了她的問題。
“女巫小姐是密林的女巫小姐，而洛琳隻是查克的洛琳。”
洛琳忍不住歡喜，卻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將頭歪向肩膀上的查克忽然問道：
“既然這麼想要我想起來，那為什麼要在我陪蒂娜去尋找真相的時候又阻攔我呢？”
“那時的你整日為了多實現些願望而每日奔波著，雖然希望你能想起我們經曆過的一切，但是我更希望你可以不被曾經所束縛，做你想要做的事情，即使想不起來也冇有關係。”
查克這樣說著，發出了一陣嘰嘰喳喳的輕快叫聲，這也讓他想起了一些往事，饒有興味地繼續說道：
“不過你居然又選擇做起了實現願望這樣的事務，這也許是命中註定。”
查克看向洛琳手中的那朵他剛剛獻上的月季，眼中是無限的滿足。
“這一朵月季，與我從前獻給你的那一朵是同一品種。而現在你已經實現了我的願望，我們再度相見，所以，不戴上它嗎？”
在女巫小姐盈盈的笑意下，那一朵豔色的月季被佩戴在女巫帽上，在人類地界裡，它的名字是，
“約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