麋鹿領主 第132章 子爵的掙紮
山凱堡的石牆在夕陽下泛著血一般的暗紅色,康斯丁子爵勒緊韁繩,戰馬人立而起,發出興奮的嘶鳴。他望著眼前這片沸騰的戰場,胸膛裡湧動著近乎狂熱的喜悅。
“看啊!看那些懦夫在箭雨中瑟縮!”他揮劍指向山凱堡的垛口,聲音因激動而嘶啞,“今天,我要用他們的血洗刷我的戰靴!”
他的軍隊如同洶湧的黑潮,不斷衝擊著城堡的礁石。巨大的投石車發出沉悶的咆哮,將燃燒的巨石和死亡的砧石砸向城牆,每一次命中都引來一陣地動山搖的轟鳴和碎石飛濺的煙塵。城牆之上,已然出現了幾道猙獰的裂口。
無數雲梯架上了牆頭,英勇的士兵們口銜利刃,頂著滾燙的熱油、密集的箭矢和砸下的巨石,前仆後繼地向上攀爬。不時有人慘叫著跌落,但立刻有更多人填補上空缺。喊殺聲、戰鼓聲、垂死者的哀嚎聲和武器的碰撞聲交織成一首雄壯而殘酷的交響樂,這聲音在康斯丁耳中無比美妙。他看到了城牆上守軍疲於奔命的慌亂,看到了他們兵力捉襟見肘的窘迫。破城,就在下一刻!他甚至已經開始想象自己坐在城堡寶座上,接受敵人屈膝投降的場景——如果他們還有膽量投降的話,他定要好好羞辱他們的懦弱,再把他們統統吊死在城牆上!
一匹快馬,如同離弦之箭般衝破後方陣線的喧囂,徑直朝他狂奔而來。馬背上的騎士盔甲破損,背後插著幾支斷箭,熟悉的家族紋章被血汙和塵土覆蓋,幾乎難以辨認。
那是他派去與西路軍戈德爾子爵聯絡的傳令兵!
一股冰冷的不祥預感瞬間攫住了康斯丁的心臟,但狂熱的戰意立刻將其壓了下去。他皺眉喝道:“什麼事?!是戈德爾來分享他勝利的榮耀嗎?!”
傳令兵滾鞍落馬,幾乎是爬到他麵前,抬起頭,臉上滿是恐懼和絕望的灰敗。
“大人!戈德爾大人他……敗了!全軍覆沒!”士兵的聲音因極度的疲憊和恐懼而撕裂,“在烏鴉澗遭遇伏擊……子爵本人……生死不明,據說已逃亡深山!”
康斯丁臉上的笑容凝固了。
“黑鴉領!大人,黑鴉領有信鴉來信!”又一個傳令兵上前遞上羊皮卷。
“一千多奧迪拉人,從西線迅速奔襲黑鴉領……為了中線大軍的側翼,他們在據守,希望我迅速決策!派兵增援!”
每一個字都像一柄冰冷的鐵錘,狠狠砸在康斯丁的顱骨上。西路軍覆滅!戈德爾跑了!黑鴉領被圍!他被出賣了?還是中了更大的圈套?
剛才還震耳欲聾的戰場喧囂,此刻在他耳中驟然變得遙遠而模糊,像是隔著一層厚厚的冰層。
他眼前的景象開始晃動、扭曲——那即將被攻破的城堡依然在那裡,唾手可得,但背後卻彷彿張開了一個巨大無比、深不見底的陷阱。
他所有的榮耀,所有的野心,所有的興奮,在這一刻被徹底凍結,然後被無情地砸得粉碎。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語,瞳孔因震驚和無法置信而收縮。下一秒,所有的情緒如同積鬱的火山,猛烈地爆發出來。
“啊——!!!”康斯丁子爵發出了一聲絕非人類所能發出的、歇斯底裡的咆哮,聲音裡充滿了極致的憤怒,他猛地拔出佩劍,瘋狂地劈砍著周圍的空氣,彷彿那裡站著他的敵人,站著出賣他的戈德爾,站著命運本身。
“戈德爾!你這個懦夫!蠢貨!廢物!你毀了我!你毀了一切!”他唾沫橫飛,額頭上青筋暴起,整張臉扭曲得如同地獄裡的惡鬼,“還有你們!這些山凱堡的雜種!頑抗到底的賤狗!為什麼不投降!為什麼偏偏是現在!現在!!”
他猛地轉向那座眼看就要被攻克的城堡,眼中充滿了無儘的憤恨。它不再是榮耀的象征,而是成了一個惡毒的諷刺,一個吞噬他一切希望的絞索。
“大人!我們……我們還進攻嗎?”身旁一名騎士膽戰心驚地問道。
康斯丁的動作戛然而止。
進攻?繼續攻城?也許再付出幾百條性命,就能踏平這座堡壘,獲得一個暫時的立足點。但他後勤一旦被切斷,一支能殲滅戈德爾的大軍正窺伺在側,他已成孤軍,深入敵境,腹背受敵!
讓自己退兵,轉身離開?放棄這付出巨大代價、眼看就要到手的勝利?忍受這奇恥大辱?讓山凱堡的守軍和所有敵人看著他像條喪家之犬一樣狼狽逃走?而且,能否順利突圍?會不會在撤退的路上被敵人主力圍獵?進退維穀!生死一線!
他看看前方即將陷落的城堡,又猛地回頭望向黑鴉領的方向,眼中充滿了貪婪、不甘、恐懼、憤怒和深深的絕望。
“啊……啊啊啊——!”他再次發出痛苦的嚎叫,這叫聲不再僅僅是憤怒,更充滿了掙紮和崩潰。
“風神~~你在嗎?聽到了我的禱告嗎?請您憐憫最忠實的信徒,在這最黑暗的時刻,請您帶給我們光明,用風帶走這些異教徒吧!”一個躺倒在血泊的戰兵,他沒有死亡,而是精疲力竭。
戰場風雲變化,門達斯的閃近劍切,封死了武士統領的退路,後者不可置信的迷茫,讓他陷入了恐懼甚至快要絕望,他一度試圖跳下城頭,卻被眼前這個可惡的男爵給阻斷。
一個莫名其妙的瞎子,一個還是稚嫩的少年,為何他們會是兩個結紋序列的強者,一個破落男爵領的實力已經嚴重超出自己的認知範圍,他不甘,後悔,此刻遭遇兩人紋路暴起的圍攻,卻沒人可以幫他。
下方街口的阻擊,已然接近尾聲,史德爾這次沒有辱沒一個騎士貴族該有的勇敢,他周身十七八處的創傷,不是因為戰甲精良,估計早已投入風神的懷抱,當匪盜們又一輪破開箱陣後,浴血廝殺的三十七個士兵早已先後陣亡。
普德兄弟倆,氣喘籲籲,起伏著胸膛,背靠背持著撿來的騎士長劍,在和不斷上湧的黑袍作殊死搏鬥。十幾個老兵同樣受戰甲加持,勉強還有六人在苦鬥。
“哥,我快無力了,今天兄弟們一起死,早就想過有這一天,不曾想會是今天,我還想看著萊妮長大了,不甘啊,嗬嗬!”
“羅爾,彆說了,哥陪你一起,也夠本了,我們在卡廷森林時就該死的,孩子們在領地,過了這些幸福日子,也值了。”
無數道光影,猛然間竄起,呼嘯破空之音,不斷密集爆發“咻~咻~咻~”如萬劍齊發,這入夜視野不清,兄弟兩人無法辨識,隻知道身邊黑袍“呃~~啊~~”“噗~~噗~~”聲不斷,顯然都被暗器解決。
“是沙利亞嗎?她的鋼釘不是用完了嗎?”
幾個老兵借機會拖出數位傷重的夥伴,不料一陣密集的腳步聲靠近,眾人已經不起敵人再一輪的衝鋒,此刻全都淒然絕望。
靜靜的等待,扶住箱壁勉強站起的幾人,終於見到了來人,是後勤組的民夫和兩位醫療學員。
“大晚上的,這麼大動靜,會嚇死人的。”一口氣泄了,普德勞斯順著箱壁靠著滑落在地,猛地喘著粗氣。
“還好,還好,還有這麼多活著的,比我預期的要多。”
巴布撫著胸口,命大夥把傷重的,腿腳無法動彈的,都抬到城牆堡樓裡救治。
“你這話,說的真不愛聽,什麼叫還活著這麼多?”普德羅爾閉眼休息,緩下一口氣道。
“我這是開心,還能救下這麼多人,值得。”巴布略帶興奮的道。
“請你注意語氣,死了這麼多兄弟,就不要開心了,行嗎?”
“對不起,對不起!隻是剛纔看見你們太過凶險,我情急下調動念力,第一次這麼大規模的驅動地麵二十米內的所有兵器,且精準爆發,射死了我神識中鎖定的所有敵人,擊退他們,這才救下的你們。”
普德羅爾怒睜雙眼,死死盯著巴佈道:“什麼~~剛才真是你乾的?我還以為是沙利亞了!這覺醒能力逆天啊,還是大規模傷害,我什麼時候可以覺醒啊,風神你開開眼吧。”
“你們幾個沒良心的,誰顧忌下我這位老頭子啊,虧我還給你們打了這麼久的頭陣,是不是沒人管我死活~~哎喲喲~~沒點社會公德心的嗎?日常領主怎麼教育你們的?”
精疲力竭的福克斯這次真的耗儘了源力,剛借著夜色,敵人撤退時,偷溜出主街,這才一路蹣跚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