麋鹿領主 第197章 如出一轍
在死亡威脅下,那仆役求生的本能壓過了對“後庭”的恐懼。他踉蹌了一下,不敢有半分違逆,低著頭,顫抖著在前麵引路。佩恩大步跟上,萊特三人也立刻警覺地緊隨其後,武器出鞘,警惕地環視四周。
佩恩的眉頭緊鎖,心中的疑慮非但沒有因為找到方向而減輕,反而愈發沉重。‘太奇怪了……為什麼拉雅姆會出現在這裡?我剛纔在府邸內堂而皇之地戰鬥,甚至斬殺了這裡的代理主人,為什麼沒有任何像樣的護衛前來支援?這些仆役的表現也極其反常,麵對殺戮,他們不是驚恐逃散,而是像被無形絲線操控的木偶,緩慢地圍攏過來……還有,這一路上,竟然暢通無阻,連一個武裝人員的身影都沒見到,寂靜得可怕,彷彿整個城堡的核心區域早已被掏空,或者說……被某種東西控製了?
這種詭異的平靜,比刀劍相向的戰場更讓人心悸。’
引路的仆役在一扇緊閉的、雕刻著繁複家族紋章的厚重橡木大門前停下腳步,再也不敢前進半步,隻是用充滿恐懼的眼神示意就是這裡。
佩恩深吸一口氣,將所有的疑慮和不安強行壓下。此刻,任何思考都是多餘的,他隻有一個念頭,找到珍妮絲,確認她的安全!他不再猶豫,右拳緊握,手臂肌肉瞬間賁張,鬥氣微吐,帶著一股摧枯拉朽的力量,猛地轟在門鎖的位置!
“砰!!!”
一聲巨響,精鋼打造的門鎖連同後麵加固的金屬插銷,被這狂暴的一拳直接轟得扭曲、斷裂、崩飛!木屑與金屬碎片四濺,整扇大門向內猛地彈開,露出了後麵幽深的景象。
佩恩沒有絲毫停頓,甚至沒有回頭看一眼身後的同伴,如同一位一往無前的騎士,決然地衝入了那片未知的黑暗之中。他的身影在門口的光線下拉長,然後迅速被門後的陰影吞沒。
佩恩一行人踏過碎石小徑,靴底與濕潤的鵝卵石接觸,發出輕微的聲響,與遠處噴泉的潺潺水聲交織。後庭的空氣彌漫著一種不合時宜的、混合了晚開玫瑰與潮濕泥土的芬芳,這裡為維持祥和與城堡外的氣氛形成了詭異對比。
那位倚在噴泉池邊躺椅上的貴族,在秋日稀薄的陽光下,麵板白皙得近乎透明,彷彿能看見皮下淡青色的血管。那不是養尊處優的紅潤,而是一種消耗性的、缺乏生氣的蒼白。他眼瞼微闔,深刻的五官輪廓確如佩恩所想,能窺見其年輕時的俊朗風采,但如今卻被疲憊和某種無形的重壓刻上了痕跡。
當佩恩的腳步在他麵前停下,陰影略微遮擋了光線時,他才緩緩睜開雙眼。那是一雙與疲憊麵容不甚相符的眼睛,顏色像是雨後的灰藍色天空,帶著些許朦朧,但深處卻銳利如鷹。他沒有驚慌,甚至連姿勢都未曾改變,隻是靜靜地看著佩恩,彷彿早已預料到他的到來。
佩恩右手撫胸,身體微向前傾,動作流暢標準,顯示出良好的貴族教養。“以風神之名,向您致意。南境黑澤領領主,佩恩.伍德.佛拉蒙特地前來拜會尊貴的皮爾洛侯爵大人。”他的聲音清朗,不卑不亢,打破了短暫的寂靜,其內心並非全然平靜。他雖然自信,但也深知此行凶險,麵對的是位高權重的侯爵。他刻意讓禮儀完美無缺,是為了先聲奪人,表明自己並非不懂規矩的野蠻武夫。
侯爵沒有立刻回禮,他隻是用那雙灰藍色的眼睛,細細地打量著眼前的年輕人。目光從佩恩沾染塵土的靴子,移到腰間的佩劍,再到他年輕卻已顯剛毅的臉龐。時間彷彿被拉長,空氣中隻有噴泉不息的水聲。這種沉默本身就是一種壓力,考驗著來訪者的耐心與定力。
感受到侯爵目光中的審視,佩恩內心有些緊繃,但強自鎮定。他提醒自己此行的目的,不能露怯,每一個細節都可能影響侯爵的判斷。
終於,侯爵的嘴唇微微動了一下,聲音帶著一絲長久的慵懶和不易察覺的審視:“你,為何認定我就是你要找的皮爾洛?年輕人,你的年輕……確實讓我有些驚訝。”他的語調平緩,卻像羽毛般輕輕搔刮著人心底最敏感的地方。
佩恩迎著他的目光,坦然答道:“侯爵大人,因為在來的路上,我有幸會見了您的弟弟皮朋科。您們的眉眼和輪廓,如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隻是歲月留下的印記不同。因此,我確信您就是皮爾洛侯爵。”他頓了頓,胸膛微微挺起,繼續道:“我今年十九歲,按照律法和傳統,早已是成年的男人。這三年,我並非安享富貴,而是在黑澤領摸爬滾打,用劍與智慧守護我的領地和家族榮耀。”
他的話語逐漸帶上了力量:“我自認將黑澤領管理得不錯。它從一個邊陲小地,如今人口已逾四萬,並且仍在增長。我也不乏勇氣,所有膽敢侵犯我領地、對我及我的人民構成威脅之人,無論他們是誰,都已被我擊敗。我相信,我已有資格展望一個配得上我努力與流血的未來。”
佩恩語氣中帶著自豪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辛酸。隻有他自己知道,這三年是如何在血與火中掙紮過來的。
說到這裡,佩恩的眼神變得更加堅定,甚至透出一股灼熱:“侯爵大人,我今日冒昧前來,並非為了其他,而是為了一個承諾,為了一個人。您的女兒,珍妮絲小姐。我們相識於危難之中,曾彼此扶持,也因殘酷的現實而被迫分離。當時我向她承諾,若我能在三年內取得足以站穩腳跟的成就,並且我們彼此心意未變,我必會回來,接她離開,向她求婚。”
佩恩眼神瞬間變得柔軟,但隨即被更堅定的光芒覆蓋。他的話語真摯而熱烈,試圖用誠意打動侯爵。
他深吸一口氣,彷彿要將積攢了三年的決心一次性傾吐出來:“三年之期已到,我做到了我承諾的一切。黑澤領已今非昔比,而我心中對珍妮絲的愛意,未曾有片刻消減。所以,我來了。我,佩恩,在此鄭重向您請求,希望您能同意我將您的女兒,珍妮絲小姐,迎娶為妻。”
侯爵皮爾洛臉上的疲憊不堪,驟然閃過一絲精光,如同沉睡的鷹隼嗅到了獵物的氣息。他並沒有立刻坐直身體,反而以一種更緩慢、更顯矜持的姿態,用指節輕輕敲打著光滑的紅木扶手,發出沉悶的“叩、叩”聲。他抬起頭,目光如冰冷的探針刺向佩恩,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一絲刻意拉長的腔調,緩緩問道:
“佩恩……男爵,是嗎?”他故意在稱謂上稍作停頓,強調著雙方地位的差距。“讓我直截了當吧。我,卡佩利家族的掌舵人,皮爾洛侯爵,將我的珍寶,我的女兒珍妮絲嫁給你……那麼,告訴我,我能得到什麼?”
他的嘴角扯起一個幾乎沒有弧度的冷笑,眼神銳利如刀。你的一切,能比得上東境大公長子所承諾的?百裡的肥沃領地,以及未來可能獲得公爵冠冕的陰影嗎?嗯?”他向前微微傾身,光線在他臉上投下跳躍的陰影,壓迫感陡然增強。“還是說……我那個不成器的弟弟,沒有將我的‘原話’清清楚楚地帶給你?”
侯爵的眉頭漸漸皺起,似乎想到了什麼不協調之處,語氣中帶上了真正的疑惑和一絲不易察覺的不安。“等等……他怎麼會放你進來的?這個時間,他在乾什麼?”
他迎著侯爵審視的目光,聲音因激動而略顯沙啞,卻異常堅定:“實力與名譽……侯爵大人,坦率地說,目前的我,確實沒有與公爵嫡長子比肩的資格。”他攤開手,臉上露出一抹自嘲的苦笑,“如果婚姻在您眼中,非要用如此直接的利益來衡量,那我……無話可說。或許,是我太天真,太膚淺,竟然以為貴族之間,除了籌碼和政治工具之外,還能容得下一點點真摯的情感?嗬嗬……”
這聲笑,充滿了無奈和對現實的嘲弄。
他深吸一口氣,目光灼灼地看向侯爵,提出了唯一的請求:“侯爵大人,在您做出任何決定之前,能否讓我見一見珍妮絲?我更想聽聽……她自己的意見。”
然而,不等侯爵對這個問題做出反應,佩恩話鋒一轉,丟擲一個如同驚雷般的訊息。
“至於您的弟弟……我告訴你,他已不是人類,他是一個怪物。所以,在我來的路上,當他試圖威脅我的生命時,我毫不猶豫地殺了他。”
他緊緊盯著皮爾洛侯爵的每一絲表情變化,一字一頓地說:“我殺他,不僅僅是為了自保。我更認為,他,或者說,控製了他的那個‘東西’,會危害到整個卡佩利家族的安全。他已經不是人類了,侯爵大人,他是一個被地外詭異生命所寄生的傀儡。”
說完這番話,他暗中運轉神識,如同無形的觸須,小心翼翼地探向皮爾洛侯爵的大腦,同時迅速掃過庭院以及附近垂手侍立的仆役。他仔細感知著,尋找任何一絲詭異氣息,或是那種細微卻毛骨悚然的“哢哢”聲息。
好在神識反饋一片“潔淨”,並無那種非人的扭曲感。周圍的仆役也一切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