麋鹿領主 第257章 到你登場
二殿下亞隆迪華美的銀色鎧甲在陽光下反射著冰冷的光。他英俊的麵容此刻卻因極致的憤怒而扭曲,拳頭死死攥著手中的劍柄。
他眼睜睜看著那支少得可憐的“難民伏兵”歸攏集結,雖然彌補了白獅軍團的損耗。而更讓他怒火中燒的是內城的景象——原本裡應外合的貴族,此刻儘數被屠戮殆儘,杳無音信。內城第二道牆上戒備森嚴,守軍的旗幟依舊飄揚,甚至能看到那些叛亂貴族家眷的人頭被長矛挑著,懸掛在顯眼的位置示眾。
“廢物!一群廢物!”
二殿下從牙縫裡擠出聲音,“我耗儘了在風臨城埋下的所有後手,換來的就是這無聲無息的湮滅?!”
他身後,一名穿著黑色鬥篷、麵容隱藏在陰影下的戰士,身體微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聲音乾澀而沉重:“殿下…我們…我們的人,可能…可能被提前清算了。敵人恐怕早有預料。這次…損失太大了,我們在風臨城…數年的經營,幾乎…毀於一旦。”
二殿下猛地回頭,眼中噴射的怒火幾乎要將黑袍焚燒殆儘。他胸口劇烈起伏,最終卻隻是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如同受傷野獸般的低吼。他完美無缺的計劃,他裡應外合、速戰速決的構想,在精準而狠辣的反製下,徹底破產。如今,他隻剩下正麵強攻這一條血路。
“傳令!不計代價!繼續攻城!”
沉重的腳步聲在螺旋石階上雜亂地回響,亞倫王子幾乎是從狹窄的甬道裡衝了出來,一把抓住剛從臨時救治室裡出來的教會輔祭。
“德隆呢?他怎麼樣?說!”亞倫的聲音因急促而嘶啞,手指緊緊箍著輔祭纖細的手臂。
輔祭的臉因疲憊和恐懼而蒼白:“殿下……我們,我們不知道。大主教奧斯伯特正在全力施為,聖光正在轉化,試圖複蘇德隆大人內臟的活性……敵人那一擊太毒了,大人生機……生機在不斷流逝。我們……我們無法保證……”
“無法保證?”亞倫眼中布滿血絲,猛地甩開輔祭的手臂,“我要的不是這句話!他必須活下來!”
就在這時——
“嗚——嗚——嗚——”
白獅軍團巨大獸角製成的號角聲,再次撕裂了沉悶的空氣,一聲比一聲急促,一聲比一聲靠近。這聲音如同死神的催命符,宣告著短暫的喘息結束,更殘酷的風暴已然降臨。
亞倫的心猛地一沉,衝到城堡外牆的垛口旁。
下方,白獅軍團潮水再次洶湧而來,而且更加密集,如同鋼鐵的洪流。無數架投石機在士兵的推動下再次發出令人牙酸的絞盤聲,巨大的石塊帶著毀滅的呼嘯,劃破天際,狠狠砸在第二道內城牆的牆體和塔樓上。
轟!轟!轟!
巨石撞擊,地動山搖。碎石和塵土簌簌落下,夾雜著被直接命中者的殘肢斷臂。一段女牆在不遠處被整個削平,上麵的幾名弓箭手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就化作了一蓬血霧。
“頂住!為了隆地亞帝國的榮耀!”有軍官在聲嘶力竭地呐喊。
但回應他的,是城牆下白獅士兵如同山呼海嘯般的戰吼,以及更加密集的箭雨和飛石。
亞倫的指甲幾乎掐進了堅硬的石質垛口裡。德隆生死未卜,內城牆岌岌可危,他感到一種冰冷的絕望從腳底蔓延而上。下一步該如何演變?城牆還能支撐多久?他無法判斷,眼前的戰局如同被濃霧籠罩,每一步都可能踏入深淵。
就在他心神劇震之際,城牆另一段傳來了更加狂野的咆哮。那是負責防守壓力最重區域的冰原狂戰士們!
這些來自極北之地的壯漢,個個身高超過兩米,穿著厚重的毛皮鑲邊鏈甲,最具標誌性的,是他們頭上那猙獰的牛角頭盔。他們手中的武器並非尋常刀劍,而是需要雙手揮舞的巨型戰錘和駭人巨斧。
一名狂戰士麵對剛剛從雲梯跳上城頭的白獅重甲步兵,不閃不避,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狂嗥,手中那柄刃口布滿缺口的巨斧帶著惡風橫掃而出。“哢嚓!”一聲刺耳的金屬碎裂聲,白獅士兵精良的胸甲連同下麵的骨骼被整個劈開,整個人像破布口袋一樣被砸飛出去,內臟和鮮血潑灑了一地。
另一名狂戰士則揮舞著釘頭戰錘,那錘頭比成年人的頭顱還大。他猛地砸向一個舉盾格擋的敵人。“砰!”沉悶的巨響,包鐵的橡木盾牌瞬間四分五裂,持盾的手臂呈現出一個詭異的角度折斷,白森森的骨茬刺破皮肉。那士兵慘叫著倒下,隨即被戰錘再次落下,砸碎了頭顱,紅白之物飛濺到旁邊戰友的臉上,引起一陣恐慌。
戰鬥已經進入了最血腥的白熱化階段。城牆垛口處成了死亡線,不斷有人倒下。一個年輕的守軍被長矛刺穿了腹部,他徒勞地想把流出的腸子塞回去,發出絕望的嗚咽。另一個則被飛來的巨石砸碎了半邊身子,隻剩下兩條腿還在無意識地抽搐。空氣中彌漫著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汗臭味和硫磺燃燒的刺鼻氣味,腳下踩著的早已不是石板,而是黏稠的血漿和碎肉混合的泥濘。
亞倫看著眼前這地獄般的景象,看著那些咆哮著以命相搏的冰原狂戰士,又回頭望了一眼那扇緊閉的、決定著德隆生死的救治室木門。白獅的號角還在耳邊轟鳴,每一次撞擊都彷彿敲在他的心臟上。他的手在微微顫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那沉重得讓他幾乎無法呼吸的責任,以及對未知結局的深深無力感。
沉重的投石帶著淒厲呼嘯,一次次砸在風臨城飽經摧殘的城牆上。每一次撞擊都地動山搖,粗大的弩箭“轟”地釘入石牆,木屑和碎石迸濺,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腳下城牆在痛苦地顫抖,守軍士兵聲嘶力竭的呐喊、垂死者的哀嚎和城外共生會狂熱的戰吼交織成一片,衝擊著他的耳膜。
這一切,終於衝垮了他心中最後的堤壩。
“奧古斯托——!”他猛地一拳砸在冰冷的石牆上,指關節瞬間皮開肉綻,鮮血直流。但他感覺不到疼痛,隻有一股壓抑了太久太久的狂暴怒火在胸腔裡炸開,燒灼著他的理智。“你在哪裡?!你還要等到什麼時候?!”
他猛地轉身,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洛坎聖山的方向,聲音因極致的憤怒而嘶啞變形:“我妥協了一切!尊嚴、權柄,甚至連王室唯一擁有的墨晶都獻給了你們風神!你們還要我怎樣?!告訴我,還要我怎樣——!!”
城下,敵人如潮水般的攻勢中緩緩逼近。城牆已經多處出現裂痕,守軍的箭矢也日漸稀疏。絕望像瘟疫一樣在城頭蔓延。
“再不來……就等著和共生會那些瘋子,和他們的‘造物主’去爭奪你們那可憐的信仰吧!想坐收漁利?想一切便宜都占儘嗎?該死的,你該登場了,風神教!!”
他像一頭困獸般咆哮著,連日來的壓力、屈辱和此刻瀕臨絕境的恐懼,全都化作了這歇斯底裡的爆發。
就在這時——
“鐺~~~~”
一聲古老、厚重而悠長的鐘聲,彷彿從雲端傳來,清晰地穿透了戰場上所有的喧囂,響徹在天地之間。
亞倫王子所有的動作和咆哮戛然而止。他猛地抬頭。
“鐺——鐺——鐺——”
洛坎聖山的鐘聲一聲接著一聲,莊嚴而持續地鳴響。
緊接著,在地平線上,一片耀眼的銀色洪流出現了。先是旗幟,然後是整齊劃一的方陣。白袍銀鎧,在陽光下閃爍著聖潔而冰冷的光芒。風神的旋風流雲標誌在無數麵旗幟上獵獵作響。
三萬聖教武裝,集合了西境、北境和王城附近最精銳的力量,如同一片移動的金屬森林,帶著無可阻擋的氣勢,向著風臨城穩步開拔。他們的步伐沉重而統一,踏在地麵上的轟鳴聲,甚至暫時蓋過了戰場上的廝殺。
城頭上,死寂隻維持了一瞬。
隨即,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聲!筋疲力儘的守軍士兵們揮舞著手中的武器,絕望被狂喜取代,幾乎崩潰的士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新凝聚,高漲!
而亞倫王子,直到這一刻,才彷彿被抽走了全身的骨頭。一直緊繃的身體驟然鬆弛,他沿著冰冷的城牆滑坐在地,背靠著滿是創傷的垛牆。
“呼……”他發出一聲悠長而顫抖的喘息,一直緊握成拳的手終於緩緩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