麋鹿領主 第288章 未知的憂慮
地下行政廳後的書房門在身後輕輕合攏，將外麵走廊的喧囂隔絕。書房內，明亮的納晶光源如日常一樣穩定，佩恩在一摞羊皮捲上，書寫著文字。
布萊恩沒有立刻開口，他向前幾步，站在鋪著巨大獸皮地毯的房間中央，目光透過鑲嵌著鉛條的玻璃窗，望向地下世界忙碌的人群。遠處，居民區燈火點點，隱約傳來嘈雜與孩童的嬉笑聲；更遠處，磚石結構工坊輪廓在光源中顯得堅實而有序，即使是地下世界中，也彷彿積蓄著地上白日的活力。
他深吸了一口氣，空氣中彌漫著書籍的墨香、皮革的鞣製味，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鬆香。他轉過身，麵向書桌還在低頭批閱檔案的佩恩，聲音因為激動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大人，”布萊恩開口，聲音在安靜的房間裡顯得格外清晰，“請恕我直言，眼前這一切……太夢幻了。有時我清晨醒來，漫步在地下城中，都感覺如同置身於某個不真實的傳說故事裡。”
佩恩抬起頭，深邃的眼眸在火光映照下如同蘊藏著星光的寒潭，他放下手中的羽毛筆，沒有打斷，隻是靜靜地看著這位他最信賴的軍團長。
布萊恩得到默許，話語更加流暢，他伸出帶著劍繭的手，指向窗外：“您看，那邊是居民區，人人有屋可住，幸福美滿；這邊是工坊區，日夜不停地生產著物資。這一切，都得益於您打造的這片穩定領地！大家衣食無憂，身體健康，臉色紅潤……即使在這可怕的天災之年，我們不僅沒有減員，人口反而在增加！大人，您知道的，覺醒超凡力量需要強健的體魄和充盈的精神，一個朝不保夕、每天在饑餓線上掙紮的人，如何能叩開體內沉睡的力量之門？正因為您帶來的這一切，我們領地覺醒者的數量和質量，必然遠遠強過那些在泥潭裡掙紮的其他勢力！”
他的語氣越發激昂，向前邁了一小步，目光熾熱地落在佩恩身上：“還有，還有那火器！我的天，這簡直是劃時代的發明！是您把風神掌控雷霆與風暴的神跡帶到了人間！它讓一個訓練有素的普通人，也能憑藉手中的武器，輕易撕裂過去需要付出慘重代價才能對付的異獸，甚至……甚至擁有了與覺醒者抗衡的資本！大人，我對我們領地，對我們人類的未來，從未像現在這樣充滿期待！”
佩恩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任何得意的神色，直到布萊恩因為激動而暫時停歇，他才微微向後靠在椅背上，嘴角牽起一絲淡淡的、略帶玩味的微笑，打斷了布萊恩熱情的傾訴：“布萊恩，我忠誠的騎士團長，你什麼時候也開始學會這一套阿諛奉承的本事了？這可不像你。”
布萊恩聞言，沒有絲毫尷尬，反而猛地抬起右手，用力撫在左胸心臟的位置，身體微微前傾，行了一個標準的騎士禮。他抬起頭，眼神坦誠而堅定，甚至帶著一絲被誤解的急切：“大人！我以我的劍與榮譽起誓，我所說的每一個字，都發自肺腑，絕無半句虛言！”
他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回憶的沉重：“您知道的，如果換了從前，沒有您的帶領和庇護，我們……我們可能早已化為塵土，散落在不知名的荒原，被異獸啃噬，被饑寒吞噬。”他的眼神變得柔和，充滿了感激，“看看我現在的生活，我有幸活下來，有了溫暖的家，有了活潑健康的孩子，有了深愛我的卡留沙，還有這麼多可以並肩作戰、托付生死的同伴，以及……有幸追隨您這樣一位偉大的領主。我，布萊恩，真的很知足，也無比感恩。”
佩恩臉上的那絲玩味笑容漸漸消失了。他沉默了片刻，緩緩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對著布萊恩，凝視著窗外。良久，他才長吐出一口氣，那氣息中帶著一種與年齡不符的沉重與疲憊。
“布萊恩，”佩恩的聲音低沉，彷彿在與火焰對話，“我也害怕。”
布萊恩一怔，有些愕然地看著領主的背影。
佩恩轉過身，光線在他半邊臉上投下陰影，讓他的表情顯得格外凝重：“我跟你說，我們必須不斷發展，不能有絲毫停歇。我觀察過當今這個世界，混亂、崩壞、弱肉強食……我們指望不了任何外人，隻能依靠自己。”
他走到懸掛著巨大區域地圖的牆邊，手指重重地點在代表他們領地的位置，然後又劃過那些被標記為“危險”、“淪陷”、“未知”的廣袤區域。“那些排在我們前麵，曾經更強大的勢力和貴族們，他們已經用毀滅，為我們爭取了一些時間，但是……依然不夠，遠遠不夠。這次天災，人類文明已然受到重創，我們能聚集起來的有生力量，正在變得越來越少。”
他的手指緊緊按在地圖上，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聲音裡帶著一種深切的憂慮：“我最擔心的，是我腳下這片我們好不容易守護下來的熱土，我所珍視的、發誓要保護的所有人和這一切生活，最終會被無情地毀滅。”
佩恩猛地回頭，目光如炬，直視布萊恩的雙眼，一字一句地說道：“你根本不明白，布萊恩，我們真正要麵對的，可能並非隻是這個星球上的怪物或者天災。根據墨晶那些破碎的啟示和那日天空星象中的異動，我們麵對的，很可能是來自另一個世界，完全未知的文明！它們能夠跨越星海，抵達我們的世界，這本身就證明瞭它們所掌握的力量，很可能……是對我們徹底的‘降維打擊’。”
他的話語如同寒冰，瞬間凍結了書房內原本因布萊恩讚美而升騰起的暖意。
“這裡的一切，”佩恩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彷彿在宣讀一個不願接受的預言，“我們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希望，可能都已經進入了倒計時。我們可能會被消滅，而我們熟知的人類……可能會徹底滅亡，或者，淪為比死亡更悲慘，永恒的奴役。”
佩恩凝重如山，布萊恩已被因震驚而驟然收縮的瞳孔，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