麋鹿領主 第318章 誰纔是背叛
奧古斯托教皇的白袍在混亂的氣流中獵獵作響，他蒼老的麵容上古井無波，唯有眼神深處沉澱著難以言喻的沉重。兩位黑袍客身形如鬼魅，攻擊如疾風驟雨，暗影能量凝聚的利刃與腐蝕性的衝擊波連綿不絕，卻總在即將觸及教皇衣角時，被他以毫厘之差閃避開來，或是被那看似搖搖欲墜、卻始終堅韌的能量護罩引向一旁。
“滑不溜手的老東西！”左側黑袍人聲音沙啞，帶著不耐，一記幽暗的掌印拍出，將地麵蝕刻出一個焦黑的坑洞，卻再次落空。“他根本不與我們硬碰！”
右側黑袍人攻勢稍緩，猩紅的眼眸閃爍，驟然醒悟：“他在拖延！我們的源力在消耗，他的能量波動卻始終平穩！”他低吼出聲，聲音裡帶著被戲耍的暴怒，“這老狐狸，隻在維持護罩和速度上耗費能量，遠低於我等！”
此言一出，兩人動作齊齊一頓，互望一眼，皆看到對方眼中的羞惱。下一刻，他們身形猛地折轉，竟放棄了追擊奧古斯托，如同兩顆墜落的黑色流星，悍然衝向旁邊結陣防禦的聖教團步兵方陣！
“既然你不敢接戰，那就先踏平你的羽翼！”黑袍人咆哮著，周身爆發出恐怖的威壓。
數道凝練至極、宛若實質的紫黑色能量罡氣自他們手中迸發，如同巨大的犁鏵，狠狠砸入密集的步兵陣列之中。
“不——！”奧古斯托瞳孔猛縮，失聲驚呼。
轟！轟！轟！
大地劇烈震顫，堅硬的凍土被狂暴的能量輕易撕裂，瞬間出現三四道深不見底的巨大溝壑。首當其衝的聖教團步兵們，身上的精鋼鎧甲在罡氣麵前如同紙糊，連人帶甲被撕碎、掀飛。殘肢斷臂混合著灼熱的鮮血漫天潑灑，淒厲的慘叫戛然而止，又被後續爆炸的轟鳴吞沒。原本嚴整的方陣瞬間崩潰，如同被巨石砸中的蟻群，死傷慘重，一片狼藉。
“奧古斯托！”一名黑袍人懸浮在屍山血海之上，聲音如同寒冰撞擊，穿透戰場的喧囂，“再不應戰，我們就殺光他們！看你這光桿教皇，還拿什麼與我們對抗！”
目睹忠勇的戰士頃刻間化為血肉模糊的碎片，奧古斯托一直古井無波的麵容終於扭曲，目眥欲裂，花白的胡須因極致的憤怒而顫抖。“你們……該死！”他發出一聲悲憤的怒吼，一直遊走不定的身形猛地停滯，隨即化作一道純白流光，不顧一切地反向朝著兩名黑袍人所在的位置衝去！
“來得好！”兩名黑袍人早有準備，見狀同時發出得計的獰笑。他們身形驟然迴旋，配合默契無比，四隻拳頭同時轟出。
“暗影絞殺！”
拳風並非直來直往，而是化作無數道交織的黑色絲線，如同一張巨大的羅網，瞬間封鎖了奧古斯托前後左右所有騰挪的空間。陰冷、腐蝕的氣息彌漫開來，空氣都發出被侵蝕的“嗤嗤”聲。
陷入羅網中心的奧古斯托，臉上恰到好處地浮現出一絲驚懼與絕望。
然而，就在這驚懼之色最濃的刹那，他心中卻是一片冰冷的清明：“就是現在！”
麵對迫在眉睫、足以將他撕成碎片的攻擊，奧古斯托非但沒有後退，反而將手中那柄看似古樸的權杖高高舉起。他咬破舌尖，一口蘊含著濃鬱生命精氣的鮮血噴在權杖頂端的晶核之上。
“以吾之血，燃吾之魂，信仰不滅，風神永存！”
嗡——！
權杖頂端那枚看似平平無奇的乳白色晶核，外殼驟然龜裂、剝落，露出了內部深邃如夜空、彷彿能吞噬一切光線的黑曜墨晶本體！與此同時，奧古斯托原本佝僂的身軀挺得筆直，渾濁的老眼之中，如同有兩輪驕陽炸開，迸射出萬丈金光！
一股磅礴浩瀚、純粹而熾烈的精神力量，混合著他燃燒生命本源獲得的加持，如同無形的海嘯，以他為中心轟然爆發！這不是物理的攻擊，卻比任何刀劍更致命，直衝黑袍二人的靈魂核心！
“啊——！”
“這是什麼？！”
兩名黑袍人猝不及防，隻覺腦海中彷彿被投入了燒紅的烙鐵，劇痛瞬間淹沒了他們的意識。他們發出的攻擊網羅肉眼可見地一滯，變得散亂扭曲，他們自身的身影也在半空中劇烈地搖晃、扭曲，發出了痛苦的嘶嚎，護體的暗影鬥氣能量明滅不定。
就是這稍縱即逝的停滯！
“聖裁！萬鈞！”
奧古斯托須發皆張，白袍鼓蕩，如同降臨世間的神隻。他雙手緊握權杖，將體內所有殘存的力量，連同那爆發的信仰之力和生命之火，毫無保留地灌注其中。權杖頂端的黑曜墨晶爆發出足以媲美太陽的光芒，磅礴的能量瘋狂彙聚、壓縮，最終化作一道凝練到極致、僅有手臂粗細的金色光柱，如同神罰之矛，悍然刺出！
這道金色光柱摧枯拉朽般地衝散了前方紊亂的暗影羅網，以超越視覺的速度，直刺兩名心神受創、防禦大減的黑袍人！
“不好！”
“快防禦！”
致命的危機感讓黑袍人強行壓下靈魂的劇痛，倉促間拚命催動體內源力，厚重的紫黑色鬥氣護罩在身前瞬間形成。
然而，為時已晚！
轟！轟！
金色光柱精準地命中目標，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巨響。那倉促凝聚的鬥氣護罩如同脆弱的玻璃般應聲破碎。恐怖的能量衝擊結結實實地轟在兩人的交叉格擋的手臂上。
骨骼碎裂的聲音清晰可聞。
“呃啊！”
兩聲淒厲的慘叫幾乎同時響起，兩名黑袍人如同被投石機丟擲的巨石，口中噴出帶著內臟碎塊的鮮血，身形不受控製地倒飛出去，劃過兩道狼狽的拋物線，重重地砸向遠方的地麵，激起漫天煙塵。
戰場一時間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寂靜，隻剩下權杖頂端光芒逐漸收斂的嗡鳴，以及教皇奧古斯托劇烈喘息的聲音。他挺拔的身軀微微晃動，臉上的金光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徹骨髓的疲憊與蒼老，但那雙眼睛，依舊燃燒著不屈的火焰，凝視著敵人墜落的方向。
奧古斯托單膝跪地，粗重地喘息著，鑲嵌著墨晶的權杖插在焦土中，方纔那傾儘全力的輝煌一擊幾乎抽空了他的生命力量，隻在空氣中殘留著晶石能量特有的幽光碎屑。
就在這時，一道驚雷般的聲音滾滾而來，並非純粹的巨響，而是帶著某種古老的威嚴與穿透靈魂的力量，震得所有人耳膜嗡鳴：
“不錯，不錯！”
聲音在荒原間回蕩，帶著一絲難以捉摸的讚許，更有一份俯瞰歲月的淡然。
“竟能無師自通，將墨晶作為容器，引導並融合自身鬥氣一並釋放。看來，這墨晶之物的用途，你已窺得門徑。”
循著聲音，所有人的目光投向遠方。一道黑袍身影在彌漫的硝煙與扭曲的光線中忽隱忽現，彷彿踏著空間的褶皺，幾步之間，便已跨越漫長的距離，悄無聲息地停在了虛弱的奧古斯托身前。黑袍寬大，遮掩了來者的全部形貌，隻有一股沉靜如淵、卻又暗藏滔天偉力的氣息彌漫開來。
“亞隆迪……”
這個名字被念出，彷彿帶著奇異的魔力，讓空氣都為之一凝。
“你果然……還是來了。”
教皇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威嚴與深入骨髓的痛惜：“背棄了風神的信仰，背棄了養育你的王國，背棄了傳承榮耀的家族，甚至……背棄了人類的身份！你這徹頭徹尾的背叛者！”
他舉起光芒閃耀的權杖，直指黑袍人，聲如洪鐘，試圖在道義與曆史上將其徹底釘死：“來！儘管來！今日，我縱然身隕，亦將流芳千古，為世人所銘記、讚頌！而你，亞隆迪，註定被釘在曆史的恥辱柱上，受萬世唾罵！”
麵對這誅心之言，黑袍之下傳來一聲極輕的嗤笑，像是聽到了世間最荒謬的笑話。亞隆迪的黑袍人緩緩抬起頭，兜帽的陰影下，似乎有兩道深邃的目光射出，平靜地迎向教皇那灼人的視線。他的聲音不高，卻奇異地壓下了戰場上所有的雜音，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帶著一絲冰冷的嘲諷與看透一切的漠然：
“信仰？你指的是你們編造出來，用以束縛思想、鏟除異己的工具？國家？不過是你們這群竊居高位者維護權柄的棋盤。家族……嗬嗬，當你們將‘異端’的罪名強加於我時，可曾顧及過我家族的榮辱？”
他微微停頓，周遭的能量彷彿受到無形的牽引，在他身邊緩緩浮動。
“至於背叛人類……真正在將人類拖入愚昧與毀滅深淵的，究竟是我，還是你們這自詡為神明的代言人，卻容不得半點不同聲音的……風神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