羋媒方越ARjc匣諍 120
這讓人失望的朝廷
宋明遠聽到這訊息,頓時麵上一喜。
“這……這話當真?”
範宗點點頭,道:“自是千真萬確。”
宋明遠笑道:“如此甚好。”
“得皇上下令,刑部也好,還是大理寺也好,都無人敢敷衍了事。”
“就算常閣老是當朝閣老,卻也不得隨意插手。”
“再加上當日那韃靼女子已經死了,沒有人證,隻怕過不了幾天,父親就能回來了!”
他是笑容滿麵。
但他很快發現,範宗麵上卻並沒有什麼笑意,反而更是眉頭緊鎖。
他麵上的笑容一滯,忙道:“可是出了什麼事?”
“有什麼話,您直說就是!”
雖說範宗隻是翰林院一小小編修,卻也是朝廷命官,若有銀子,打聽起事情來比他們簡單許多。
“明遠,你莫要著急,不是什麼大事,若是大事,方纔我就會讓吉祥喊你起來呢!”範宗連忙解釋,直道,”我今日過來,是想著你心係侯爺,所以將這好訊息說給你聽,隻是……”
宋明遠沒有接話,心知他後麵的‘隻是’纔是重點。
範宗微微歎了口氣,才道:“隻是就算沒有你手上的陳情書,就算沒有一眾學子攔下章首輔的轎子,隻要當日那韃靼女子沒了,沒有人證,皇上也會下令徹查此事的!”
“就在兩日之前,韃靼的軍隊闖過大同,掠奪了幾個莊子,燒殺擄掠無惡不作。”
“這事傳到皇上耳朵裡,皇上是勃然大怒!”
“如今朝堂之上爭論不斷,有人主戰,有人主和,但不管是戰還是和,皇上都不會在這時候輕易動侯爺的!”
說白了,也就是永康帝不問政事多年,朝中那些武將被章首輔打壓的打壓,發落的發落,並無可用之人。
定西侯雖年紀大了,但在多年前,那些韃子提起來他是聞風喪膽。
他們想著留下定西侯興許還有用途。
饒是宋明遠好脾氣,聽到這話仍是怒不可遏:“所以,皇上是一早就聽說了京城的傳聞,可聽見了卻像沒聽見似的?”
範宗微不可察點點頭。
雖說翰林多清貴,但世上之人,哪裡有不好八卦的?
再加如今他被排擠,整日無所事事,想著此事與定西侯府有關,難免多上心幾分。
據他所知,章首輔知曉近來京城的流言蜚語後,仍有保下常閣老之心,畢竟常閣老就像是他手中的一把利刃,有常閣老在手,他想要對付誰,根本不需要他親自動手,想要對付誰,隻需吩咐一聲即可。
但秉筆太監陳大海卻將此事當成笑話一樣說給了皇上聽。
當日,陳大海雖收了常閣老的好處,答應了常閣老不會幫宋明遠,但他眼見著內閣勢大,也有心試探皇上一二,所以這才道出此事。
誰知,皇上隻是當成稀罕事問了幾句,很快就再次躺在床上吞雲吐霧起來。
陳大海則是在心中慶幸不已,想著自己幸好沒想過利用此事大做文章,不然……隻怕他又要被章首輔等人狠狠記上一筆的。
宋明遠是冷笑道:“即便是我,也聽父親說過,近年來韃靼時常闖入我大周地界,雖是小打小鬨,卻也有試探之意。”
“這等訊息,連我都知道!”
“內閣又怎會不知?皇上又怎會不知?”
“他們這是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
說著,他麵上的笑容已消失的無影無蹤:“當年父親為了保護大周,身上滿是刀傷箭傷,拚了半條命這才惹得韃靼忌憚,到老了,卻被人汙衊,落了個叛國通敵之罪。”
“如今韃靼來犯,他們終於想起還有個定西侯?”
“合著父親的冤屈,落在他們眼裡竟隻是塊用得起就撿起來、用不到就踩到泥裡的墊腳石?”
比起他的盛怒。
範宗麵上隻有失望,卻並沒有過多的神色。
畢竟範宗入朝多年,早已習慣了。
想當年,他頂著‘六元狀元郎’的名頭,剛入朝為官時,也曾是雄心壯誌的想要大展拳腳。
隻是很快先帝駕崩,永康帝繼位。
他遞上去的摺子送至內閣,宛如石沉大海。
再後來,因他性情剛正,被眾人排擠打壓,他仍盼著永康帝能有醒悟的那一天,畢竟永康帝未繼位前,也是心懷天下之人。
他是從什麼時候徹底失望的了?
大概是從賀府尹想點常閣老之孫常勉為縣案首那時候開始的吧。
縣試、府試、院試也好,還是鄉試也罷,都是要糊名的,但這些規矩,落在賀府尹眼裡都成了笑話!
賀府尹難道不知道這些學子是大周未來的棟梁嗎?
他知道,但他卻不在意,他們這些人,在意的隻有上峰是否高興,在意的隻有自己的仕途是否平順,在意的隻有自己能不能保住一輩子的榮華富貴,至於老百姓的死活,又有誰在意?
那時候範宗終於意識到,朝廷呀,已從上到下爛到了骨子裡。
索性他也不看不聽不問,似乎這樣心裡能好受些!
可如今,範宗想到這些,說起朝中齷齪事時,卻還是忍不住一聲接一聲歎氣:“明遠,如今朝廷就是這個樣子,短時間內是沒辦法改變的。”
“或者說,隻要章首輔、常閣老他們身在朝堂一日,這朝廷就會一直這個樣子!”
“若有朝一日,你入朝為官後能身居高位,希望你能多為百姓做些實事和好事!”
至於宋明遠能扳倒章首輔等人?這對他來說,是想都不敢想的夢!
宋明遠點點頭,正色道:“您放心,我會的。”
說著,他更是忍不住琢磨道:“既皇上已下令徹查此事,想來常閣老也好,還是章首輔也好,定不敢輕易動手。”
“還勞煩您多留意朝中的動靜,若審理此案的官員定下,請您第一時間告訴我一聲,我要將那封陳情書交給他。”
皇上也好,朝中官員也罷,根本沒幾個人在意定西侯是否是被冤枉的。
但他在意。
他知道父親也是在意的。
他不願背地裡有人非議父親,更不願父親身上背著冤屈,他要讓父親堂堂正正、挺直腰桿走出刑部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