羋媒方越ARjc匣諍 239
宋明遠,你對得起自己嗎?
宋明遠這話說完,當真煞有其事對天發誓起來。
他神色虔誠。
看起來認真極了。
這陳大海心裡原本對他是有五六分懷疑,如今看到這一幕,心中的懷疑頓時隻有三四分了。
他忍不住道:”你說你想投靠我,是怎麼個投靠法?”
“自然是在保全自己的同時,竭儘所能為您效勞了。”宋明遠笑道。
他這話說的很大,也很空。
但聽起來卻叫人很舒服。
頓時,陳大海就笑了起來:“你啊你!”
“不過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他章吉再厲害又怎麼樣?”
“盛極必衰,我看他章吉的好日子也快到頭了!”
宋明遠對這話是深信不疑——
人身處於劣勢,會自思自省。
但若是一個人順風順水的,則會驕傲自滿,會狂妄自大。
無人例外。
宋明遠又說了幾句表忠心的話,這才離開。
……
接下來的日子。
京城的天氣是一天比一天冷了。
宋明遠每日的生活是兩點一線,不是去都察院,就是回來定西侯府,就連‘聞香齋’和天香樓都去的少了。
都察院並不忙。
畢竟都察院一個個官員就像縮頭烏龜似的,哪裡有諫言可上奏的?
但宋明遠每日下朝時卻細心的發現,京城之中,這賣兒賣女的人好像更多了,想來大周百姓的日子是愈發不好過。
他更是聽人說起,說是每日早朝時已討論起各地賑災事宜。
賑災?
這兩個字說出口是輕飄飄的,但賑災可是需要糧食的,更是需要銀子。
如今西北起了戰事,國庫空虛,哪裡有銀子拿出來賑災?
章首輔不是不知道此事,但他一擅長裝聾作啞,他深知若永康帝知道此事,定會要他想辦法,銀子都沒有,能想什麼辦法?他自然是能捱一日算一日!
宋明遠對這些事是心知肚明。
這一日。
宋明遠剛回到定西侯府,就聽說蘇子烆來了。
他聽到是好友前來,頓時就笑道:“……快請他進來!”
蘇子烆很快就冒著寒風匆匆走了進來。
但今日,他並未像從前一樣一進來開口不是罵鄭之光就是罵鐘揚敘,而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
宋明遠隱約也是猜到了幾分,直道:“若有什麼話,蘇兄開口直說就是了!”
“在我心裡,我們可是朋友。”
“既是朋友,又何必吞吞吐吐?”
“我……”蘇子烆看著眼前的宋明遠,隻覺數月過去,宋明遠看起來似是愈發沉穩,“我,我……聽說了一個訊息,說是秉筆太監陳大海準備做私鹽生意了……”
如今世道不太平,像鹽、糖這些東西都賣的很貴。
糖還好說,沒有就沒有吧,不吃也不會少塊肉。
但是這鹽,若是沒有,這炒的菜哪裡咽的下去?
故而如今私鹽是頗受一眾老百姓喜歡,彆說一斤鹽隻便宜兩三文錢,但積少成多,每年還是能省點錢的。
雖說朝廷對私鹽一向是明令禁止,但這等事卻是野火燒不儘春風吹又生,這幾年私鹽生意是愈發猖狂。
宋明遠也好,還是蘇子烆也好,皆知道章首輔在做這私鹽生意。
內閣派人徹查私鹽一事,是賊喊捉賊也就算了,派去的人也是賊,那些私鹽販子哪裡捉的乾淨?
宋明遠看著蘇子烆,神色平靜。
蘇子烆說起此事,是憤憤不平,壓低聲音,沒好氣道:”章首輔也好,還是陳大海也罷,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縱然朝中無人敢說,但這些年章首輔私下做私鹽生意,想必賺的是盆滿缽滿。”
“如今是國庫空虛,連賑災的銀子都拿不出來。”
“這銀子都去了哪?”
“隻怕都進了章首輔的荷包!”
“以陳大海的性子,早就眼紅了,但卻賺錢無門,如今他突然想要做私鹽生意,有人說是你在背後給他出主意……”
京城之中一向是無風不起浪的,芝麻綠豆大點小事都會叫人捕風捉影。
更彆說這些日子宋明遠曾偶爾與陳大海一起初入天香樓。
不少人都說宋明遠不願與章首輔為伍,轉而投靠了陳大海。
早在前幾日。
蘇子烆就聽到了這等風言風語。
當時他是嗤之以鼻,沒好氣道:“就算天底下所有人都投靠了陳大海,以宋明遠的性子,也不會選擇與陳大海這等宦官為伍的。”
“一定是弄錯了。”
“宋明遠這樣做肯定是有他的理由。”
但他很快又聽人說陳大海想染指私鹽生意,他隻覺這陳大海定是得了高人相助,畢竟陳大海不愁門路,也不怕有人敢對他使絆子,但,他卻不清楚這私鹽該怎麼提煉。
蘇子烆本就是個聰明的,把整件事的前因後果一想,所以這才登門一趟。
如今蘇子烆說了這麼多,見宋明遠並未出言反駁,心裡猛地一沉,更是道:“大家說的……都是真的嗎?”
“是真的。”宋明遠點點頭道。
大周訊息閉塞,知道提煉私鹽之法的人並不多。
但他卻是個穿越者,從前又很喜歡看書,知道這鹽堿地也是能提煉出私鹽的,隻是方法繁瑣點。
他既想要投靠陳大海,讓陳大海相信自己,那就得拿出點本事來。
當日。
他將這提煉私鹽的法子說了一說,陳大海就安排人下去試了。
兩天之後,果然成功了。
“你!你……竟然投靠了陳大海!!”蘇子烆瞪大眼睛看向他,滿臉皆是不可置信,“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陳大海那可不是什麼好人!”
他想不明白,是真的想不明白,揚聲道:“從前你與我說過,不願成為章首輔手中的棋子,如今你怎麼就願意成為陳大海的棋子?”
他一向是嫉惡如仇,眼裡容不下沙子。
如今他見好友自甘墮落,氣的是脖子裡是青筋直爆,黎盛道:“宋明遠!”
“你怎麼能這樣做!”
“你對得起你師父柳三元嗎?”
“你對得起教導你的範宗嗎?”
”你對得起寒窗苦讀十幾年的自己嗎?”
“你,你……簡直太讓我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