羋媒方越ARjc匣諍 094
師父也能拜一贈一?
宋明遠壓根不知道定西侯和二叔宋光的想法。
他與老薑氏一起收拾完東西後,背起水桶,轉身就要下地去乾活。
惹得柳三元看到這一幕,沒好氣道:“你都澆了那麼多天菜園子,還沒膩了?”
“你到底是來侍弄菜園子地,還是來學本事地!”
宋明遠:“……”
這一刻。
他對柳三元的性情大變有了清晰的認知——
畢竟他這師父從前沒少在他和陳聞仕跟前說,就算來日他們拜師成功,也是一樣要下地乾活的。
當日要他們乾活的是他師父!
如今不要他乾活的也是他師父!
柳三元見宋明遠這般模樣,也猜到他在想些什麼,咳嗽兩聲後,方道:“當日我之所以那樣說,是為了考驗你們。”
“老頭子我也沒你們想的那樣缺德,從前你們沒來,這菜園子也沒枯死!”
他不僅捨不得自己受委屈,也捨不得老薑氏受委屈,每每遇到農忙時,總是拿錢請人。
如今雖有了徒弟,卻想著閒暇不忙時要宋明遠下地乾活,權當作鍛煉身體。
若真將宋明遠累出個三長兩短來,到時候誰來給他們老兩口養老送終?
宋明遠笑道:“是。”
話畢,他便跟著柳三元進屋了。
雖說柳三元如今住的不過尋常農家小院,但屋內卻還是設了個寬敞明亮的書房。
書房裡的陳設很是簡單,靠牆整整齊齊擺著一排舊書架,上麵堆滿了泛黃的書卷,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墨香。
柳三元搖著輪椅到了書桌旁,指了指桌上攤開的書卷,道:“今日咱們先學這個。”
宋明遠走近一看,竟是本《論語》。
他狐疑看向柳三元。
這《論語》在他五六歲啟蒙時就學過的。
如今他已是‘小三元’,要在三年後衝擊接下來的鄉試,再學這些,是不是有些不合適?
柳三元卻像沒看到他麵上的訝異之色,直道:“你先將《論語》從頭開始背給我聽聽。”
宋明遠並未追問,隻清了清嗓子,當即就開始背誦起來。
“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
他背的是不急不緩,字正腔圓,顯然是下過苦功的。
他大概背了兩三段,柳三元卻出聲打斷他道:“好了,可以了。”
宋明遠這下是愈發不解。
柳三元則端起書桌上的濃茶喝了一口,這才開口。
“你背的很好,一看就是平日裡下足了功夫。”
“沒錯,就該這樣。”
“很多讀書人讀書是為了功名,為了仕途,如此急功近利,底子自是不穩。”
說話間,他掃了宋明遠一眼,隻覺這徒弟是越看越滿意,直道:“磨刀不誤砍柴工,咱們今日便將這四書五經從學一遍……”
宋明遠一開始還覺得他有些小題大做。
當一上午的時間過去後。
宋明遠就知道自己錯了,還是錯的很離譜的那種。
若說二叔宋光是才學過人,那師父柳三元則是博古通今、滿腹經綸。
若是如此也就罷了,宋明遠更是發現柳三元不僅將四書五經背的是滾瓜爛熟,許是當年曾入朝為官、身居高位的緣故,柳三元更是能舉一反三,將書中內容與民生、朝事聯係到一起,繼而侃侃而談。
整整一日下來。
宋明遠隻覺自己宛如久旱逢甘霖的秧苗,汲汲吸收著柳三元給自己灌溉的養分。
他隻覺酣暢淋漓。
柳三元同樣也有這樣的感覺。
柳三元雖無兒無女,當年卻也是有親戚有朋友的,總會替親朋好友之子指點一二。
他天資過人,講課跳脫,一堂課講下來。
這學生看向他的眼神就充滿了迷茫。
便是他覺得這問題是再簡單不過,但對方卻還是露出迷茫且愚蠢的目光。
學生累,老師更累。
但今日,柳三元卻覺得不管他說什麼,則是一點就通,壓根不用他多話。
故而此時柳三元看向宋明遠的眼神是充滿了欣賞,更道:“……你家裡人定捨不得你日日來回奔波。”
“但如今我也年紀大了,離開京城多年,早已習慣了鄉野的山山水水。”
“若再要我回去京城,我定也適應不了。”
“我看不如你明日一早就將你的被褥和飲食起居所需的東西都帶來,要是以後念書耽誤了,索性就在我這裡歇下。”
“我這院子雖及不上定西侯府,但粗茶淡飯和一張床榻,還是能給你的。”
“多謝師父。”宋明遠笑道。
“你我既已是師徒,又何必如此見外?”柳三元衝他擺擺手,笑了起來,“隻要你不嫌棄就好。”
說到這裡,柳三元是頓了一頓。
縱然宋明遠覺得他滿腹經綸,但為人師者,卻不可誤人子弟,他隻覺得自己教起宋明遠來有些小材大用。
想及此,他又道:“我雖日日念書,一天不曾懈怠。”
“但在學問上,我卻遠遠及不上範宗。”
“他到底是先帝欽點的狀元郎。”
“如今我年紀大了,若日日給你授課,定吃不消,要不這樣,以後你每月抽出幾日的時間來去找範宗,要他給你授課。”
在他看來,範宗雖是朝廷命官,但也就一七品小小編修而已,多的是時間。
宋明遠:“???”
柳三元見他一臉懵,覺得自己這個徒弟還是不如自己圓滑,不如自己會轉彎,
便正色開口道:“你這是什麼表情?”
“若沒有當日我,那範宗連個編修都混不上了。”
“雖說這麼多年我和他沒有什麼來往,但我心知他這是怕連累我,我亦擔心自己會連累他。”
“如今你是我的徒弟,你若有什麼不懂的,去請教請教他,難道不可以嗎?”
“師父,您誤會了,我不是覺得這樣不好,而是……”宋明遠頓了頓,繼而笑了起來,“我隻是覺得自己運氣太好了些,不論是您也好,還是範大人也好,想要請你們指點一二,就已是極為難得。”
說話間,他看向柳三元的眼睛,認真道:“我卻能得你們傾囊相授,實在是我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他也明白過來。
他這師父可是拜一贈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