羋媒方越ARjc匣諍 098
當年之事可有隱情
宋明遠見柳三元一老小孩的樣子,頓時連連附和,將他哄得嘴角壓都下不下來。
又過了兩三日。
柳三元則道:“……這些天日日給你授課,我也得歇息歇息。”
“今日你便將這些日子所學好好規整規整,明日去與範宗請教吧。”
宋明遠:“……”
縱然是柳三元沒說,他也猜到會是如此。
定西侯見流言蜚語已經平息,在昨日差沈管事送來了不少美酒,他這師父隻怕是想想喝幾天酒呢!
但師命難違,宋明遠隻能道:“是,師父。”
“不過酒水雖好,卻也不能貪多。”
“您年紀不小了,得多多注意自己的身子纔是!”
聽他絮絮叨叨的,柳三元麵上看似是嫌棄極了,實則心裡彆提多得意。
宋明遠回定西侯府歇息一夜,翌日一早就去了範宗家。
範宗雖在翰林院當差。
但他一向受同僚排擠,更不必提當日縣試時,他執意要點宋明遠為第一,得罪了賀府尹賀山泉,如今整日在家是無所事事。
當年剛入朝為官時,範宗也是心懷雄心壯誌,如今卻撞得是頭破血流,隻覺日日賦閒在家,俸祿照領的日子好像也不錯。
不是他心中沒了朝廷,沒了抱負。
而是,他對朝中那些官員,已經死心了。
範宗聽說宋明遠來了的訊息,是一點不意外,放下手中的筆,就迎了出來。
“宋公子。”
“你來了。”
“我料想這幾日你也該來了。”
宋明遠笑道:“範大人為何會知道我這幾日會過來?”
說著,他又道:“您不必稱呼我一口一個‘宋公子’,您既是師父的好友,就是我的長輩,也與師父一樣喊我明遠就好。”
範宗笑了笑,請他坐在院子裡喝茶。
如今已至夏末。
時不時有微風吹來。
叫人覺得很舒服。
範宗看著眼前黑黝黝的少年郎,心知這人與自己一樣,隻怕當初沒少受柳三元的刁難,麵上隱隱可見些許笑意。
”柳老先生的性子,我也是知道些的。”
“當年他有恩於我時,我便有意想拜他為師,
可他卻說收我這樣的徒弟會辱沒了他的名聲。”
說起這些事,他麵上滿是對柳三元的敬佩,更道:“那時候我是先帝欽點的狀元郎,是風光無限。”
“我聽到柳老先生這話後,嘴上雖沒說什麼,心裡卻不服氣,想著以後定要闖出一片天地叫他好好看看。”
“如今過去這麼多年,事實證明柳老先生說的沒錯。”
“我這般性子,的確不適合混跡官場。”
宋明遠深知範宗骨子裡是帶著孤傲的。
如今他卻親口與自己說這些。
想必他心裡定很是傷心難過。
宋明遠忙開口道:“範大人,您是個好人,隻是性子過於剛直!”
他微微歎了口氣,又道:“我也曾幾次聽父親提起過官場之事,如今永康帝重文起輕武,癡迷丹藥,朝堂之上是烏煙瘴氣……”
範宗聽到他這般安慰,卻搖了搖頭。
“不。”
“明遠。”
“你說的不對。”
“真正有本事之人不論順境還是逆境都會活得如魚得水。”
“縱然如今朝堂之上是烏煙瘴氣,但我想,若柳老先生身在朝中,定也是身居高位的。”
這個道理,他也是前不久纔想明白。
人呐,接受自己的平庸和無能很難,但一旦接受後,看待問題則會全麵通透很多。
就比如說先前縣試,他與賀府尹據理力爭,他雖看似贏了,實則回去翰林院後卻一直備受刁難,他這才知道自己輸了。
不過如今他對輸贏已無所謂,想著輸就輸吧,反正他已經輸了這麼多年,再多輸一回又有什麼關係?
宋明遠見範宗麵上帶著灰敗和苦笑,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接話。
範宗很快回過神來,笑道:“你看,我這話越說越遠了。”
“將才我們說到哪裡了?”
拍了拍腦門,他又道:“對,說到柳老先生不願收我為徒一事。”
“他不僅拒絕了收我為徒,更是與我說,來日若他有了徒弟,要我傾囊相授,不得藏私!”
宋明遠啞然失笑,覺得師父怎麼這樣子!
但他仔細一想,又覺得這等事的確是像他師父能做的出來的!
兩人又閒話幾句後。
範宗便開始給宋明遠授課了。
宋明遠跟著柳三元,不僅重學了一遍四書五經,是什麼雜書奇書怪書都看。
他昨日早將自己的疑惑點羅列出來。
範宗對照著疑惑點一條條為他梳理。
一整日下來。
宋明遠更是收獲頗多。
在他看來,這柳三元與範宗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性子,雖說同為他的老師,但柳三元更多教導他該如何破局,範宗則教他藏鋒的智慧。
也可以說柳三元教他的是觀人,而範宗則教他的是觀心。
這兩人的學問加起來,來日足以讓自己在官場立足。
宋明遠與範宗又閒話幾句後,則道:“……一個徒弟不能拜兩個師父。”
“但在我心裡,您和師父也是一樣值得我敬重。”
“今日您也辛苦了一天,不如我請您去天香樓吃一頓?”
範宗卻擺擺手,道:“我和柳老先生不一樣,我向來粗茶淡飯慣了,可不喜歡這些。”
“更何況,我如今不過一介七品小官,天香樓這等地方可不是我能去的。”
說著,他又看向宋明遠道:“你可是有什麼話要問我?”
“今日我見你心事重重,欲言又止。”
他一向持重寡言。
雖說他並未與宋明遠說過什麼。
但在他心裡,宋明遠既是柳三元的徒弟,自然也是他的徒弟。
宋明遠心知他們這些人果然是一個賽一個聰明,在他們跟前,自己的心思簡直是無處遁形。
宋明遠便笑著道:“當真什麼事情都瞞不過您和師父的眼睛。”
“這個問題,我已思量許久,一直想要開口問師父,但思來想去,卻還是作罷。”
他抬頭,看向範宗,正色道:“當年師父與師娘所乘坐的馬車墜下山崖,到底是意外,還是有人為之?”
他這話一出,範宗臉色就微微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