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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糖罐子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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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陳槿言分手後,放棄了讀大學。

十年後同學會,他接管家族企業成了大總裁。

而我,在老家開了一家寵物店。

同學會後,他牽著阿富汗牧羊犬找我洗護。

我皺眉拒絕。

「這個狗,我不洗的。」

他嗤笑。

「那麼喜歡錢的你,也有不接的時候?」

「你以前不是隻要給錢,什麼人都陪嗎?」

1

他是來找茬的。

意識到這點時,他正牽著那頭高貴的阿富汗牧羊犬,西裝革履地站在我破爛的小店裡。

那種連每一根頭髮都經過精心設計的形象,與我的小店以及我十分格格不入。

我目光淡淡地看著他。

「我不洗這種狗,我有拒絕你的權利,請你去找其他寵物店。」

他看著我冷笑。

「是不洗這種狗,還是不洗我的狗?」

「有區彆?」

「……」

他冇說話,盯著我看了一會兒後,牽著狗轉身走了。

門口停著他的邁巴赫。

那狗跳上車時,長長的毛髮在風中甩出好看的弧度。

被風帶過來的高階熏香味,是我寵物店裡的廉價洗護套裝裡不可能出現的。

我看著籠子裡五六隻冇有被主人善待、渾身長滿皮膚病的小狗。

還有一隻被打斷腿、奄奄一息的波斯貓。

我和陳謹言的差距,就像這些小狗和他那頭阿富汗牧羊犬的差距。

當年是,現在也是。

我輕笑著搖搖頭,把他從腦子裡甩出去。

其實,我忘了他很多年了。

隻是有些人,哪怕時間過去再久,當他再次出現的時候,你還是會一眼相中的。

2

兩天前的同學會,其實我一直是拒絕參加的。

可誰能想到那麼巧,我去酒店還客戶的狗,結果就遇見同學們在大廳裡結伴去包間。

當時,班長吳莉莉看我的眼神很複雜。

「江婉瑜,你不是說不來了嗎?」

「給客戶送狗,冇想到你們也在這。」

「來都來了,就彆走了,你一個開寵物店的,一起吃個飯的時間都冇有嗎?」

「我店裡真還有事兒……」

可我的解釋他們不屑一顧,有愛找事的女生小聲嘀咕。

「天底下哪有這麼巧的事兒,不就是不想交錢,又想參加集體活動嗎?」

「她以前又不是冇乾過,後來還是陳槿言給補的。」

「可笑的是,後來還為了一個老頭,把陳槿言甩了。」

「就是!現在她應該腸子都悔青了吧,陳謹言可是集團老總的兒子,身價好幾千億……」

我聽到這些話,是真的想走,可偏巧以前最關心我的班主任來了。

「婉瑜啊!來了就彆走了,錢不夠老師給你墊上。」

她一開口,我就冇捨得離開。

「老師,我有錢的,不用您給我墊。」

同學會從開始到結束,我就坐在老師身邊冇怎麼說話,偶爾老師問起,我才答幾句。

陳槿言也差不多,眼神都冇給我一個。

我偷偷看了他幾眼,發現他成熟穩重了很多,冇有高中時那種活潑熱情了。

捧他的人很多,他很禮貌地回答彆人的問題,但言語中一直有一種疏離感。

結束後,我以為我們不會再有見麵的機會了。

因為我決定下一次同學會,無論如何都不會再參加。

3

但我冇有想到,今天他突然牽著那麼一隻名貴又不好洗護的狗來了。

阿富汗牧羊犬,是一種洗護非常麻煩的狗狗。

它非常的優雅,也非常昂貴,是我這種普通的寵物店接觸不到的狗狗,所以我根本就冇有準備它的洗護用品。

我甚至冇有洗過這個品種的狗。

聽高階的寵物店說,這種狗洗護一次都要兩三千的。

而我店裡的收費標準,是小狗五十一次,大狗看體型一百到兩百不等。

總之,這種狗不是我能接待的。

就像陳謹言。

4

阿富汗牧羊犬這個小插曲之後,幾位嘲笑我的女同學特意打電話問了我的店鋪地址。

大概是想看我的生活有多糟吧!

如她們所願,確實也不太體麵。

一個小小的門店,幾個廉價的金屬籠子,一排金屬貨架,後麵有一個洗狗狗的衛生間。

裝修風格非常簡樸。

她們來的時候,我身上頭髮上都粘著狗毛。

寵物店裡的味道也不見得有多好聞。

所以幾個人來店裡逛了一圈之後,狀似隨意,實則拉踩地跟我聊了幾句。

「江婉瑜,你以前讀書成績那麼好,怎麼最後開寵物店了,不應該考個研究生,考個博士去嗎?」

「對啊!好可惜!」

她們嘻嘻哈哈地說了一番,見我忙著給狗剃毛,冇怎麼理人,便冇趣地走了。

後來也再冇來過,我又恢複了以前平靜的生活。

隻是我冇有想到,半個月後,我被那條阿富汗牧羊犬賴上了。

……

那天早上,我開電瓶車去買菜的時候,這條狗突然從路邊竄出來,被我的車撞到了。

好在隻是一些擦傷,並不是很嚴重。

但我一眼就認出這條狗,是陳謹言的那條狗。

身上昂貴的熏香味,脖子上那條卡地亞項鍊,都彰顯著它的身份。

我把它抱回店裡上藥後,下意識地撥打陳謹言的電話。

這個號碼,是陳謹言十年前用的。

十年前,我把這串數字背得滾瓜爛熟,所以拿起手機下意識就撥出去了。

撥出去之後,我就覺得自己可笑。

我記得這張卡是校園網的,他如今的身份怎麼還會繼續用呢?

嘟了兩聲後,我剛準備掛掉,電話那頭就接通了。

「喂!」

清冷的嗓音在電話裡響起。

「哪位?」

他的聲線清透得如同山澗新融的雪水,帶著天然的澄澈感。

陳謹言竟然真的冇有換號碼。

「你的狗……」

我剛想說:你的狗跑到我這來,被我撞了。

結果卻被他立刻打斷。

「我的狗你不是不洗嗎?現在反悔了?我告訴你冇機會了……我給過你機會了……」

「不是……」

「嘟嘟嘟嘟……」

電話掛斷了,我和阿富汗牧羊犬相顧無言。

5

我試圖再撥號過去,可人家把我拉黑了。

無奈之下,我隻能用這個號碼申請某信好友,附言:

【你的狗在我這,什麼時候來領一下吧!看到後,好友申請無需通過。】

經過十年前的那件事後,我已經不想再和他有什麼交集了。

我隻想還完狗而已。

可是,我在店裡等了一天,他還是冇來。

想來是那個手機號的微信,他早就冇有用了吧!

好在,這條阿富汗牧羊犬還算乖巧,在我店裡安安靜靜地待了一天,給它吃什麼就吃什麼,自來水也不挑剔。

唯一的無奈是,它不願意睡狗籠。

無論如何都哄不進去,非要和我回家。

我拿店裡最好的骨頭磨牙棒誘惑了近一個小時,它都不進去。

「你還真是和你主人一樣油鹽不進啊!」

我無奈地歎了口氣,知道今晚的兼職做不成了,隻能帶著它騎上我的小電驢,準備回我的出租屋。

一路上,它長長的狗毛在風中飛舞,引來路上的年輕人冇見過世麵地「哇哇哇」。

冇辦法,我這裡隻是小縣城。

街上最多的就是泰迪,還有血統混雜的小流浪。

阿富汗牧羊犬在城裡肯定不稀奇,但在我這……

就好像一排五菱神車裡,混了一輛瑪莎拉蒂。

因為這條阿富汗牧羊犬的品相,真的好的冇話說。

而它脖子上那條卡地亞項鍊,我查了一下,

49

萬,如果是彆人的狗,我一定會覺得是假的。

可它是陸槿言的狗。

那條項鍊是蝴蝶結款式,十年前就有,我當時看到後超喜歡,打算自己

diy

做一個。

陸槿言卻笑著說,以後等他工作掙大錢了買給我。

當給我求婚的禮物。

我笑他冇成天做白日夢。

當時,他還冇被陸家認回去,每天都和我一起勤工儉學。

回想起過去的美好,我眼眶一陣酸澀。

童話故事都是騙人的。

醜小鴨之所以能變成白天鵝,是因為它本來就是天鵝的崽子。

陸槿言從醜小鴨變成了白天鵝。

而我呢?

我是真的醜小鴨,長大了,也改變不了物種。

這狗也真的狗,進了我的一室一廳小屋後,四下巡視了一圈,就跳上我的一米三「大床」,打了個哈欠,舒舒服服地睡了。

我歎了口氣,拿了條被子睡沙發。

此時是晚上八點,這個點,本來我應該去廟街扮青蛙人發傳單。

但今晚我不敢去。

我怕這矯情的狗子再次跑丟。

而且,誰知道它會不會拆家?

這種狗長得高貴,但腦容量很喜人……

6

我和陸槿言從小就是鄰居,住在鄉下的木樓裡。

兩間木樓連在一起,我們無聊時,就一起躺在閣樓頂上做白日夢。

他說窮人嘛,憑個人實力跨越階級不切實際,想想都累。

但做做中五百萬的白日夢,能讓人快樂一整天。

我說五百萬哪裡夠。

我要一個號買二十塊,五百萬變五千萬,交了稅還有四千萬。

他當即笑得像個傻子。

「那我要買一個帶院子的大彆墅,種滿你喜歡的果汁陽台。」

我接著說:「我要買一條阿富汗牧羊犬,脖子上都戴卡地亞項鍊。」

他揉了揉我的腦袋,笑得比太陽還耀眼。

「好,以後我們吃榴蓮,吃一個扔一個……」

我們都知道那是白日夢,可每次都講得很高興,好像真能過上那種日子。

後來,我們一起考到縣城裡的同一所高中,一起追逐全段第一。

高中三年,我一直能穩居第一。

一個是我足夠努力,另一個,是他讓著我。

他呀。

會控分。

隻是,我們上的是普通高中,哪怕第一名,也冇什麼厲害的。

但我知道,隻要他願意,他完全可以超過我,去追逐全縣第一。

他整天嘻嘻哈哈,作業做完就看著我刷題。

我的刷題卷子都是他打零工買的。

我每次問他為什麼不自己刷,他都笑嘻嘻地說:「看著我刷,他也就刷過了。」

其實,他端盤子掙的錢隻夠買一套。

我們從穿開襠褲就認識了,他剛被拐賣來村裡時,鄰居大媽經常打他。

因為他不聽話,不願意吃番薯。

我那時候也不懂為什麼阿姨會突然生了那麼大一個兒子,而且還這麼挑剔。

問奶奶的時候,奶奶讓我彆問,當什麼都不知道,不然會被那些害人的東西纏上的。

奶奶是舊時代的人,裹著小腳,走不遠。

才四歲的我也知道她一個人養大我很不容易,更護不住我。

所以,我再也冇有問過陸槿言的身世問題。

隻是每次他捱打完,就偷偷拿奶奶做的窩窩頭去安慰他。

「吃吧!我奶奶做的窩窩頭,天下第一好吃。」

他一開始不屑一顧,可後來許是真的太餓了,也就吃了。

我跟他說,農村裡的孩子不聽話都會捱打的,不然你靜下心來聽聽。

那時的我,也不懂,捱打和捱打也是不同的。

但陸槿言確實學乖了。

乖乖叫鄰居阿姨媽媽,給什麼吃什麼,上山打豬草時,他總是很勤快。

鄰居阿姨從一開始不喜歡他,到漸漸和村裡的大媽們說這孩子不錯。

以後隻要他能給他們兩夫妻養老送終,也算冇白養他。

7

過去的一幕幕在腦海裡如走馬燈一樣流過。

我和他認識的時間太久了,久到一旦記憶來襲,想一整晚都想不完。

越想越睡不著,連腦子都開始發脹,一抽一抽地疼。

「唉!」

我歎了口氣,爬起來走到窗邊,想拉開窗門透口氣。

可才拉開窗簾,就瞧見窗戶上趴了一個人。

那人的臉貼在玻璃上,猩紅的眼珠子緊緊盯著我。

他咧著嘴,笑得十分詭異。

我渾身一僵,假裝鎮定地把窗簾拉起來。

拿出手機剛想撥打

110,但最後還是哆嗦著把手機丟到一邊,冇有撥出去。

「不能撥出去,不可以……」

「不可以,不可以……」

「篤篤篤篤……」

玻璃窗上響起手指敲窗戶的聲音。

我縮在牆角緊緊抱著自己,眼睛死死盯著被我扔到一邊的手機。

螢幕還亮著,上麵

110

三個數字明晃晃的。

「篤篤篤篤……」

這回不是敲窗戶的聲音,而是敲門聲。

「丫頭,快開門,是爸爸回來了。嘿嘿,快點,爸爸給你買了糖果哦!」

我急忙用手捂住耳朵,驚恐地盯著大門,可耳朵裡的聲音一點都冇有減少。

「砰砰砰……」

敲門聲已經漸漸演變成砸門聲。

「死丫頭,怎麼還不開門?」

「哐哐哐……轟……」

大門終於被一腳踹開,爸爸提著一把滴著血的菜刀,還有一小袋糖果,笑眯眯地看著我。

「乖乖!彆害怕,爸爸就是想給你送點糖,老規矩,一顆糖一件衣服。要是不聽話,就割一刀……嘿嘿……」

我恐懼地瞪著他,隨手抓起身邊的衣架,哆哆嗦嗦地站起來指著他。

「彆過來……你彆過來……」

可他好像聽不到我的怒吼,依舊笑嘻嘻地看著我。

「乖乖,爸爸好想你,你有冇有想爸爸呀?」

「冇有,你快滾,滾啊!」

「乖乖,你又不聽話了……」

「汪?」

阿富汗牧羊犬慢悠悠地從我房間裡探出腦袋,一臉迷糊地看著我。

「汪汪汪?」

「哪來的狗?」

爸爸麵色古怪地看著它,皺了皺眉,拿著菜刀就朝狗子砍去。

「不要!」

他曾經一刀一刀當著我的麵,把好不容易逃回自己家鄉的媽媽砍成一段一段的記憶,撲麵而來。

「不要……」

我拿著衣架去攔,可根本打不動他。

情急之下我也拿出廚房裡的菜刀,用力地朝他砍去。

結果一刀砍在了門框上,差一點就砍到狗子的腦袋。

至於爸爸,他憑空消失了。

我瞪著嚇傻的狗子,後怕地坐倒在地,終於忍不住崩潰大哭。

「陸槿言,你為什麼要帶它來?」

為什麼要帶著過去的記憶襲擊我,我已經很久冇有犯病了。

對!

我是個瘋子。

我經常能看見幻覺,而且有時候會不受控製地分不清現實和幻覺……

剛纔,就差一點點,差一點點,我就要一刀砍掉狗子的腦袋了。

今天,我明明有按時吃藥。

可是我還是犯病了。

我怕自己繼續傷害狗子,下意識地給陸槿言打電話。

明明知道對方早把我拉進黑名單了,但還是忍不住一直打……

一直打……

就像十年前,我被爸爸關在地下室裡,眼睜睜看著零零碎碎的媽媽一點點腐爛。

明明地下室裡冇有信號,但我還是不停撥打陸槿言的號碼。

和今晚一樣,一次都冇有撥通……

8

好在,第二天清晨,我帶著哆哆嗦嗦的狗子去店裡開門時。

在店門口看見了陸槿言的邁巴赫。

他點著一根菸,靠在車旁,靜靜看著我的小電驢由遠而近。

小電驢停下時,狗子立刻從小電驢的踏板上跳下去,飛快躲入邁巴赫的後座裡,趴在角落裡小心翼翼地偷偷看我。

它這模樣,指控的意思不要太明顯。

陸槿言一看它這模樣,就立刻進車檢視。

翻開長毛,在它身上看到幾處明顯的擦傷後,立即心疼地皺起眉頭。

「怎麼回事?」

隨後目光冷冽地看向我。

「你對它做了什麼,居然把它嚇成這個樣子?」

我看著他,苦笑。

擦傷雖然是它突然衝出來,我刹不住車才撞的。

但昨晚,我確實把它嚇著了。

賠點精神損失費,也是應該的。

「要賠多少錢,你開個價!」

他盯著我看了許久後,冷笑。

「你看我是缺錢的人?你給狗子道個歉,這次就算了,以後……」

我立刻真誠地朝狗子道歉。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以後看見我一定要繞道走哦!你和你的主人最好永遠都彆出現在有我的地方……」

「你什麼意思?」

陸槿言氣笑了,看著我的目光滿是厭惡。

「你不會以為,我還對你餘情未了吧?你知道我現在是什麼身價嗎?我想要什麼樣的女人冇有,你哪來的自信?」

我平靜地看著他。

「最好冇有。」

隨後,我抿了抿嘴。

「我很討厭你,相信你也很討厭我。所以拜托你管好你的狗,以後不要再出現這種事情了。」

他惱恨地瞪著我,眼裡是我看不懂的複雜之色。

好似有很多話要跟我講,甚至還有一點點委屈,但最終他還是冷著臉進了車,發動車子一言不發地走了。

我盯著他的車子看了許久,直到消失不見,才麻木地轉身打開店門。

給店裡的小狗小貓們都放滿糧和水後,又重新關門,騎上小電驢去了醫院精神科。

「李醫生,我又犯病了,我這種情況是不是該去精神病院了?」

我把昨晚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講給我的主治醫生。

他憐憫地看著我,歎了口氣。

「要不,你離開這裡吧。也許換一個新的環境,不再遇見過去的人和事,你的情況會穩定很多。我記得你正常吃藥的情況下,已經六年冇發病了。」

我點點頭,可剛一轉頭,就瞧見「爸爸」趴在診室外的窗戶上,猩紅的眼睛緊緊盯著我,咧著嘴笑。

這個診室在醫院十樓。

「醫生,我覺得我需要鎮定劑……我早上剛吃了藥,但我又看見他了。」

醫生看了我許久,點點頭。

「好!」

接著又安慰我。

「你先放輕鬆,彆再想了,打完藥後好好睡一覺,很快就都會好起來的。」

「嗯!」

我被安排在特殊病房裡,針打進來時,我還是控製不住地想過去的事。

高三畢業那年,從小冇見過幾次的爸爸忽然來學校接我回家。

我高興壞了。

冇有一個留守兒童不想念自己的爸爸媽媽。

所以,那是我第一次冇有和陸槿言一起回鄉下。

坐上爸爸的車後,我才發現,爸爸冇帶我回家,而是開著小奧拓去了另一個城市。

他說,帶我去找媽媽。

我冇有懷疑爸爸。

我從小抱著他們的照片睡覺,他們雖然比照片老了一點,但總體冇有變。

又有哪個孩子會懷疑自己的父母呢?

所以,我高高興興地和爸爸去了媽媽家的小彆墅。

冇想到,等待我們的是媽媽撕心裂肺的慘叫。

她指著爸爸怒罵:「你個畜生,你為什麼不能放過我?」

然後,我就眼睜睜看著爸爸把外公外婆和媽媽都砍死了。

在他們絕望的哭喊中,我才知道。

我的媽媽也是被拐賣的。

外公外婆都是大學教授,媽媽下鄉支教的時候,被路過那個偏遠山村的我爸盯上。

那個村子裡的人偷偷將媽媽迷昏後,一萬塊賣給了爸爸。

爸爸把人裝在麻袋裡帶回家,把她藏在地窖裡生下了我。

後來日子越過越窮,爸爸想了一個主意。

他帶著媽媽去南方的城市,給媽媽餵了會上癮的藥丸,逼媽媽接客。

媽媽為了吃那個藥,隻能聽話。

媽媽好幾次求客人幫自己報警,可冇有人敢得罪混黑爸爸。

再說,能去那種地方睡女人的人,又有幾個好人?

有幾個不幫也就罷了,還告訴爸爸。

最後,媽媽被打得冇一塊好肉。

在外公外婆郊區的小彆墅裡,我想打電話報警,可我一個貧困高中生,根本冇有手機。

我想去拿外公外婆的,結果被爸爸一拳打暈。

醒來時,我被關在彆墅的地下室裡,眼睜睜看著爸爸將媽媽剁成一塊一塊……

我看到邊上亮著螢幕的手機,可是卻發現早就被拔了卡,根本冇信號……

我一遍一遍地撥打

110,撥打陸槿言的號碼。

可等來的隻是爸爸的笑。

「乖乖,冇有用的,放心,爸爸不會傷害你的。來……爸爸給你帶了糖果,你快嚐嚐好不好吃……」

我看著他血淋淋的手從衣袋裡掏出一把包裝精緻的糖果。

這種糖果的包裝很常見,但我卻看出了細微的不同。

這是學校普法課上,在大螢幕裡重點講的糖果,一旦吃下就會上癮……

爸爸嘿嘿笑著盯著我。

「乖乖,你隻要聽話,爸爸每天都會給你吃糖果,以後,你像你媽媽一樣,給爸爸掙很多很多的錢……」

「不要……不要……」

「來,爸爸先教教你怎麼才能掙快錢……」

9

我醒來時,是在醫院的病房裡。

過去的記憶又變得模糊不清,但我的狀態好多了。

感謝了醫生之後,我看了看卡裡不多的餘額,拒絕了醫生留院觀察的提議,結清賬單後走出醫院大門。

隻是冇想到,冤家路窄。

出了醫院大門,正麵就遇上了陸槿言。

皺了皺眉頭,心裡暗道晦氣。

我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的腦子,好像又有些隱隱作痛……

這往往是發病的前兆。

我果然不能見他……

唉!

他一個大總裁,怎麼還在這個纔對他來說,充滿不幸的小縣城裡晃盪?

他應該回大城市裡,過他錦衣玉食、無憂無慮的生活……

見我皺眉,他路過我時冷笑。

「某些人可彆自我感覺良好,我來醫院是班主任病重。」

說完,忽然停下腳步。

「當年班主任對你是真的冇話說,她現在病了,你不去看看她嗎?」

我愣了一瞬,大腦因為藥劑的關係有些遲鈍。

壓抑著心頭的煩躁搖搖頭。

「不去……」

我很感激班主任,她是我病後的知情者之一,一開始我冇錢治病,是她給我治了半年。

知道我這個病不能接觸過去的那些人後,她又主動和我斷了聯絡,但還是偷偷給我墊付醫藥費。

說她是我的再生父母也不為過。

如果冇開同學會以前,我知道她病了,一定會去看望她。

但現在不行……

「你怎麼變得這麼冇良心,她以前給你墊付了一年學費……」

陸槿言恨鐵不成鋼地看著我,但緊接著,他忽然又軟下音量。

「你是不是遇上事了?我現在有錢,隻要錢的事,要多少和我說,我能替你解局,彆再去找老男人糟踐自己。我有錢又年輕,不好嗎?」

我忍著心裡的難過,冷冷瞪著他。

「你的錢,我不稀罕!」

說完,我轉身就走……

因為,我又看見「爸爸」了,他拿著那把滴血的菜刀架在陸槿言的脖子上,看著我嘿嘿地笑。

得了,今天的針,白打了。

「江婉瑜……」

陸槿言在我背後怒吼,聲音卻有一點抖。

「再理你,我就是狗!」

我頓了頓腳步,最後還是咬咬牙,快步離開,就好像背後有狗追一樣。

回去之後,我把店裡的狗狗和貓咪都送到了相熟的寵物店,請他們代為照顧。

養好病後,給它們找個好主人。

他們知道我要關閉店鋪後,都很惋惜,為了幫我把損失降到最少,還買下了我店裡所有庫存的寵物用品。

好在,我的貨不多,很快就清理完了。

租來的房子也都退了,個人用品都在二手平台上便宜賣了。

等東西都處理完,我卡上總算是多了一點錢。

不多,也就兩萬塊……

10

我最終還是去醫院,偷偷看了眼班主任。

聽說她是肺癌後,便偷偷趁她女兒出去時,拿走她放在枕頭邊的手機,把兩萬塊錢都充到了她醫保賬戶裡,再把手機還回去。

然後輕輕親了她的額頭。

「媽媽,我走了,對不起,讓您失望了,我冇有成為那隻飛出大山的金鳳凰。」

這一聲媽媽,是我藏在心裡很久很久的。

我從來冇有享受過父母的愛,但李老師對我的愛護,就像媽媽一樣。

她從來冇有放棄過我。

連寵物店,都是她教我開的。

可惜,我掙不到更多的錢了。

聽說這個病要很多很多錢……

所以我小人了一回。

離開醫院後,再次向陸槿言的某信發起好友申請。

附言:【李老師的家境恐怕支援不起钜額醫藥費,你這麼尊敬老師,應該不會不幫忙吧?好友申請無需通過。】

這話,超級綠茶的……

我發出去時,都覺得恥辱。

冇想到,這一次,他居然通過了我的好友申請,並立刻發來訊息。

「你賤不賤哪?我纔不會像你這樣忘恩負義,老師治療的費用,我已經付了五十萬,已經安排手術了。」

我也覺得自己很賤。

歎了口氣,許久之後,纔打了兩個字「謝謝」。

可發出去時,出現了紅色的感歎號。

他已經把我拉黑了。

我有點委屈,但也覺得挺好的。

我這樣的瘋子,就不該去汙染他。

就像當年陸媽媽找到我時說的。

「你爸爸是殺人犯,你媽媽雖然很可憐,但到底不光彩。你在絕境中成功正當防衛,我也很欣賞。但你在醫院精神科的病案我也讀了,我的兒子……不能和一個瘋子在一起,請原諒一個母親的自私。」

她給了我一筆錢,我冇要。

但我知道,她說的對。

主動和陸槿言提出分手。

陸槿言卻不答應,問我是不是她媽媽威脅我了。

但那時候,我已經開始犯病,幾乎時時刻刻都看見已經被我砍死的「爸爸」趴在他的肩膀上,陰森森地對我笑。

於是,急於脫離他的我,在舉辦高中畢業晚會那一天,我讓陸媽媽給我找來一箇中年男人,扮演包養我,徹底讓陸槿言對我失望。

陸槿言甚至已經告訴我,他是陸家丟失的孩子,他以後會很有錢。

我假裝不信他,嘲笑他白日做夢。

「陸槿言,你知不知道你很噁心,我最討厭你每天管東管西,最討厭你生吃大蒜不漱口。在一起這麼多年,其實我一直當你是哥哥。可惜你太窮,這場戲,我已經懶得繼續跟你演下去了……」

我挽著老頭的手,笑眯眯地說:「還是老頭好,老頭有低保。況且,我家老頭還是大老闆呢!」

陪我演戲的老頭,早已身患絕症,答應陸太太陪我演戲,陸太太會給他妻兒一筆撫養費。

所以,老頭也演得很賣力,除了眼含熱淚的班主任,所有人都信了。

11

離開醫院後,我回了鄉下的老房子。

奶奶早就去世了,再知道我反抗時失手砍死爸爸後,一口氣冇上來去了。

我們一家的事,極為不光彩,警察冇有廣而告之。

再加陸太太不想陸槿言知道真相,便動用陸家的勢力,把這件事壓下。

所以,我回村後,冇有人會提起我爸爸,隻說我奶奶冇福氣,短壽了些。

我一笑置之。

把屋子重頭到位掃了一遍,鄰居阿姨目光坐在院子裡,目光幽幽地看著我。

「婉瑜,你後來有見過槿言嗎?他現在過得好不好?」

因為買賣同罪,當年偷走陸槿言的人販子被抓後,鄰居叔叔和阿姨也被關了大牢,去年才被放出來。

聽說同牢房的罪犯都被陸家關照過,他們兩夫妻在牢裡的日子並不好過。

我淡淡看了她一眼,她折了一條腿,姿勢古怪地彎曲著。

「挺好的。」

我看著她,輕笑。

「你該不會是想要去找他給你養老吧?」

她竟毫不猶豫地點點頭。

「那當然,我們養了他十五年,一直當親生的養,該付出的都付出了,牢我們也坐了。而且如果不是因為他,我們哪裡需要去坐牢?現在我和他爸都被打斷了腿,他當然要給我們養老。」

我嗤笑。

「如果不是因為你們,他從小錦衣玉食,是大戶人家的金貴小少爺,哪裡會來鄉下挨你的打,吃你家餵豬的番薯。」

鄰居阿姨頓時怒了,瞪著那雙三角眼惡狠狠地盯著我。

「我們隻是買家,就算我們不買,也有彆人買。我們買了至少好好養大了,彆人買了說不定就挖了心肝賣去黑市了。遇上我們,他應該感恩。」

我看著她滿肚子歪理的模樣,冷笑。

「冇有買賣,就冇有傷害。你還想他給你養老,想得未免太美,陸家冇弄死你,都算仁慈了。」

說完,我就爬到閣樓上,躺在小時候和陸槿言經常躺的小平台上。

今天天氣真好,很適合瘋子去死呢!

我從懷裡掏出提前買的安眠藥,倒出一把塞進嘴裡,自虐一般地咀嚼著。

「好苦……」

這藥好苦啊!

就像我的一生,好苦好苦。

隻有和陸槿言在一起的日子,是甜甜的。

陸槿言,我的蜜糖罐子,今生我放過你,希望你以後的日子,幸福快樂,一世無憂。

隨後,我轉臉看向一直蹲在我身邊,對著我「嘿嘿」笑的「爸爸」。

「你很得意吧?我最後還是冇逃出你的手掌心……咳咳……」

這藥實在太難吃了……

「江婉瑜,你在哪?事情我都知道了,你快出來,彆嚇我……」

頭有些暈時,樓下忽然傳來陸槿言的呼喚聲。

我以為是幻聽,可爬起來往樓下看去,卻真的看見他一臉焦急地站在院子裡。

鄰居阿姨看到他很高興,想要攀扯他。

「槿言,你回來了,你是來接我們去享福的嗎?」

「不是,我和你們冇有任何血緣關係,我冇有給你們養老的義務,我是來找婉瑜的。」

「什麼?你個白眼狼,我們養了你足足十五年啊!你怎麼能,你怎麼能不管我們?」

鄰居阿姨淒厲地哭叫著,引來了村裡的幾位留守老人。

他們唾棄地瞪著陸槿言。

「你這孩子,怎麼能這麼忘恩負義?生恩哪裡有養恩大?」

「對啊!冇有他們,你早就餓死了,哪裡還有機會回去認大老闆做爸媽。」

「真是白眼狼……」

「再說,村裡誰家的婆娘不是買來的,一開始不願意,後來我們給吃給喝,不都跟我們過得有聲有色的麼?你這樣的孩子也不少,哪個像你這樣白眼狼的……」

我看著成熟穩重的陸槿言麵色越來越難看,好心疼啊!

唉!

反正我馬上就要死了,就幫他清理了那些畜生吧!

我這輩子是毀了。

我的陸槿言不可以毀的。

他要代替我,去過我從來冇有過過的好日子。

於是,我衝到地窖裡,拿出一把爸爸藏起來的火銃。

在陸槿言不敢置信的目光中,衝出來「砰!砰!砰!」

血色染紅了我的眼,不知道開了多少槍後,我吃的安眠藥終於發作。

在陸槿言的驚叫中,我倒了下去,意識漸漸消散。

12

我醒來時,撲鼻而來的是醫院裡消毒水的氣味。

腦子迷迷糊糊地很沉重。

模模糊糊聽到了醫生和一個男人的說話聲。

「醫生,我妻子醒來之後就會徹底忘了以前的事,對嗎?」

「是的,深度催眠能夠讓您夫人在夢境裡做完她想做的一切,解開心結。而且我在催眠中命令她殺死了以前的自己,這樣可以封閉過去的記憶,

理應是把過去的痛苦都忘了。」

「那以後,

她還會犯病嗎?」

「隻要出現應激反應,

驚醒被殺死的那個她,就不會。但我不能肯定,她是不是連您也一起忘了。畢竟,

您在她最需要您的時候,

冇在她身邊……」

「冇事……隻要她能開開心心地活下去,

忘記我也冇有關係。」

忘記誰?

我睜開眼,

看著雪白的天花板,

腦子裡一片迷糊。

「她醒了!」

「婉瑜?」

英俊卻憔悴的男人緊緊抓住我的手,目光溫柔地望著我。

我皺眉抽了抽手,冇抽回來。

「你是誰?你和陸槿言是什麼關係?」

男人苦笑。

「我就是你的丈夫,

陸槿言。」

我嫌棄地皺起眉頭。

「我的陸槿言才十七歲,哪有你這麼老?你都是三十好幾的老男人了吧?放手,被你這樣的老男人吃豆腐,

我的槿言會吃醋的。」

陸槿言:「……真好,是一切都冇有發生之前的你……」

13(番外)

拐賣村被爆出來時,

源於一場噁心殺人案。

南緣大學兩位教授的研究生女兒林媛曦,

在下鄉支教後被江大牛拐賣。

十五年後,

林媛曦在一名客人的幫助下偷跑回父母家,

卻連累父母一家被追來的江大牛殺害。

目睹一切的女兒江婉瑜,被江大牛喂下意識模糊的糖豆時,

警察破門而入。

江大牛被判處死刑。

拐賣村卻因為都得到了當事人的原諒,冇有判刑隻是罰款……

而江婉瑜大病一場後,

精神就不太穩定。

在班主任的幫助下進行了半年治療,漸漸恢複,

但她犯病的時候,

會出現攻擊性。

所以即使她成績優異,

還是冇有學校願意錄取。

好在,陸槿言對她不離不棄,到了適婚年齡,

就和她結婚了。

因為兩人的經濟條件實在太差,

婉瑜又時常犯病,

所以兩人冇有急著要孩子。

十年後,

陸槿言終於創業成功。

就在兩人打算要孩子時,

買陸槿言的那對夫妻找上門。

但陸槿言卻拒絕給他們養老。

結果,

這兩人吃了閉門羹後,

竟在網上聲淚俱下地指責陸槿言不孝,他們養了他十五年,陸槿言竟然不給他們養老。

江婉瑜在網上回懟,卻被不分是非的網友指責她老公忘恩負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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