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覓玉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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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嘩的風聲中,時而響起很輕微的一聲叮鈴——

洞頂上數不清的紅綠布隨風飄動,給這本就特殊的空間裡,平添了幾分驚悚。

突地‘撲通’一聲,一個人從洞口滾到了地上,痛得哎喲哎喲直叫。

薑覓的頭燈掃過去,發現來的是先前操作顯示屏的助理,他身上揹著一個鼓鼓囊囊的大包。

薑大問:“怎麼派了你來?”

助理爬起拍拍身上的灰土,扶了扶眼鏡:“我自告奮勇來的,我覺得我應該能幫上忙。”

他說完,獻寶一樣地把東西擺了出來,香燭紙錢,貢果飲料,一應俱全,甚至還有一串鞭炮。

薑大挑了幾樣,拿到牌樓門的門前,用匕首切了個蘋果,當作香插底座。

香還未被點燃,助理又大聲啊了一下:“好奇怪的製式,又有門又懸棺?這不像是墓葬,也不像是宗廟,像那種從其他地方生搬硬湊來的啊!”

本想斥責他一驚一乍的薑覓問:“你對這些有研究?”

助理站得遠遠地解釋:“是,有段時期看了點資料。一般來說,紅是喜,綠是吉,紅主擋災辟邪,綠主生機平安。而墓葬,從古至今,都是肅穆的黑白兩色居多。”

“這門,我也見過。”承歸突然開口。

薑覓發現承歸不知道時候走得離宮燈很近了,他的側臉被長明燈火籠罩,倒映在山壁上,隨著火苗的閃動一下下抖動著,顯得詭譎。

“你在哪裡見的?”薑覓不動聲色地將手壓在後腰上的匕首上。

承歸歉意地說:“不記得了。”

薑覓冷哼,“要是哪天讓我知道你刻意瞞著我什麼,我饒不了你。”

“不會,人以誠信為本。”承歸淺淺笑道。

“最好是這樣。”

“到處都有這種。”助理尷尬地打著圓場,“我們拜下也好!進廟拜佛,進山拜山頭……”

薑覓領頭,薑大把香分發給助理和承歸,又把呆愣著的兩人扯到了自己的身後站好。

薑覓雙手持香,鞠躬三下,開口說:“陰宅陽宅,佛塔古寺,外人擅入,均為不敬,但我今日有正事要辦,不得不打擾一番。獻上香燭,還請見諒。”

“如為陽,我會尋其後人,登門致歉。如為陰地,我將另擇風水賠罪,如打擾神佛,我將添享香油萬盞。”

一行人拜完,薑大率先走到長明燈那邊,檢查人影後對薑覓說:“穿著衣服的白骨。”

“這種地方活人比死人可怕。”薑覓走近。

這個人一身灰撲撲的,灰白色長袖外套和長褲包著他的骨架。

薑大說:“中山裝,距今差不多一百年。”

他的後腦勺幾乎要貼到脊柱上,全靠長明燈的柱子支撐著,這是為了緩解生前的疼痛?從他伸直的四肢能判斷出他個子不矮。

薑覓把香倒著拿,用竹簽那端挑開他外套的一角,被風化過的衣料頓時碎得四分五裂。

他貼身穿的裡泛黃,像是普通棉背心,再往下看,他的胸口處,暈開了一大團深淺不一紅褐色。薑覓猜這是氧化掉的血跡。

薑大戴好口罩,套了手套,去清理他的衣服口袋時發現有一個小本子,他翻了幾頁,隻有幾根線條,幾團似字的東西,找不到其他資訊。

“這人眼周的骨頭是黑色的……”站得最靠外麵的承歸說。

薑家人耳朵鼻子靈,目力一般,她狐疑地湊近。

他眼周的骨頭有許多密密麻麻的小孔,像是被某種蟲蟻之類的啃食過。

“出去後給他找個風水寶地。”薑覓交代薑大。

“嗯,您在外麵稍等,我先進去檢查?”薑大問,他擔心這山洞還有其他異常。

薑覓說:“不,停留時間越長越不安全,我們分頭行動,你查四周,我進門裡麵。”

她說完準備安排助理和承歸時,兩人已不約而同地站在了她後麵。尤其是承歸,他離薑覓近得半邊影子都是重疊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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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覓才上一節台階,就見離腳十多公分的地方倒著一塊黑色木牌。

木牌差不多a3紙張大小,沿邊做了好幾層鑲嵌,左右兩邊分彆是墨筆題的字,左邊是“薑太公在此,”右邊是“百無禁忌。”主體中央坐著一個頭戴錐帽,寬臉長鬚的小老頭。

小老頭胸前還有一塊小木牌,上麵寫的也是“百無禁忌。”

助理嘖嘖兩聲說:“奇了怪了,這‘薑太公紙馬’怎麼是刻上去的?”

薑覓看著助理,等著他的解釋。

助理說:“民間相傳薑太公有一本封神冊籍,能引眾神,斬將鬥瘟,辟邪鎮鬼,所以有些地方會祭奉薑太公紙馬,以求順順利利,人宅兩安。”

助理怕薑覓不明白,又說:“紙馬就是祭祀財神、灶神等神祇用的東西,最早是活祭牲畜,唐代後開始以紙馬祀鬼神。薑太公紙馬,我記得一般是木刻的黑白版畫居多。”

薑覓瞭然。

武王伐紂,薑子牙因公受封於齊,而後田和滅齊,薑姓流亡西戎,直至西漢才成為以天水為郡號的望族。

如今的關東、關中,仍保留著薑太公紙馬的風俗習慣。

她幼年跟在姨婆身邊時見過一次,而姨婆……是薑家最後一代在天水出生的族長挑選培養的。

跨過門檻前,薑覓甩了甩頭,撇開內心的不舒服,小心翼翼避開門上那些瘮人的眼睛。

她徑直推門直入,門環噠噠噠幾聲,似晨暮鐘鼓,一尊刻在山壁上的岩彩神像入目。這山洞裡唯一落下一縷光線打在她的頭頂,照亮她的身姿。

那是個身著綠衣,挽著硃紅披帛的女人。頭頂犬牙樣式的金環,麵相雍容,雙眼緊閉,抿著的唇瓣微彎,不知是在微笑還是在嘲諷。

閉著眼睛的西王母神像?薑覓不敢確定,她隻見過家廟裡睜著眼睛的西王母。

突聽到承歸說,“西王母。”

薑覓回頭,原來是承歸站在了後邊。不知是她冇注意,還是他腳步聲太輕。

“這個你又記得?”她冇好氣地說道。

承歸說話時,掏出了手電筒對準神像的下半部分,她身體下端沿著石頭的方向有一條長尾。

《山海經》裡記載,“西王母其狀如人,豹尾虎齒而善嘯,蓬髮戴勝,是司天之厲及五殘”。

承歸的目光像是落在了很遠的地方,似是思索,幾秒後,薑覓聽到他說:“感覺。”

薑覓還想細問,承歸搖搖頭,說:“想不起來了……”

他說完這句,有一陣風捲了進來,洞頂上的紅綠布又開始飄動,叮鈴——

薑覓擡頭,低眉西王母嘴角微彎,似要張嘴訴說什麼似的,說不清的詭異令她手臂上爬過一層雞皮疙瘩。

助理雖然膽小,但好像隻怕死人,他對著這尊神像振振有詞:“真是邪門,亂糟糟的!又有懸棺又有門,雕刻著的薑太公,卻供奉著西王母,還是閉目……”

承歸難得問道:“他們之間有什麼聯絡嗎?”

助理跺了跺腳:“怎麼可能?差了幾千上萬年呢,不是一個體係的。”

就在這時,薑大回來了,他彙報道:“門的左右兩側和山體嵌在了一起,這山洞的左右山壁很獨特,左麵凸起則右邊凹陷,反之亦然。走勢弧度,稱得上是一陰一陽。”

薑覓望過去,薑大補充說:“門右邊稍高一點的地方有一處像房門大小的口子,被人為填塞過,輕輕一推就有泥土掉落,裡麵是一口棺材。我猜這裡不止一處這種。”

薑覓皺眉,問:“你打開看了?”

薑大一臉無辜。

“冇有,那棺材壓根就冇蓋上!裡麵有枕頭被子、過期食物之類,可能是倒在長明燈前的那個人住的。我踩到了一張紙。1920年的美國金山威士頓罐頭公司的股票紙,麵額五股。”

助理趕緊說:“那就是了!有人在這生活過,不過人為什麼要住在這裡呢?守墓人?”

薑覓說:“我過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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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回到離大門內側三米多的位置,就見右邊比地麵擡高出二十公分多的地方,有一道窄門。

窄門隻有常見的木門一半寬,總長度少三分之一。

薑覓站在門前往裡看。

四個平房大小的空間裡,丹紅色的棺木當床,裡麵堆著綠色織錦,彩色團花的被子和枕頭,挨著這床的地方是兩根圓木樁撐起的棺材板,它變成了像長條矮桌一樣的地方。

可惜這板有一定的弧度,人得弓著身體坐在地上才能寫字。

那個人……生前應該也是這麼用的,因為卷草花紋的地方卡著一支滾落的鋼筆,而中央左邊是倒掉的一盞煤油燈,和一本發黃的筆記本,本子大半邊都沾了油,呈透明狀的琥珀色。

薑覓撐著手鑽進去,移開煤油燈,嘟著嘴巴吹掉桌上的灰,用袖口給筆記本擦了擦後,翻開一頁,和那具骨架上的字跡不同,這上麵的字端正有力,大氣渾厚。

再往後翻,才變成了歪七扭八,有點像英文一樣的字跡?

令薑覓驚訝的是,第一頁上寫著飄逸瀟灑的‘薑淳灃手記’四個字。

她忍著心慌問薑大:“你翻開看過嗎?”

薑大搖搖頭:“剛忙著去找你們,那罐頭紙都是沾到鞋子上纔拿的。”

薑覓小心翼翼把筆記本合上,拿著它退了出來,示意薑大跟著她到邊上。

等兩人走到角落,等其他兩人在裡麵好奇翻動,薑覓說:“他叫薑淳灃。”

一貫鎮定的薑大瞳孔收緊。

“青銅頜針魚,薑子牙紙馬,閉目西王母,陰陽與空棺……”薑覓喃喃,“你再找找有冇有可用資訊,不,你先讓薑二查下這個人,看族譜上有冇有什麼記載。”

薑覓說著聽到撲通一聲巨響和清脆的叮鈴聲。

她本能地向著那邊衝去,卻有一股撲麵而來的煤油混合著什麼花的味道,這氣味不算難聞,拋開變質的油味,甚至還有點甜膩花香香水的感覺。

不對,又多了一股腐臭腥臊,她沿著氣味尋到先前的洞裡,助理躺在棺材裡不知在摸索什麼,離他不遠有一塊滑到地上的棺材板,砸壞的煤油燈的碎片、油漬、灰塵……

承歸呢?

一個穿著中山裝的男人,舉著煤油燈回了頭,他嘴角微彎,看著薑覓,眨了下眼睛。

承歸怎麼變成這樣了!助理不見了?薑覓張張嘴,還未來得及開口,腳就和踩在了棉花被上一般,輕飄飄的,徑直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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