覓玉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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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覓踢踢薑淳灃,確認他是真的冇了意識後,把他拖到西王母像的左側角落。
她把手指包在袖子裡,掰開他的上眼皮,被拉開一角的灰色白膜將他的眼睛全貌暴露。
這個人的眼睛裡隻有眼球,冇有眼白……
像是放壞了的黑葡萄,毫無光澤。
更詭異的是他的眼眶,從眼窩的位置開始,再到耷拉著下眼瞼,和腫脹得凸起的眼尾眼角。無一不佈滿密密麻麻的細孔,泛紅泛黃,青紫,唯獨冇有骷髏上那種墨點樣的黑
薑覓戳了下他的眼周,黃綠色的膿水一湧而出,滑膩膩的沿著他的五官往下淌。
看著這滲出的液體,薑覓的胃部猛地劇烈收縮,身體出現那種聞到頜針魚魚血時纔有的噁心感。
薑覓往後退了一步,等到胃部反酸的感覺稍稍下去了點,再度靠近,那些流膿水的地方的皮膚像是被真空壓縮過一樣,迅速乾癟,孔洞最外圈變成了紫紅。
眼睛的變化有週期?像是人的傷口長好,要經曆一個完整的週期。
薑覓忍住不適把手伸進他的衣服口袋,摸到本子的一角後,捏著角拿出來翻開看,都是亂塗一通的墨水團,和當時薑大拿到的那本一致。
不對!一定有什麼資訊被她漏掉了,她不死心把有亂塗的地方撕下來一張,放在一起對比。
上下兩張紙張上線條走勢都一樣……
如果隻是胡亂塗鴉,就畫不出兩張一樣的東西。
薑淳灃是留過洋的!對,英語,薑覓挪動紙片,終於拚湊出betrayal(背叛)的字樣。
他說他要揭露一個人的罪行,這個人是陳一諾?
薑覓把本子放回原處,不小心勾到他的衣服後襬,一大塊皮膚露了出來。
腰窩下靠近臀部的那一點紅痣紅得刺眼,這具身體不是承歸的,又是誰的?
一股子無力感讓薑覓分外疲憊,她身上的工具包裝得滿滿噹噹,頭燈能將西王母那綠衣紅披帛上褶皺紋飾照得一清二楚,卻半點也照不清這是否真實。
薑覓有一段時間總做清明夢,控夢控得無法收場的時候,會覺得精神恍惚,分不清什麼是虛幻什麼是真實。就像是現在這樣……
肚子突然咕咕叫了起來,薑覓從包裡摸出一根能量棒,掰了一半嚥下,掏出水壺來,把唇瓣對準壺口潤濕。
做完了這些,薑覓走到棺材邊,彎腰把頭埋到棺材裡去看棺材底板是否有異常。
她的手指頭在底板上叩擊,聽見了砰砰聲,是空的!
時間越久,薑覓心中的不安越是強烈,她深吸一口氣,鑽進棺材裡躺好,讓整個身體力量下壓。
底板紋絲不動,她將手放到棺材邊緣,像薑淳灃那樣摸索,終於在薑淳灃當時站著的位置附近,發現了一處異常。
那是一道一厘米寬,貼著邊緣的凸起,粗看會以為是一整圈棺材紋飾,要離得很近,才能發現那一個指頭大小的豁口是故意留下的,薑覓試探性往裡一戳。
哐當——
薑覓身下的底板猛地翻轉,她甚至來不及思考,就直直地往地下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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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光石火間,薑覓迅速曲起雙腿,抱著頭,儘量縮小自己的著力麵。
撲通——
薑覓砸在地上,頭頂的碎石灰塵也跟著撲簌簌地落了下來,瞬間就嗆到了鼻中。
“咳咳——”她眯起眼睛,捂著口鼻,悶咳幾聲。
這是一個兩平方米大小的土坑,她頭頂上除了和棺材底板同一顏色材質的木板外,周圍還有一圈木頭邊,想來這裡就是設置玄機的地方。
土坑的牆角,堆放著幾口老式木箱。
這種式樣的木箱,薑覓幼年在薑家古宅裡也見到過,她找了個最方便打開的,踮起腳一看,裡麵是疊放得整整齊齊的金錠,金錠上麵打著壽字紋花樣。
她把手電筒照到右邊,在她肩膀位置的斜上方,有一個和井底窄道差不多大小的洞,上麵掛著一副收起來的繩梯。
如果說先前還在懷疑是不是盜洞,到了這裡,基本可以確定這不是盜洞,而是人為挖出來的地道,所以才留有這樣輔助的繩梯和台階。
至於懸棺,一般都是從外麵吊上去放的。
薑覓順著斜上方爬上去,麵前出現了一塊空地,空地的儘頭是三岔路口,這路口比先前的地方大,乾燥的地麵上有好幾處相同的腳印。
她把腳輕輕踩在上麵比畫,確定是成年男性的腳印,可再細看,一模一樣的鞋印上,有一些腳後跟凹陷,有一些腳後跟卻冇落地。
人的走路習慣很難改變,後跟先著地的人占多數。
如果後跟完全不落地,大概率是病理問題,比如腦癱、跟腱痙攣,又或者……根本不是人。
陳一諾的腳步似乎就是一輕一重?薑覓選了後跟冇落的腳印到左上邊,順著繩梯一跳,眼前又出現了五個先前那樣的小洞口。
五選一,薑覓犯難,隻好照著先前的辦法,選擇了後跟冇落的腳印,繼續往左上方爬。
一個人腳跟無法落地,那相應的危險程度也會降低。
薑覓一直跟著腳印往上,從最後一個洞裡往外爬時,這條路終於不再分岔。
靠近出口的儘頭,有一個巨大的人影倒映在山壁上,那人右臂夾著檔案一樣的東西,左手不斷從旁邊撿起什麼,有一下冇一下地把它朝前方投擲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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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覓悄然靠近,在離他背後三米的地方,憑著軍綠色長褲和棕紅皮帶認出這個人是陳一諾。
陳一諾的麵前火光熏天,幾點子星火飄起,枯枝樹木被燒得劈啪作響。
他很急躁,右手試圖一動,反而弄巧成拙,右臂夾著的那些書本一樣的東西,啪啪散落一地。
絕大多數人都習慣用右手生活,極少數人能左右手同用。
陳一諾和薑大一樣,是個左撇子。
一個他是薑大的念頭,在薑覓腦子裡一閃而過。
也是此時,陳一諾不再一點點地往前扔東西,他一股腦地把東西,全都踢到了火堆中。
陳一諾回頭,溫和斯文地說:“你來了啊,比我想象中要快,不錯,比那個瞎子更像薑家人。”
利落的板寸,寬臉高鼻,身軀高大,正是薑大本人。
有了先前薑淳灃是承歸的經驗,薑覓冇有再被迷惑,“你認識我?”
“當然……”陳一諾摸著下巴做思考狀幾秒,笑著搖頭,“不認識,但是又有什麼關係呢?你看到了不該看到的,又是薑家人,就該死啊!”
“你和姓薑的有仇?”薑覓眉毛微揚。
她一說完,陳一諾便哈哈大笑。
這笑聲穿透力太強,比一個人對著空曠的山穀呐喊時的迴音還綿長。
薑覓懷疑這陰陽山壁上每個像懸棺一樣的小山洞,與小山洞之間形成了一個特殊的傳音結構,這邊的聲音會因共振而傳導至另一端,所以他很早就通過地板翻動的聲音知道有人在往這裡來。
陳一諾說:“又一個可憐人,你稀裡糊塗為家族賣命,卻連自己為什麼活著都不清楚。算了,看在你是個漂亮美人的份上,我日行一善,讓你死得輕鬆痛快點!”
薑覓聽得一頭霧水,眼前寒光一閃,陳一諾已經舉著匕首朝著她衝了過來。
好在薑覓也是個練家子,往左邊一躲,擡腳一踢,匕首頓時從陳一諾的手上被踹飛,“哐當”一聲砸在牆壁上。
“身手不錯,可惜了,下次再見是黃泉路上。”陳一諾揉揉手腕,勾著唇,似笑非笑地說。
他不是薑大!即使他音色和薑大一致,但薑大一向磊落,絕不會用這樣陰惻惻的語調說話。
薑覓怒上心頭,一腳就朝著他的小腿踢去,這人動作比她更快,左腳一滑就閃到了一邊,借力往山壁上一蹬,一拳揮向薑覓。
這下不隻是外貌和聲音了,他的防禦、出擊時的習慣,居然都和薑大一致。
薑覓彎腰靈巧閃避著,終於從他的手下方鑽到了火堆那邊,怒罵:“狗東西,下手真狠!”
站在火堆的位置,終於將整個洞的結構一覽無餘。
山洞也是錐形,所謂的陰陽山壁,可能是億萬年前地質變化,或是地震之類的導致這個山的整體被分割開,從而出現兩側山壁能咬合得上的奇景。
後來可能有人發現了這個地方,藉助本身的峭壁凸起堆放棺木,更後來一點,這地被人看中,挖了地道藏東西,洞與洞相連,終於來到她現在站著的峭壁位置。
距離地麵二十多米高,高度與光暈照耀下的西王母鬢髮齊平。
火星子劈裡啪啦炸響,離火堆一米之外的地方放著一具黑漆棺材。
生了火,這裡亮堂堂的,薑覓很快察覺出有一點很古怪,燃燒需要消耗氧氣,而有火就會有熱氣流上升,但洞頂懸掛的紅綠雙色飄帶,冇有一處在飄動?
火堆裡,燃著一半的木料下,有裝幀的書冊,布帛、卷軸之類的東西……
“你在燒什麼?”薑覓脫衣服去撲火,一股強烈的直覺告訴她,這些東西跟薑家關係密切。
陳一諾一聽到就又開始笑,他收了攻勢,反而優哉遊哉地靠在山壁上看戲。
火勢太大,薑覓撲滅了這邊,那邊又起,衣服的袖口燒黑。
陳一諾嗤笑。
“彆費勁了,這些陳年古籍少說有幾百上千年的曆史了,乾燥易燃,一點就著。”
要不是看在他和薑大長一樣的份上,薑覓一定會回頭弄死他,她搶救出巴掌大小的布,攤開一看,空白幾乎占了全部,隻有小小的一角上,寫著雄秀端正的天水二字。
薑覓肉眼可見的著急,陳一諾得意得哈哈大笑,甚至高擡下巴,給薑覓指點一二。
“嘖嘖嘖,薑家富貴,還未有紙的年代裡,就有布帛書寫家族曆史,要是你手上的蜀漢卷軸殘片是名家字畫就好了,我還能拿去賣了換門炮,可惜了。”
火堆裡的東西幾乎頃刻燃儘,薑覓把唯一搶到的殘片塞到口袋裡。
薑覓回頭,“你明知道是薑家的曆史還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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