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緬南的雨季(ppl) 僧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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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僧侶

白雨打在紅傘麵上,傘沿掛著的金穗香囊一串串往下滴水,樹葉天空都在戰栗,沙沙地模糊了方向,拖鞋在鬆軟的土壤上留下一個個腳印,然後腳印變得模糊,泥水從山上流下。

午後,陳荷跟著紹明到江對岸的山上占卜,紹明說她隻有在這裡占卜比較靈,看著滿地的香燈圖畫,還有超大經書上類似陣法的圖畫,陳荷不信這些,出來沿著山路透口氣,沒想到爬山至一半下雨了。

幸虧蒲甘天晴的時候曬,陳荷帶了把遮陽的傘。

傘麵濕得快要透水了,陳荷艱難地踏著泥地,路轉溪橋,一座精美孤立的寺院出現在眼前,像是綠色海洋中一浮雪白的孤島。

白島寺院沒有金頂,唯有一展小旗子在風雨中飄搖。

陳荷大著膽上前,寺院門口芭蕉掩映,擺放了新鮮的瓜果,她敲敲門,隻有門簷的水聲作為應答。雨腳愈發密集,水爬著往裙子上濕,陳荷脫掉鞋子,默唸一聲冒犯,推門走進院裡,鋪天的樟樹後,一尊塗彩的佛像莊嚴地垂目。

她象征性地拜了拜,往院子裡走去。

院中靜謐幽雅,因為聽不懂蒲甘話,她不急著找僧侶,而是看起了牆上的壁畫。

上座部佛教國家的壁畫多是佛本生故事,陳荷美院出身,不懂繪畫,但學過藝術史論,她驚奇地發現自己竟然還能看懂幾幅壁畫的內容。

沿著迴廊走到儘頭的佛室,室內的地板上放了很多彩繪塗料,壁畫也隻畫了一半,竹製手腳架頂到天花板。

一副未完成的畫像展現在眼前,這一刻,陳荷的蒲甘和現代的蒲甘相連了。

她看著佛像殊勝的麵容,沒素質地伸出一根手指往壁畫上一劃。

好神奇,觸控文物,還不用負責,蒲甘壁畫目前不是文物。

粉質的牆壁觸感奇妙,陳荷再一劃。

“轟隆隆——”

天空霎時大白,一道閃電從而降直接劈向陳荷的內心。

它掉色!

這個壁畫沒乾!

從“對不起我錯了”,“我能補救”,“這值多少錢”,到“你知道紹明嗎她是公主”,“不殺人不償命”,最後,陳荷拿起毛筆,猶疑地沾了沾不知道什麼材質的塗料,準備自己補救。

毛筆繪畫和鋼筆做圖的不同在哪裡。

在畫布。

毛筆剛剛上牆,陳荷頓感不妙,早知道去上毛筆課了,紅顏料都要浸在牆壁上要往下滴,陳荷頭上的汗也往下流。

一隻手握住了陳荷拿筆的手。

“?”

是個禿頭。

禿頭一口白話:“繼續畫。”

陳荷沒有感到冒犯,此時兩隻手就是兩隻手,不帶任何侵略性,不帶令人惡心的試探,他隻是握住陳荷的手,勾勒出葡萄葉赭紅的輪廓。

畫完一筆葡萄,陳荷借著光看他的全貌,他是個男性,有寬闊的肩膀,穿紅色袈裟,右耳帶著巨大的珍珠耳墜,從手腕到脖子,他的身上紋滿刺青。

“我看到你放在門口的傘了。”

這是個僧侶,陳荷連忙站起來行禮,蒲甘僧侶地位高,況且他看著和其他僧侶還有些不同。

“對不起,我不知道壁畫沒乾,我就是手有點欠。”佛前不打誑語,陳荷實話實說。

他微笑著擺擺手,像院內莊嚴的佛像,像磚砌的高牆,陳荷感激涕零,並問道:“chese
中國人?”

僧人沒聽懂,不過這不影響交流,他說:“我曾在妙香國雲遊,和師父學過《三藏經》,會講白話。”

他的語氣很平和,吐字清晰,像一本悠長的經卷:“你是紹明的朋友吧,我聽紹明說過你,你的裙子濕了,和我去換身衣服。”

僧人優雅地起身,陳荷學著他的動作坐起,差點被裙子絆了個跟頭。

“你都不扶我一下?”陳荷驚呆了,他就看著人在麵前摔?

僧人露出一個莫測的笑容,把紅傘撐在陳荷頭頂,平靜道:“這是一個報應。”

陳荷滿頭黑線,敢情他還記得自己亂摸壁畫???

僧人走在前麵,他沒有打傘,雨水順著他灰青的頭皮向下滑,陳荷打著傘跟在後麵,,他突然停下來給迴廊上的竹筒加穀子,陳荷沒看路差點撞上,她傘還沒扶穩就聽他說:“你不像我們這個時代的人。”

哪裡看出來的。

“你們這個時代?”紅傘盾牌似的往身前擋了擋,陳荷不承認:“我們都生活在一個地方。”

“這是耶穌死後的第1287年,緬曆684年。”

他不顧陳荷詫異的臉色,繼續說道:“現在元朝的皇帝是忽必烈,月餘後,蒙古軍隊率兵南下,我將與蒲甘共存亡。”

“我不知道耶穌是誰,雖然你是僧侶,但我建議你好好說話,不然我就不客氣了。”陳荷還是不認。

僧人直視著陳荷的眼睛,神色有些悲哀:“我是紹明的哥哥。”

陳荷愣住了,此後他們沒說一個字。

這就是那些記不得紹明的人之一啊。

僧人示意陳荷站開一點,陳荷這才發現他們站的地方背後是一扇小門,小到陳荷都沒有注意到,僧人開啟門,一隻綠色的鸚鵡從屋裡飛出來,落到竹筒邊。

“這是你的鳥,挺綠的。”陳荷不知道說什麼,隻能誇人家寵物。

她伸著手要摸,僧人說:“咬人。”

“好好,對不起,鳥你吃穀子吧。”

僧人住的地方簡樸厚重,他擦掉頭上的水珠,看陳荷還站在門口,便取下一個圓形的金牌遞給陳荷:“我的信物,我不知道如何用,但作為僧侶和王子的印記,或許你關鍵時刻可以保住性命。”

紅傘從手中掉下,“你說我會死。”陳荷站在門外,用微不可聞的聲音說,好像是怕驚動了鬼神來收她性命。

“不一定會死,”僧人開啟一本長冊經書,慢慢地用小棒指著上麵的字元默讀:“隻是有人在操控你,利用你,我不知道那個人是誰。”

“是不是紹明。”陳荷嚴肅起來。

紹明讓她假扮公主,隻能是紹明害她,當然還有下毒的紹王後。

“我修為不夠,隻能看出有人在害你,而且對你執念深重,至於是人是鬼,我看不出。”

“那就是紹明瞭。”陳荷不由得對紹明生出幾分怨恨:“你告訴我這些,是不是想讓我去害她。”

僧人說:“我的妹妹不能作孽了,讓你活下去,讓她少犯殺生的罪孽,這是我唯一能為她做的事,她很痛苦,可若是再犯罪孽,她將永遠無法擺脫長生的輪回。”

廊外的雨聲化作悄然的寂靜,唯有鸚鵡叨啄竹筒生生作響,僧人的話很輕,像是空虛中傳來的佛語。

一陣悚然的麻涼爬過陳荷的後背,陳荷說:“她殺過多少人。”

“她告訴我,她輪回了幾萬次,每一次,從我雲遊妙香國回來,她十八歲是輪回開始,她她每次殺三個人。“

陳荷知道她要殺的兩個人,蘭金花和紹王後。

“她是每次殺三個還是——“

“至少三個。“

陳荷立刻把令牌塞到裙腰,僧人用扁木棒翻動經書,她不理解兄妹之情,覺得奇怪:“這些都是她告訴你的吧,你為什麼信她。”

“她說的任何話我都相信,我愛她。”

“王兄?”

陳荷和僧人一起往門口看,紹明抱著綠鳥,指著陳荷:“你帶回來的?”

“她是自己走來的。”

紹明脫鞋走進來,帶來滿身的香燭味,她摟著陳荷親了一口,“哥哥給你說我造過的孽了嗎。”

綠鳥跳到陳荷肩上,和刷了綠漆一樣的頭不斷撞陳荷的耳環,陳荷震驚得連僧人麵前搞同性戀都忘了阻住,她以為僧人是背著紹明動作,沒想到人家是一家人訊息互通,對於陳荷這樣親緣淺薄的人,簡直是匪夷所思,他們不是利益共同體,他們隻是……親人。

僧人表現得比陳荷還要驚奇:“是在你哪一次轉世的時候我說過類似的話嗎。”

紹明帶著陳荷坐下,金牌堅硬地硌著陳荷的腹部,紹明心滿意足,她的親人,她的愛人,全都在這裡,她流露出天真的得意:“王兄每次都講輪回,我起初很喜歡長生,我能做很多不同的事情,可是過了幾百次吧,一切都變了,我當時發狂殺過王兄好多次。“

僧人感歎:“三千世界啊。“

綠鸚鵡從陳荷肩上飛到僧人肩上,僧人連忙保護經書,他彷彿對自己的失態很不好意思,衝著陳荷一笑:“貝葉做成的經書,很珍貴。“

他把經書折起來用繩子綁好,綠鸚鵡蹦蹦跳跳,張大嘴巴去叼他的珍珠耳環。

僧人一把抓住綠鸚鵡的脖子,悲傷地感歎:“可能這隻鳥隻咬我吧。“他放飛鳥,突然想起來了什麼,對著和陳荷道:“忘說我的名字了,我叫蘇覺,是妙香國師父為我起的名字。”

當晚陳荷在僧院住下,她心事重重,翻來覆去睡不好,身邊的紹明更是不可忽視。

大腿上的手靈活地遊走,陳荷按住她:“寺院裡太過了。”

紹明不動了,但是過一會兒,陳荷裹著被子,蠶繭似的挪到紹明身邊:“可以摸摸。”

紹明從被子低下摸陳荷,陳荷是手感是真好,軟而彈,愛不釋手,“王兄都不介意,你介意什麼。”

當然是你太邪性了。

“當然是不尊重佛。”

“你怕什麼。”

我怕你。

“我怕被你哥發現,你竟然當著他麵搞同性戀。”

“很正常,王宮裡有閹奴,我全家都和同性玩過,說不定他出家前——”

“好了好了,”陳荷打斷她:“這不是古代嗎。”

“我們是王室啊。”紹明發現了新大陸:“陳荷,你比古代人還封建。”

“不說這個了。”上午紹明說她們是情人,情人或許有資格關係紹明的過去:“你每次為什麼要殺很多人。”

“因為我恨他們。”

“她們做了什麼。”那隻手讓陳荷不清醒了。

“陳荷。”紹明的語氣有種平靜的瘋狂:“蘭金花有一把匕首,她曾經用那把匕首割下了我的頭,先是皮,然後是食道,氣管,人被割破氣管的時候還是活的,能聽到刀具摩擦骨頭的聲音,但是感覺不到痛,她那把刀很利,但是在骨頭上摩擦了八下才把骨頭切斷。”

陳荷:“……”

紹明說:“我今天去占卜了,說那把刀的主人還活著。”

紹明說:“陳荷,去翻一翻公主的行李,看裡麵有沒有那把刀。”

紹明說:“陳荷,你會玩刀,你殺過人嗎。”

紹明說:“隻有蘭金花會殺我,早點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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