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緬南的雨季(ppl) 江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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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好

陳荷不相信蘭金花的好心,她剛才變臉和恐怖片鬼現形一樣,陳荷沒膽子吃她的烤雞。

蘭金花抽著煙鬥,吐出一縷白霧,“你在紹明身邊能吃,在我這裡害怕了?”

她濃黑的眼角吊起,本該銳利的神情卻因為眼尾一撮上翹的睫毛而無辜了,甚至有幾分難言的委屈,陳荷認真道:“王後氣態威儀,陳荷不敢妄動。”

蘭金花就是一個高傲大小姐,哄她兩句玩笑就好了,陳荷酸酸甜甜地打趣她,眼神裡帶著勾引和哀怨。

隻要把氣氛導向輕鬆——

蘭金花的反應卻出乎她的意料,她濃密的睫毛壓下來,刺出兩道凶光:“你不敢妄動?紹明指使讓你下毒殺我,當時為什麼停手,因為我氣態威儀?”她的聲音像一根根尖刺紮向陳荷:“拿盆水從頭到尾隻經過你一人之手,你太笨了,也不知道找個人替罪,哈——還是你認定我很好騙,為什麼下不去手了!是不是你腦子裡還對我有肮臟的念頭!為什麼要問我去不去江南!!!”

“我錯了,我隻想讓你活,我想救你,就像你救了我一樣。”

“我救了你?我救過你嗎?”

“我們見麵那一次。”

“我纔不想救你,是你自己滑倒了,我想殺你,看你能替我和親,我就不殺了,誰讓你連和親都替不成。”

蘭金花嗤笑。

“還是謝謝你。”

“彆謝了!!!”蘭金花暴怒,她仍不失儀態,唯獨眼神很厲,像活過來的青銅匕首,尖銳而陰森地懸在陳荷頭上:“你對紹明到底有多忠誠,她一個有癔症的瘋子,你對她這樣上心,竟然要殺你的主人。”

剛來時紹明掌握著她的去留,現在紹明是女友的前世,這些陳荷都不可能對蘭金花說,她輕輕撥開利刃,“主人,我愛她。”

“愛?”

蘭金花困惑了。

“我愛她,如同您愛蘇杭。”

土司的女兒沒有學過愛這種情感,陳荷為她解釋。

“太惡心了,竟然把我的父親和你相提並論。”

陳荷知道她想談論她的父親了。

“說來這是您第一次提起父親,您父親是什麼樣的人,公主喜歡中原文化,我原以為是您讀書多,事實上是受您父親影響吧。”

蘭金花猶豫一下才說:“……他進士出身,大都有些情況,便派他在雲南為官,遇見了我母親,從小他養的我,我母親有很多男人,隻有他對我最好,後來他死了,衣冠還鄉,葬在江南。”她篤定道:“我們先去找我的母親。”

她說了“我們”。

她還要帶她走。

紹明要殺她。

陳荷聽過一個歐洲酷刑,侵略者會往俘虜口中灌水,直到水撐破內臟,陳荷胸口不受控製地疼,她口中灌滿罪孽,她犯下了好多錯。

這一刻,她對她幾乎產生了保護欲:“公主,不要等明天了,今晚就走吧。”

隻要不影響紹明死活……陳荷發現她第一次把外人和前女友放在同一個天枰上,雖然前女友的分量無比沉重,但是陳荷手指壓向了蘭金花一側。

那扇花窗濕了雨,透著火盆的光,彷彿現出了江南山景的青黛,蘭金花出神地望著那半截玻璃,煙鬥虛攏在手中,任憑煙灰落在羊毛地毯上,她喃喃道:“無論如何我都要走,東牆有個小宮門,明天上午我在那裡等你到日中。”

“為什麼要帶上我,這裡還有留戀的地方嗎,我給你出宮的令牌,你今晚離開吧。”

她不能和她走,但是她真心想讓蘭金花活,蒲甘的一切都是她的牢籠,蘭金花應該飛出那些鐵網,她這麼年輕,她應該看更廣闊的天地。

蘭金花走了,她能活,紹明也能活。

非要今晚,明天陳荷會死?

蘭金花不耐煩地磕了兩下煙鬥,“沒完沒了了是吧,我救了你你就是我的東西了,我是稀罕你才讓你在我旁邊的,你一點都不知道感恩?”她覷著陳荷,陳荷早已站了起來,白而肅靜,光著腳站在遙遠的燈火裡,是沉默的拒絕。

蘭金花最討厭陳荷說一半的樣子,她無比憤怒道:“我為了你一個奴隸跑出宴會,你不和我走?”手中的煙鬥發燙,她把煙鬥狠狠擲向陳荷,陳荷的新裙子全臟了。

煙灰撒了一地,陳荷意識到蘭金花是真想把她砸死,蘭金花大喊讓陳荷滾,陳荷提裙就滾。

滾到一半,她和一個小侍女撞到一起,她看也不看陳荷匆忙跑進去,不一會兒蘭金花的銅把手侍女追出來讓她回去。

再愛也不能不顧自己性命,蘭金花的公主脾氣陳荷太熟悉了,她殺人毫無預兆,全憑心情,陳荷當然不理,一味地往門口跑,可裙子是緊身款式,侍女比她穿得慣,跑得比她快,語言比她熟練,指揮門口侍衛不準給陳荷開門。

天下沒有能攔住陳荷的門,兩個侍衛麵麵相覷,和他們一般高的女人拿著燭台,燭台是個長把式,尖頭尖腦地對準他們的手。

陳荷:“開不開,不開給你一個對穿。”

他們還沒動作,門從外部被暴力開啟了。

阿財像個真正的將軍一樣,一臉煞氣地走進來,開啟門讓陳荷出去。

紹明坐在金輦裡,身邊侍從架著綠鸚鵡,她探出半個身子張揚地朝陳荷示意。

雨停了。

陳荷剛踏出腳,身上斜披的綢緞被猛地往後扯,她踉蹌幾步,牽動後邊的人向前撲,不用看也知道是誰,蘭金花扶正金冠,對著紹明大罵:“你這個不要臉的玩意,和女人瞎搞,當上中宮王後了不起了?”

紹明沒理她,隔著火架,陳荷能感受到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陳荷,我找你好久。”她說:“我想你了。”

蘭金花翻了個氣勢洶洶的白眼:“你半夜私闖我的宮殿,早晚要受報應。”

“我正受著報應呢。”紹明麵目沉痛:“陳荷不來,就是我受我報應了。”

這話肉麻無比,將軍嘴一歪,蘭金花眉毛一撇,陳荷想自己應該和他們一個表情。

蘭金花抓著她的披肩,道:“你敢亂動?”

她拽著披肩不放手,阿財上前二話不說割裂絲綢,陳荷就勢跑了。

披肩斷成兩截,隻有一個金扣孤零零墜著,蘭金花握著披肩,恨恨地說:“你等著。”

——

“我回來你就不見了,要不是哥哥的鸚鵡,你死在蘭金花的殿裡都沒人知道,當然她不能讓你死,畢竟你們有情。是你先找的她,還是她先找的你。”

“蘭金花救我一命,我揭穿她身份前我們夜夜睡在一張床上,當然有情。”

除去前女友的影響,陳荷對蘭金花的情甚至比對紹明的多。

“夜夜!”紹明扭曲了臉:“除去我留你的那天,你們一共隻睡了兩天!兩天就有情了!”

陳荷啞口,她想了半天,理直氣壯道:“不止兩天,還有一天,你讓我下毒的前一晚我和她一起睡。”

紹明氣得發暈,早上陳荷和她親近,她怕是陳荷的偽裝報複,現在她明白了,陳荷確實對她有情,陳荷對誰都有情,她會救一個毫不相乾的女奴,她就會救萬千個毫不相乾的人。

“你怎麼這麼隨便!你是我的人,和蘭金花說話丟我的麵子。”

紹明說完也是一驚,話重了,卻不肯服軟。

陳荷想罵,但是和封建人講人權無意義,她說:“我要是不隨便,我能上你的車,我能和你睡一起,我不隨便能輪得到你?我怎麼愛你,我也能怎麼愛蘭金花,你知道我和蘭金花什麼時候認識的嗎,你送我和親那天我跑了,跑到叢林裡,蘭金花救了我一命。”

從來沒有人和陳荷講忠貞,陳荷真是遇見古人了。

愛,同情,憐憫,歉意,所有的路都堵死了,紹明隻想讓陳荷難過,“你不過是我滿足愛的東西,你和花瓶,和鳥一樣,都是讓我開心讓我滿足的東西,你以為你有多特殊?敢在我麵前說這樣的話!”紹明不知道自己現在多狼狽,她強撐著,唇角的肌肉卻暴露了她的心情,不受控製地抽動,“你不過是我買來的玩樂。”

“我沒有賣給你,你給的太少了,”陳荷靜靜地為她解釋:“我先是害怕,然後確實喜歡上你了。”

“你說謊,你什麼都不知道!”

紹明哭了,她的生命長久到她失去了對自己“人”身份的認同,她不知道自己在傷心的時候會哭,她隻是覺得臉上癢,她仍在說著傷人的話,反複就是幾句。

她隻是想讓陳荷知道。

“你什麼都不知道。”

她的淚流下了,陳荷心軟了,十年的感情,即使麵對一個隻有半點相似的人,陳荷都不可能無動於衷。

紹明還在說,突然被抱著了,陳荷親她,堵住她的話,臉上癢,是陳荷的手:“我知道,我知道,你在無儘的生命中需要愛情,因此把愛情投射在我身上,我知道你的壞,你活得辛苦,我也——”陳荷撒謊了:“我也喜歡這個紹明……”

紹明冷酷地聽她的花言巧語,她知道自己沒有美好的品德,也無處可愛,但是她聽到了陳荷的聲音,堅定而溫柔:”我喜歡她在我懷裡。”

紹明嘴裡又鹹又苦,她以為是陳荷的味道,便去舔陳荷,什麼都沒有,也不是空氣的味道,她看不清陳荷了,她的手摸到麵頰。

她竟然哭了。

陳荷輕輕拍她的背,安慰她,“彆氣了,我們回去吧,都不能等到回去再罵我?看看現在在哪兒?”

迴廊轉角涼亭,一隊人馬在離她們十米遠的地方等候。

紹明打直腿,三步並作兩步走出涼亭:“快點走,馬上要下雨了。”

她吩咐侍女幾句,匆匆跨上金輦,另有侍女為陳荷準備轎輦,陳荷見她沒有帶自己的意思,示意侍女自己不用坐轎子,腳上的傷口不深,陳荷要了雙乾淨的鞋子,慢慢走回紹明的宮殿。

陳荷剛走到房簷下,雨又下了下來,紹明成為王後後並未遷居,主殿燒了,她暫居側殿。同樣是漆金的木門,高窄的房梁,殿內迴廊巢狀,幽深曲折,陳荷獨自往裡走,走過上午吃飯的桌子,她憑借記憶走到寢殿。

門外兩個侍女為陳荷開門,陳荷走進去,門關上了,她聽見落鎖的聲音。

寢殿不大,她一眼望見床邊跪著的人,是在宴會獻舞的印度舞舞女,她排插似的茉莉花卸下,發型辮得更為嫻雅,長辮子沿著胸脯起伏,墜著鈴鐺的發梢貼在地上。她膚色比紹明深,臉盤比紹明圓潤,幾乎稱得上圓臉,她美,相應的五官也比紹明大,紹明的眼睛圓,有上挑的眼尾,舞女的眼睛像小鹿,無辜地誘惑著陳荷。

舞女撩起裙子,一點點向陳荷爬,她的腰比陳荷軟,更婀娜,像柳條。

她往前爬,陳荷往後退,但因為錯愕,走得異常慢,舞女幾乎不費力氣就爬到陳荷腳下。

“啊!”

舞女從她的腳踝往上摸,陳荷後退一步,背後撞到了梁柱,她反手一摸,這觸感不是柱子,而是紹明。

“給你的補償,她很好。”

“你之前睡過?”

“你怎麼會突然對我好,我不相信。”

“我主動來蒲甘還不能證明嗎。”

紹明安全感太弱了,這一瞬間,她又不像她了,陳荷也失去了耐心。

“不能,你睡了她,我給你挑的最好的。”

窗戶擋不住沙沙的雨聲,這是強迫性行為嗎,陳荷不能確定。

“彆怕,”紹明的手臂牢牢圈住她,“我們一起。”

舞女帶著陳荷往床上去,紹明推著陳荷,陳荷被迫倒在床上,紹明讓舞女上來,舞女一條無骨蛇似的爬倒陳荷膝蓋上,陳荷沒感受到她的重量,隻覺得軟,舞女是蛇,紹明是繩子,陳荷被纏著,窒息地向紹明伸出手。

她又要自己證明什麼,陳荷深吸一口氣,紹明要的不就是愛嗎。

我睡了舞女,是我接受了紹明給我的東西,我坦白了我的自尊,我承認了對紹明的愛。

“讓她走,我給你彈琵琶,你想聽嗎。”

紹明解她衣服的手停下了,陳荷躺在她懷裡,目光澄澈溫軟,彷彿真的想在這個夜晚為她彈奏一曲,這樣的目光下,紹明無法不動容。

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做,自己之前要的不就是她對自己好嗎。

舞女還在動作,陳荷蹬了她一下,紹明更緊地抱著她。

“我想聽。”

紹明讓舞女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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