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緬南的雨季(ppl) 撕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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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撕咬

紹明被抓走是很正常的,就陳荷知道的,紹明乾過不少壞事。

況且房子旁邊聽著一台印有蘭金花表記的金輦,四個印度轎夫張揚得讓人害怕。

我不能慌,蘭金花要殺紹明,紹明的人生走到最後一步了,她應該無比冷靜地想出解決辦法,成敗在此一舉,阻力是蘭金花,我還有蘇覺,阿財,還有紹明本身,紹明還可以通過回現代脫身。

還有我,我可以幫紹明擺脫輪回。

“我”是行動的一環,“我”不能泄氣害怕,“我”來蒲甘就是為了此刻。陳荷扶著柱子站起,柱子上有未打磨乾淨的木刺,她的手被木刺紮了一下,陳荷條件反射縮手,她看向那隻手,有皮有肉,她動一下小拇指,那隻手的小拇指跟著動。

陳荷緩緩收起手。

這是她的□□,她意識的居所,她現在在蒲甘,陳荷好像作為一種生靈,融化進了蒲甘的土地,這一刻,她無比清晰地意識到蒲甘不是古代的電影,是她身體和靈魂的居所。

陳荷突然強烈地反胃,她聯想到一個可能:萬一紹明說了謊,我和蘭金花和蘇覺、國王、王後一樣,我也是輪回中的必要環節呢,如果紹明不止輪回古代,紹明在現代也在輪回呢,如果她找過阿財千百次,找過我千百次。

她心裡一陣惡寒,沒注意腳下,重重落在蒲甘的土地上,腿上的疼痛特彆明顯,她朝那裡摸過去,一把冷硬的金屬彆在她腿上,槍口擦破了她大腿麵板。

她的槍,她和現代唯一的連線。

她來緬甸為了讓前女友生氣,她有前女友,有兩隻貓,她有一間紐約的公寓。

陳荷目光暗下來,紹明的輪回是紹明,不管在紹明的世界裡我的作用是什麼,我隻是陳荷,陳荷有陳荷的一生,現在這裡亂了,她要把人生歸正,前女友亂了,她要把她擺到自己人生的位置上。

她跪在地上太久,印度轎夫怕她摔出好歹,放下轎子扶她,地上的女人伸出手,在她擡頭的瞬間,轎夫恍惚看見了一隻將要捕食的黑豹,可這也是一瞬間的錯覺,女人又變成了女人,柔弱而和善地向他微笑。

總督府比王宮小上一圈,國破危急,院內雜亂,竟無人阻攔陳荷,她輕易穿過國王住所,順道去紹明住的偏院確認,紹明不在,好多女人擠在一起,她們都是宮嬪,在這樣的情況下,蘭金花還能有自己的一處院子。

陳荷到了蘭金花門前,侍衛甚至還是當初阻攔她出蘭金花宮殿的侍衛,他們昨天不讓陳荷出,今天不讓陳荷進。

蘭金花身邊的侍女出來,銅把手告訴陳荷,王後進封,前邊還有很多人等著覲見王後,如果她想見,侍女指著不遠處的桌椅,就坐在花園裡等吧。

蘭金花真沒意思,她搞這一出讓自己來主動找她,來了又不見,她確實沒和她一起逃跑,她想看自己痛哭流涕報複她?

宮殿的窗戶窄高厚重,唯獨麵對花園的窗戶做了法國樣式,一條條竹片擋著,人能從裡邊往外看,外邊的人看不到裡麵。

“不能再去通傳一次嗎。”陳荷失落地說。

“桌子上有奶糕和水果。”

侍女對她沒有好臉色,對她來說,陳荷是奸細,是讓主人痛苦的根源,她不理解主人為什麼要留陳荷一命。

“好吧。”陳荷走出房簷。

討厭的人終於走了,侍女得意地站在台階上看著陳荷,這個假公主頭發也不梳,低頭的時候全都擋著臉,像村口的老瘋子。

陳荷沒往桌子去,她被擋在外邊也不安穩,侍女皺起鼻子,陳荷靠近了公主的窗戶,伸手輕輕拍打,她會打擾公主,侍女出言製止:“公主讓你坐著!”

那邊陳荷沒有理她,隻是靠著窗戶說話,她聲音很低,像是專說給一個人聽的,侍女怕她冒犯公主,湊著想聽,可是沒聽出來,陳荷的聲音實在太小了。她端著不肯表現出好奇,陳荷還在說話,就當為了公主,她不得不往陳荷那邊湊,直到她走到陳荷麵前抱著手臂看陳荷,她才聽到陳荷的話,侍女頗為失望地白了一眼,陳荷說的全是無用的口水話。

“你出來見我一麵,你知道我在這裡,求求你了,我真的有事,我當眾拂你的麵子是我錯了,公主,下次,隻要下次您叫陳荷……”

“彆叫了,”侍女受不了了,她指著桌子:“你坐到那裡,我在進去給你說一次,看公主原不原諒你。”

“你先去。”陳荷不動,關節咚咚地敲著窗戶。

這人不識好歹,侍女哼地一聲走了,她邊走,聽見身後拍窗戶的聲音越來越大,陳荷喊著讓蘭金花出來見她一麵。

“你煩不煩!”

侍女回過頭,那扇窗戶威嚴高大,遼闊地俯視窗下的陳荷,陳荷眼裡是濃濃的絕望。就該這樣,陳荷逐漸沒了聲音,她就該翻不出水花,侍女也不走了,好整以暇地看陳荷,像是看馬戲表演裡蠢笨的動物,陳荷真的失望了,她垂頭喪氣地倚在花架上,有地方不坐要站著,侍女擡眼一看,正好撞見陳荷衝隻見驀然一笑。

她為什麼笑?

侍女沒來得及反應,陳荷就給出了答案,她掄起花瓶在侍女的尖叫聲中朝窗戶砸去。

花枝連水灑了一地,窗戶破了,對麵的大罵和木框落地組成劈裡啪啦的和聲。

蘭金花搡開破爛的窗戶,身上沾著木屑,兩眼瞪圓,睫毛暈染得更開了。

“陳荷你腦子有病!!!”

陳荷狡黠地看著蘭金花,有種計謀達成的得意,作為失敗者的蘭金花死咬下唇,口紅都沾到了門牙上,她氣得一跺腳,做了個翻窗的起勢,又想到什麼,立刻端莊起來,要從門口走。

陳荷撐著窗台翻進來,無賴地站到她麵前:“找你有點事。”

“要說什麼趕緊說。”蘭金花白臉漲紅,眼睛都要發射鐳射了。

“原來能直說啊,”陳荷不見外道:“和紹明有點仇,帶我去她那兒把仇報了。”

前天愛死愛活,今天要紹明死,蘭金花信她纔怪:“想她怎麼死,告訴我,我來。”

“剛纔在窗後聽著爽吧,報複的快感要親自體會才行,我也想手刃仇敵,在王後處,我怕有紹明的奸細,假稱愛慕,此時——”她彈琵琶劃傷的手指在蘭金花手心討好地畫圈:“主人,讓我去吧。”

蘭金花很受用,她心情好了一點,看著她受傷的手:“怎麼回事。”

陳荷眼簾半垂,表演惆悵:“我真的想報仇,這是紹明打的。”

“她在地牢。”蘭金花吩咐一聲,一隊提香舉燈的王後儀仗隆重地走出小院。

路上人雜,她們繞過主殿,迴廊路窄,王後儀仗和一隊僧人相撞。

“前麵是誰?”蘭金花不滿道。

“陳荷?”

蘇覺身後跟著一對僧人,一個捧花,一個捧水,他先看到陳荷,然後看到蘭金花,綠鸚鵡在他肩上啄弄珍珠耳環,他抓下鸚鵡,握著鳥脖子對蘭金花拜道:“王後。”

紹明沒了,他們是一個繩子上的螞蚱,陳荷不斷打手勢提示蘇覺快跑,可接下來蘭金花的動作出乎她意料,她越過侍女走到蘇覺麵前:“你在這裡?”蘇覺對她行禮,眼睛卻是往她身後看,一群下跪的侍女間,陳荷呆頭呆腦地站著。

是了,他們認識,蘭金花點陳荷,揪她上前:“陳荷你有點禮數,不要給我丟臉。”

“不要緊,”蘇覺擺手,“我和陳荷認識。”

“您也認識這個奴隸?”蘭金花故作驚訝,一打陳荷的腦袋,嗔怪道:“她總是給人添麻煩,沒有冒犯您吧。”

“陳荷善於侍奉檳榔,中宮王後器重她。”

蘇覺握著鸚鵡,陳荷落到蘭金花手裡,紹明肯定有危險,他直白地試探:“說到這個,中宮王後,王妹突然消失了,請問王後有沒有看見她,我作為哥哥,至少要見她一麵。”

蘭金花不知道陳荷有這等本事,看了陳荷一眼,但是她不吃檳榔,檳榔和她無關。

她轉而對蘇覺講話:“你懷疑我?”她撅起嘴,“我都不知道她去哪裡了,你也知道,我差點被丟在蒲甘,還能是我讓她消失的不成。”

他下午還見過紹明,晚上紹明就不見了,蘇覺讓僧人上來,他接過花束,把那束荷花香蘭送給蘭金花,這是道彆了,他還有彆的事要做。

花束新鮮飽滿,蘭金花接過,鄭重地嗅了嗅,把花轉交給陳荷,警告性的目光在花束後轉瞬即逝,陳荷捧著花,抿嘴表示自己一個字不多說。

蘭金花滿意了,她走過去,兩步追上他:“我近日心神不寧,恐怕是宮殿裡有邪祟,您能不能幫我驅邪。”

她用緬語和蘇覺講話,蘇覺也回應她緬語,蘭金花的緬語磕磕絆絆,有時還會夾雜幾句漢話。

蘇覺笑了,他身後的僧侶上前拜見蘭金花,跟著侍女去王後的寢殿驅魔,蘭金花闊氣道:“我正要找大王,若是大王高興,我趁機幫你問問紹明的下落。”她等著蘇覺感謝她,不過一看蘇覺還在笑,她惱怒了,“我哪知道是這個意思,蒙語都差不多,不信你問陳荷。”

花香沁人春心浮動,陳荷不敢相信,直到蘭金花叫她第二聲,她才僵硬地回答。

關押紹明的地方是總督府的地牢,裡邊條件不差,紹明卻很糟糕。

她被除去宮裝跪在地上,像剪了羽毛的鳥,雙翅折在身後,兩條牢固的鐵鏈從房頂上垂下,吊起她的手。

蘭金花失去了蘇覺麵前的偽裝,肆無忌憚地笑,“抓她的時候,她怕吵醒你,靜悄悄地跟侍衛走了,”她說:“紹明,沒想到吧,陳荷想的是殺你泄憤,你說你假不假,想演鴛鴦情深,當場叫起陳荷讓她報仇了事。”

紹明彷彿很艱難地擡起頭,“讓陳荷走,其餘隨你處置。”

她這一擡頭,原本在陰影裡的胸口露了出來,麻布衫上透著乾黑的血跡,陳荷心都抓緊了。

“是她主動來報複你。”

蘭金花對陳荷道:“你恨她,她不恨你呢。”

“我沒有招人恨的地方。”陳荷想做出一副輕鬆的樣子,可麵頰的肌肉始終緊繃著,紹明為什麼不回現代,陳荷笑不出來。

“可惜現在要有了。”蘭金花推了陳荷一把,讓陳荷站在紹明麵前,這對賤人,害自己受苦,她拔出未開刃的刀隨手一扔,刀尖豎插在茅草上,“她的死要由國王執行,陳荷,委屈你了,隻能挖她一雙眼睛。”

“你怕痛嗎。”陳荷沒有動,她幾乎站不穩了。

“我怕。”陳荷看起來很緊張,紹明給她開玩笑,“你快一點。”

蘭金花幾乎是享受地觀察她們,她踢了紹明一腳,嘲諷地看著陳荷:“彆裝了,知道你愛她捨不得,真當我是傻子?”

或許紹明要帶自己一起走,她要等自己觸碰到她,陳荷緩緩跪在紹明麵前,捧著她的臉和她對視。

紹明眨眨眼。

什麼都沒發生。

完了。

陳荷有很多問題想問紹明,可是蘭金花還在看著,她靠近紹明的臉,借著月光仔細看她的每一根睫毛,白眼球上的血絲,淺棕的虹膜,紹明的眼睛很漂亮,柔情似水,當她深情地望向你時,你會覺得馬上要和她共夢佳期了。

在她美麗夢幻的目光中,陳荷輕輕舔了一下她的眼球。

這是個過於曖昧的動作,蘭金花甚至不自覺地動了動腳趾,脆弱而柔嫩的器官敏感地轉動,紹明掙動手臂,紙做的飛蛾般要撲進陳荷懷裡。長而細挺的睫毛刺撓地擦過舌頭表麵,“噓,彆怕。”

陳荷輕輕朝她吹氣,懷裡的身體好像知道要發生什麼,蜷在陳荷手臂裡不動了,陳荷拔起地上的刀,紹明的左眼飆出鮮血。

血濺到每個人身上,陳荷捂住紹明受傷的眼睛,血從手中流下,她看著蘭金花,這個女人目瞪口呆地站著,身上噴了一束血。

“是挺愛的,讓我們單獨說會兒話?”

眼球破了,眼睛很麻,紹明輕輕眨了下眼睛,苦澀地笑了,她的未來隻有輪回,因此這一刻她不想未來,她想,陳荷是真不愛我。

陳荷的動作沒有一絲猶豫,蘭金花相信了,她離開地牢去換裙子,紹明萎頓在地上,陳荷從腰側摸出一顆阿莫西林:“沒水了,乾咽吧,我們大概是不能回去了,”她把手放到紹明喉嚨上,確定紹明嚥下才繼續說:“彆怕,我還有一個辦法。”

她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那個女朋友,我隻是她見到女友的一環。

可是紹明會痛。

一隻眼睛看人搖搖晃晃,陳荷的五官變得模糊在,甚至到了可怖的形態,這個虛浮而虛偽的人。紹明產生了一股要把她毀掉的惡意,這個念頭是如此強烈,讓她等不及要看陳荷碎裂的樣子。

陳荷急促地說:“現在我有一個事情要告訴你——”

“你回不去了,你這輩子都要死在蒲甘。”

“你的轉世告訴我,你可以擺脫輪回轉世,我們一起走。”

陳荷表情僵在臉上,她看見紹明在笑,那個笑恐怖到了極點,牽動眼裡的血往外湧,嚇得陳荷跌坐在地。

紹明失去支撐,她如同一片枯葉,掛在枝頭衰敗地晃動,隻有說出的話是利鐵,尖銳地把陳荷釘在地上:“我的轉世告訴我,我在你眼裡一無是處,我要懲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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