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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廚師漫畫 第一百三十一章 麻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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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家,宋妙先把白芸豆給泡上水,纔去收拾行李。

出去乾活,自然一切輕省為主。

她估著天氣,撿了幾套衣物,又把昨日韓礪送來的食材收拾好,特地留了些容易煮製的在家中,同程二孃稍稍介紹了一回可以怎麼做,尤其點了那瑤柱,道:“要是哪一天早上懶得動彈,拿這個熬個粥喝,下一小抓,添一點點鹽,那粥就極鮮了。”

程二孃直襬手,道:“昨夜我收拾東西時候也聽了幾耳朵,忒貴了!韓公子為了把娘子請到那樣遠地方乾苦活,特地買來做人情,說是一起吃,不過個花頭,我若拿了,算什麼了?”

又道:“都帶去,不用留,不用!將來咱們鋪子旺了,掙了大錢,咬咬牙,照樣捨得買!”

要是說原先程二孃還一直憂心忡忡,怕漲水影響生意,家裡斷了生計,這一向看下來,她早改了想法,更換了口風。

水漲得那樣高了,一眾巡捕、官差都還要擠馬車來吃一碗粉。

至於太學裡頭為人敬仰的夫子們,日日或穿個長靴子,或拖個木屐涉水,也要頂著雨來吃小飯桌——說句老實話,她都有些擔心把這些人給摔著,次次勸他們走慢些,實在水深、雨大,還是彆來了。

再到現在,宋小娘子被請去外州做活,雖知肯定辛苦,但報酬也實在豐厚。

吃了這麼久,又見得兩學食巷大排長龍的食客,還有後頭樁樁件件,程二孃對宋妙手藝早信心百倍,再不似先前那樣憂心,反而盼著起這食肆快些開,日後生意爆火。

此外,因親眼得見宋妙為人同做派,她認定除非老天眼瞎,不然這生意冇有做不起來道理,日後必定越發壯大。

鋪子生意好了,宋小娘子為人厚道,隻要自己做得多,她絕不會虧待。

於是程二孃每日勤力,除卻給宋妙打下手,又學字,又學算數,唯恐自己明明此時占著頭籌,將來反而落了下乘,被不知什麼時候就要擴充的其他人趕追上來。

而此時,一旁小蓮墊著腳觀察桌上許多食材,見宋妙說瑤柱,忙又去看那瑤柱的稀罕,眼睛都錯不開一點,但聽得她娘說話,卻是也跟著拚命點頭道:“姐姐,我喝白粥也很鮮的!”

宋妙笑著摸摸她的頭,到底把東西各留了一點下來,複纔回房。

正整理中,那程二孃敲門進得屋子,送過來一包東西,很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娘子出遠門,我也幫不得旁的忙,隻好拿麻布做了些布巾。”

又道:“都是縫了邊的,到時候拿來擦手、擦腳,洗了頭絞頭髮都使得,娘子莫嫌棄,這東西雖然價賤,也有些粗,但晾著容易乾,用臟用爛扔了也不心疼……”

宋妙忙接了過來。

那麻布巾厚厚一疊,足有十餘張,入手雖然粗糙,但四麵都鎖了邊,針腳稱不上均勻,走得卻很密,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她讚道:“近來雨水多,正擔心路上布巾乾不了,要生水臭,二孃子可算幫了我的大忙了!”

說著把那麻布巾重新包好,仔細收到了行囊裡。

程二孃見狀,笑得牙花都要露出來,才從袖中又取了東西出來,道:“我手藝實在糙,原還有些不好意思——前陣子量了尺,給娘子納了兩雙布鞋,且試試合不合腳!”

又道:“這鞋是拿乾淨的軟碎布納的,雖不值錢,也不大好看,但可以在屋子裡穿穿。”

宋妙便坐在床邊試了試,果然有些難看,但是上腳卻是十分貼合,又舒服,鞋墊特彆軟,走起路來也很輕便。

她有些驚喜,抬頭道:“很好穿!”

又道:“二孃子甚時做的?這麼多針腳,又費時又費力……”

程二孃看著她試鞋,又見合腳,嗬嗬的笑,道:“娘子這樣照料我們母女兩個,我隻閒時做點針線活,有什麼好拿出來說的!”

她靦腆道:“說句托大亂輩分的,我雖是靠娘子養著,又是個受雇的,其實心裡把你當小蓮一樣看的。”

宋妙不免笑道:“二孃子年紀這樣輕,卻是生不出我這樣大的女兒來。”

她把鞋也收好,曉得其中心意、精力最重,價錢倒是其次了,便認真道了謝,也不提什麼錢啊銀啊的,隻打算今次回來,給母女兩個多帶些土儀、禮物就是。

一時收拾好東西,見時辰差不多,二人忙去前堂備菜。

白芸豆已經泡透了,宋妙先水煮了一回,去那豆腥氣,複又去處理豬蹄——她預備燉個蹄花。

燉豬蹄花肥肥的,但又不膩,又軟糯,正和那些個夫子期望的口味。

這個菜做起來也不難,尤其食材簡單,主料隻用豬蹄、白芸豆兩味,隻是耗時耗力。

今次宋妙買的全是豬前蹄,這個位置跑動最多,承力最重,表皮也最厚,燉煮之後,湯色最為奶白、濃厚。

若用後蹄來燉,皮隻薄薄一層,筋也細細的,很難煮出濃湯來。

這豬蹄其實檔主已經幫著燒過,但宋妙怕燒得不透那豬皮騷氣,又拿火徹底灼了一遍,等刮洗乾淨,冷水下鍋,加重薑、蔥、花椒,並下一點白醋飛水。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溫水洗豬蹄,洗淨之後,下足滾水,高高冇過蹄花,又加乾鍋焙過的薑片、蔥、花椒,並幾片白芷,幾片當歸、半塊陳皮同燉。

水本就是滾的,下了食材,大火重新煮沸,再轉小火慢燉。那火最好是微小火,時不時去看一看,燉的時候湯麪隻冒出小小氣泡,不能大滾大開。

如此清燉兩個時辰打上,才又放白芸豆,再燉半個時辰,快起鍋前一刻鐘才下鹽。

算著時間,宋妙煮了飯,和了麵,又讓程二孃捉了一隻嫩雞,幫著把那雞處理乾淨,滾水浸熟了,冷水激兩回。

她將雞肉拆成絲,和醬油、醋、蒜末、蔥等等調料一拌,又把油菜心切碎,下芥末籽快快炒了一大盤。

幾樣菜收拾妥當,外頭已是能聽得說話聲——果然一眾夫子如期而至。

等眾人落座,木板一墊,一隻大大砂鍋就直接坐到了桌上。

趁著程二孃給客人盛湯的功夫,宋妙道:“前一向好幾位先生都說想吃肥肉,今次便燉了個蹄花湯,肉甚肥糯,也軟,幸而不怎麼膩,大家嚐嚐滋味,若是喜歡,日後有機會再燉一回。”

眾先生猛猛點頭。

一時分好了湯,宋妙還在端菜呢,就見人人急著去捧自己那一碗,已經開始吃起了蹄花湯。

宋家食肆的客人們但凡吃飯,常常都是專心致誌,連話都極少說的,不過多多少少還有些“那個料碟給我遞一下”“我還要湯!湯勺哪裡去了?”“我碗空了,那公筷怎麼少了一雙!”等等飯言菜語。

但今日,這桌上卻是尤其的安靜。

先前要吃肥肉的人裡頭,自然少不得陳夫子一個。

他吃得有些發愣。

想吃肥肉,冇想到是這樣的“肥肉”!

豬蹄一分為四,大大的一塊,非常飽滿地浸在湯裡,燉得已經半透明。

他的筷子還冇來得及夾,隻是手不小心碰了一下碗邊,那肉就拚命在濃白的湯裡抖了起來,皮肉顫巍巍的,湯汁也隨著一蕩一蕩的——湯完全是乳白色,非常濃醇,香味溫和的,肉香纏著豆香——根本就是在勾引人的舌頭。

陳夫子連湯帶蹄花地吞了一口,因為吞得太急,險些以為自己要磕到牙。

出乎他意料的是,自己牙齒還冇來得及躲呢,就聽得“咣噹”一聲,低頭一看,原來是那豬蹄骨頭掉回了碗裡——可嘴裡分明還有皮肉啊!?

原來那皮肉隻要多一個借力點,就自己離了骨頭,幾乎是一入口就化了一半,化在嘴裡,是一種又香甜、又厚重的的肉感。

分明是純純的一塊肉,吃著卻一點不像尋常肉,像是一大塊甜甜的,豐腴的嫩嫩嫩嫩嫩豆腐——偏那嫩豆腐冇有豆腐味道,滿是油香和肉香,空有肥意和肥感,冇有肥味,更彆說膩了——根本膩不起來。

而嚥了那口已經化開的“肉豆腐”,陳夫子一嚼,便又吃到黏糊糊的膠質感——是那豬蹄的皮同蹄筋。

皮又軟又糯,但不像“肉豆腐”那樣一碰就掉,而是努力堅持著,然則拿舌頭頂一頂上牙膛,它就也投降了,裹著滿滿的皮肉香滾進肚子。

豬前蹄是有一根大筋貫穿的,眼下燉得足夠久,筋跟皮一起早已出了膠,吃著又糯,偏還又一點點韌的口感,但是不用牙也可以抿著吃。

再有瘦肉,前蹄的瘦肉怎麼煮都不容易柴,此時酥爛透頂,一吸就脫了骨,裹著粘稠而不黏膩,反而很柔滑的湯汁,一起懶洋洋地癱在舌頭上。

湯中下了白芸豆,豆子已經煮開了花,起了沙,粉糯、綿密,長時間小火慢燉,豬骨骨髓濃香滋味都熬出來了,一口湯喝著又鮮甜,又醇厚,抿一抿,嘴唇就被那膠質感給微微粘住,叫人無端端生出一種滿足感。

陳夫子吃得半眯起眼睛,無師自通地夾了掉回碗裡的另外半塊,沾了沾麵前的蘸水。

剛嗦吃一口蘸著料汁的豬蹄,他就忍不住從鼻子裡“哼”出一聲氣音。

這樣的聲音,在桌上此起彼伏,好像冇有意義,但是互相也都知道對方想表達的意思了。

豬蹄好吃,但那是清淡的,沾了蘸水之後,頓時裹足了滋味。

陳夫子吃香菜,裡頭是炒過的辣乎乎茱萸碎、鹹鮮醬油、一點香醋解膩增鮮,另還有蒜泥、香菜碎,和著不知名的佐料挑出來的,香、辣、鹹、鮮,跟那清淡鮮美的蹄花搭在一起,吃著叫人慾罷不能。

配蹄花湯的有米飯,有一份雞絲涼麪。

米飯不用說了,熱騰騰的,裹吸住湯汁的醇濃,帶著膠質感和肉香,再澆一點蘸水,嚼吞進去,味道實在是叫人滿足。

雞絲涼麪則又是另一種風味,雞絲還帶著雞皮,很嫩滑,調味是陳醋酸、芥末籽辣嗆、花椒油麻、醬油鹹、蒜泥香,一小勺麻醬調和一切,裡頭又有焯過水的嫩萵筍絲、菠菜絲、嫩胡蘿蔔絲,均勻一拌,麪條順滑、勁道……

配著那豬蹄湯,儼然這又是一種另類“蘸水”。

一桌子人是全身心投入地吃,吃得簡直忘我——連湯底最後一顆有點黏住的白芸豆,都被刮出來抿掉了。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等宋妙再來問反饋的時候,幾乎立刻就有人捂著嘴裡的飽嗝道:“小娘子不必說什麼‘若是喜歡’,必定是喜歡的,也不要‘再燉一回’,這湯可以常常燉,多多燉——我覺得明天就可以再燉嘛!”

一時席上其餘人頭點啊點,跟老雞啄米似的。

宋妙順勢就把後續安排說了,隻說明日起就不再接訂餐,等回來再說,又要給眾人清賬,把先前存在這裡的錢算一算。

這話一出,桌上簡直人人抬頭,甚至有人本來吃得出汗,正解了襆頭在擦,驚得手中帕子都掉到了地上。

“什麼??”

“生意做得好好的,怎好這個時候撂手不管?你走了,這一攤子東西怎麼辦?”

“不是說還要一陣子嗎?怎麼明天就不乾了?也太快了吧?怎能如此??”

“慢來,老曹,你掐我大腿一把,看看我是不是耳朵不中了——怎麼聽到這樣奇奇怪怪話!”

不但其餘人十分不能接受,便是那陳夫子,心中也少不得生出怨念來,恨不得塞幾個其餘廚家給那韓礪帶走,不要打自己這小飯桌主意。

但無論如何,已成定局的事,眾夫子最後也隻好個個麻著一張臉認了命,但人人都不肯清什麼賬,隻催宋妙快快回來,等回到了,早早遣人去學中告知一聲雲雲。

一群夫子來時全餓著肚子,但人人高高興興,走路都是帶風的,回去時候分明個個吃得又飽又滿足,偏偏儘數垂頭喪氣,提不起一點勁。

眾人告辭而去,各自無言,等走到巷子口的時候,忽然有一人,便是那曹夫子道:“啊呀,我好似落了傘在食肆裡頭。”

又道:“你們先走,不用等我——我取了傘自己回去。”

諸人並未多想,也冇精力理他,由他去了。

而這曹夫子轉身回了酸棗巷尾,連走帶小跑,急急回到宋家食肆,進門先叫一聲“宋小娘子!”

他也不提什麼落了傘,隻道:“你接不接壽宴的?隻是家宴,兩三桌,價錢好說!”

宋妙見得人回來,先還有些意外,聽得對方發問,點頭便道:“多謝曹先生關照,我家接壽宴,隻是不知什麼時候——我這兩日就要外出,恐怕趕不上。”

又問詳細菜色要求,還問是誰人過壽。

那曹夫子便道:“是我那老妻,她五月末的時候過壽。”

他先提了幾句妻子喜好,宴席安排,又從袖子裡掏了個小布包出來,放在桌麵上,道:“這是訂錢——先定下,要是來不及再說。”

說完,他咳嗽一聲,又問道:“也不知道小娘子五月時候回不回得來——明日你是不是未必出發,來不來得及幫著做一鍋田螺釀啊?價錢好說,我先前給家裡那個說了這菜,她就怪我有好吃的隻顧自己,不顧家人……”

正說著話,卻聽門口處同樣一聲咳嗽,緊接著,接二連三咳嗽聲響起。

宋、曹二人一個抬頭,一個回頭,就見三三兩兩,好些個夫子站在外頭。

“老曹,原來你這落的傘,是田螺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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