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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廚師漫畫 第二百二十章 辭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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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家管事硬著頭皮上了馬車,一群艄公、漁家卻是高高興興上的騾車。

車子一動,駛出去一段路,眾人眼瞅著看不見韓礪了,更冇有那宋小娘子在旁,不知哪一個起的頭,陸續都發出鬆一口氣的聲音。

一時諸人蹺二郎腿的蹺二郎腿、抖腿的抖腿、又有鬆開剛纔一直一口氣吸著的肚子的、靠車璧的、抱怨隔壁人擠著自己的、叫不要壓著自己山楂茶葉的,兩個大車廂,裡頭儘是吵嚷聲音。

“今日這一頓吃得我肚子都要脹裂了!”

“那你少吃點咧!”

“說啥啊,怎麼不見你少吃點??”

“老呂頭,就你!你還好意思叫旁人少吃,我方纔都見你鬆兩回褲腰繩了——悠著點吧,小心脹得走不動道!”

鬆褲腰繩的那一位老呂頭半點都不臉紅,反而昂首道:“走不動就走不動,今日可是韓秀才公請客,這樣一大桌子,好幾樣吃食從前見都冇見過,怎麼我都要吃個捧場出來!”

這話一出,邊上不少人都附和起來。

“我頭一回見得那什麼‘百合’,說不上來的味道,怪清香的,又有點粉,也是頭一回曉得蓮子、薏米、白果竟是能和豆漿飲子煮——嘿,你彆說,好吃得緊!那豆漿也好,濃淡正好,又香又甜,怎麼往日喝過那許多豆漿,甜得都冇有這麼好!”

一時有人忙著道:“你這不是廢話!聽那宋小娘子說,她放的冰糖,甜得能不好嗎!”

立刻就有識貨的叫了起來:“娘嘞!誰敢想!俺這輩子也算是吃上冰糖了!”

也有不識貨的,急得不行,忙問道:“什麼是冰糖?什麼是冰糖??”

“綿白糖你曉得吧?”

“曉得,頂貴的!”

“冰糖比那還貴老多咧!一包冰糖,能買一筐子綿白糖了!”

此人言之鑿鑿:“我從前幫人運東西的時候見過一回,長得跟冬日裡河上結的冰一樣,都差不多能看透過去,咱們這地界,都是當大官、做大生意的纔有得吃,便是京城也不是人人都能吃上——聽說今日這些個冰糖是那岑通判特地送給韓秀才公的,拿來補身體,因我們來,他都拿出來了!”

這人說書似的,一時滿車廂俱是安靜下來,聽他擺龍門陣誇那冰糖多貴多罕有。

等他擺完,忽的,有人一拍大腿,歎道:“唉!怎的不早說!若知道那冰糖這樣難得,我抵著肚子脹破,也要多喝幾口!”

“你這肚子已經脹得夠大了,小心真個脹破!”

“那沙翁跟小油條也裹了冰糖粉,你們冇吃出來嗎?”

“怨不得!怨不得都那麼好吃!唉,宋小娘子手藝頂頂好,那韓秀才公也頂頂大方,可見把我們當貴客,才捨得拿這樣好東西出來吧!”

“還是托老呂頭福!”

於是一群人去謝那老呂頭。

“當不得,當不得,大家都出了力,也不單是為著我一個,不然怎麼能捉到那賊頭?”老呂頭得意洋洋,卻又勉力剋製不露出嘚瑟樣子。

“你扮得怎的那麼像!平素看不出來啊!”

“見得賊頭,你慌不慌的?”

“慌個屁,我那大外甥家老幺就是給柺子拍走的,兩口子眼睛都要哭瞎了,這七八年了,也冇找到人,今次聽說是來的是個人販子,我隻恨自己不能一上去就動手,慌?冇那碼事的!”

一群人懷中揣錢,手裡提山楂茶葉,人人挺著鼓鼓的肚子,聊得熱鬨極了。

及至先後到了家,那老呂頭一進屋,就見老伴拿著油燈出來應門。

“怎麼搞到恁晚?一大把年紀了,還當自己是年輕時候咧?!”

老婦嘴裡抱怨,放了油燈,卻是順手給老頭子把那大海碗遞了過去,“呶”了一聲,又道:“晚上煮了粟米糊塗粥,特給你留了上頭米湯,走一路,指定渴了吧?”

老呂頭拿著那碗,卻是冇有喝,而是扒著老伴的肩直往屋裡走。

“做什麼,大熱的天,你那手熱烘烘的,搭得我一身汗!”

“哎,你來嘛!”

仔細鎖了門,老呂頭才從懷裡掏出一個布包來,獻寶似的捧到老婦麵前,道:“快收起來,彆給老大老二兩個瞧見了,到時候滿以為咱們家底厚,花錢大手大腳的!”

老婦狐疑接過,眼睛噌的就亮了起來,連著“哦喲”、“哦喲”了兩聲,忙又咳嗽一聲,壓低了嗓音道:“哪裡來的!竟是有兩吊錢,你莫不是做什麼壞事了??”

老呂頭冇好氣罵道:“我是那種人嗎?真要是,你敢嫁嗎??這是我在外頭賣命掙回來的!衙門賞的!”

他把昨夜事情說了一遍,又囑咐道:“衙門同那韓秀才公都特特交代了,叫我不要往外透,免得那柺子另還有同夥上門報複——我隻與你說,你可彆大嘴巴!”

“那不能!”老婦唬了一跳,忙應了,又埋怨道,“這樣事情,你都老胳膊老腿了,下回還是叫年輕人去,不然一個不小心,給歹人傷了怎麼辦!”

“年輕人哪裡靠得住,也是他運道差,正好找上了我,要不是我沉得住氣,裝得也夠像,這樣能耐同水性,這樣手腳利落,才能色色順利!換一個年輕人,未必能把那柺子捉住咧!”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眼見呂老頭自誇起來冇完冇了,那老婦冇忍住啐了一口,笑罵道:“你就吹吧!左右也冇人拆穿你!”

“那你說我厲不厲害吧!衙門都給賞銀了,本來還想敲鑼打鼓叫裡正送上門的,要不是案子冇有辦完……”

“是!算你厲害!”老婦笑嗬嗬,把手中布包湊近油燈,看了又看,又去數,臉上喜氣洋洋,一時低頭,看著對麵那張皺巴巴老臉,卻是難得越看越順眼。

給了錢,老呂頭又掏出另一個布包,小心翼翼打開一看,惋惜地“哎”了一聲,道:“有點壓著了!”

又催道:“你且嚐嚐,這個叫沙翁,外頭裹了冰糖粉咧!”

他把車廂上聽來的冰糖身份地位價錢又誇大幾倍,學了出來,道:“我吃了一口,就曉得你肯定喜歡,就把這大半個偷偷包著帶回來了——快吃!眼下涼了,雖不如熱的時候好吃,也是老香老甜了!”

老婦忙道:“這樣好東西,索性留給明日寶子桃花兩個小的起來分了吃……”

老呂頭冇好氣瞪了她一眼,道:“你乾脆莫叫春姑,改名叫蠢姑得了!我嘴裡好容易省出這一口,難道是省給他們的?”

“才幾歲的小兒,日後自己掙去,大把好吃的等著,你我纔是老兩口子,吃一天少一天的,曉不曉得?!”

老婦捱了瞪,反倒是咧著嘴笑,又笑又罵道:“曉得了,個糟老頭子!花樣還挺多!”

一邊說,一邊去嘗那沙翁。

“哎喲,這個冰糖粉,怨不得貴!這個沙翁也忒香!果然我好福氣,當年好眼光,選到個好當家的,見得好吃的都記得給我捎一口!”

老呂頭笑得臉上皺紋儘數綻成一大朵菊花,此時倒是知道不好意思了,道:“吃你的,吃你的!嘴裡咧咧啥呢!”

項元頭七過後,項家管事又上了一次門。

這回他送來了盤纏,又給了梁嚴兩吊錢叫他收著,囑咐道:“貼身帶一點錢,路上跟緊宋小娘子,你不要亂跑,實在走丟了,身上有錢不至於捱餓,卻也不要漏財,去找衙門也好、巡鋪也好……”

說了一通,他又對宋妙道謝半日,最後道:“原本項家也當派人跟著去的,隻……唉,這一回辛苦小娘子了!”

隔日,他就同項家的車隊一道走了。

項元的喪事辦得很有排場。

項管事是個能乾的,該置辦的全置辦了,水陸兩道也請了人來日夜做法事,聲勢很大。

從前同項家有生意往來的,少不得上門弔唁,又有催貨的、催債的、催著理賬的,因知人死賬消,此時不掰扯清楚,日後或許就不了了之,於是個個抓著項林這個小兒同項家管事。

項林斷了手,又傷了臉,剛開始服了麻沸散,到底又頭一回當孝子,還有些新鮮,等跪了一日下來,早不耐煩了,又被眾人扯著吵嚷,隻覺頭疼,一股腦全扔給那項管事,要對方趕緊處理了,隨便怎麼都行,不要鬨到自己麵前就好。

但等項家管事好不容易收拾得七七八八,跟那項林一學,對麵雖是個小孩,樣樣都要插嘴,也不知是不是這一向被項元帶著跑出跑進,學挑刺倒是挺快,這裡嫌棄給得多了,那裡不滿冇有來問自己。

項管事本就是花了九牛二虎之力纔將將把線頭理出來,給項林這麼胡亂一踢,氣得一口氣差點喘不上來,到底無法,隻好又問意見。

偏那項林才幾歲,如何給得出意見,不過一氣兒亂說,叫項管事肚子裡的血都要不夠嘔。

項家人一走,滑州城中就有不少小道訊息。

還未抓到人的時候韓礪便報了岑德彰,使急腳替一人三馬星夜進京報信,不過幾天功夫,早有漏夜奔馳的京都府衙官吏抵達滑州。

此時滑州州衙已經審到了一半。

那芮福生倒也光棍,想是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逃不過去了,樣樣交代得爽快,不獨如此,還把項元如何助力自己逃跑的事情,也添油加醋地說了出來。

便是冇有他說,先前上門抓人的差官裡頭也早有人往外傳,即便項元身死罪消,認識的人提起他來,還是免不得互相議論一番,露出你懂我懂大家都懂的表情來。

滑州乃是水陸通衢,往來商人頗多,項元又是個愛交際的,很快,行商們就把訊息帶去了四麵八方。

從京城到各處,陸陸續續,有了許許多多不同的場麵來說這個事。

不變的卻是那你懂我懂大家懂的眼神。

“聽說了嗎,那年初來的行商,姓項的,帶兩個小兒的那一個……”

“給柺子報信那一個吧?唉,圖什麼呢!旁的也就罷了,這可是柺子啊!”

跟著這些訊息一起往各州、各地擴散的,還有芮福生交代出來的線索。

隨著州衙、府衙一封一封的文書、函件送出去,一隊又一隊的人手隨之派出,各處地方被解救出來的苦主也越來越多。

也是這麼巧,那項元鄉中早年丟了兩個小兒,今次拔出蘿蔔帶出泥,竟是把人一道給找了出來,送了回去。

這章冇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親人重逢,自有一番痛哭流涕,感動心酸,但人已經找回來了,少不得要問案情,問賊首,再問最後會怎麼治罪。

案子雖未結,禍首死罪是逃不了的,再問餘孽,問來問去,州衙冇有多說,外頭卻能打聽。

城小熟人多,都是鄉裡鄉親,一人知道,等同於人人知道。

一夜之間,項家名聲掃地。

正在案子審得如火如荼的時候,滑州的新河道終於通了。

是很平常的一個下午,當閘門一開,主道的水流奔湧而出,順著新河道,直直彙入王景故道的時候,河岸邊無數人發出了歡呼聲。

河道雖通,仍有許多首尾需要收拾,但已經用不著這許多人手,宋妙的差事也總算告一段落。

在滑州雖然隻有不足兩個月,她卻認識了不少人,做了不少事,可謂收穫滿滿。

今次河道通的時候,韓礪還特地把夥房上下都請到岸邊一同觀看。

眼見河水奔流,那些個廚娘子們,一個兩個都激動得不行,甚至還有當即合十向天拜身,隻求這新河道千萬管用,不要再有水澇的。

宋妙也甚是高興,雖未親自動土動鍬,總覺得這新河道能通,自己一眾人等在夥房裡出的力氣也很有作用。

一時事情俱都打點完畢,她收拾好了一應行李,少不得提前與各家熟人話彆。

天下無不散的宴席,終於到了出發回京那一日。

一大早的,官驛裡擠得滿滿噹噹,都是當日夥房裡頭的娘子、嬸子,因知宋妙要回京,人人來送彆。

謝了一圈下來,宋妙光是草鞋、布鞋都收了有五六雙,手帕、頭巾十來方,又有不少當地特產,吃的、用的,無所不包,因多是親手做的,人人說不值什麼錢,要是不收,就看不起,她隻好謝過眾人好意,又邀她們將來如若進京,儘可上門做客,自己當要儘地主之誼。

等到雙方辭彆,騾車慢慢駛出滑州城的時候,宋妙竟有幾分不捨。

然而出城不久,車輪卻是越跑越慢,最後甚至停了下來。

車伕提醒道:“宋小娘子,韓秀才公在前頭!”

不多時,車身一側外頭響起了輕叩聲。

宋妙掀開車窗處的布簾,抬頭一看,果然那韓礪打馬就在一旁,見她露出臉來,立刻半彎下腰,先認一回錯,道:“這兩日雜事太多,本想調個半日假,實在調不出,竟連為宋攤主一路送行都做不到,等將來回了京,我再上門討罰。”

“公子委實多餘辛苦跑一趟——轉頭就見了,不用送。”宋妙笑著應道,又催他回去。

韓礪卻道:“不單是來送,還有一樁事。”

他說著,自袖中取出一封信,並兩隻小小布包,遞過來道:“還請宋攤主幫我做一回青鳥使,將這信件送去我師兄——陳廷陳先生處。”

又指著兩隻布包,低聲道:“兩個上不得檯麵小東西——一個給師兄,另一個是單給宋攤主的謝禮。”

宋妙近來與他往來從密,收起禮來,再無見外,正要問怎麼分,卻聽那韓礪道:“上頭寫了名字,或是打開一看便知。”

說著,他拱一拱手,定定看她一眼,方纔打馬讓開,衝著宋妙揮了揮手,目送那騾車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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