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之出金屋記 第43章 律師 他變得膽小怕事,沉默寡言,從不…
律師
他變得膽小怕事,沉默寡言,從不……
“我倒是聽聞過一些案件。”許平心開口,
他們乾醫生的,有時難免會碰上一些醫療糾紛,但,
打官司這件事,
他們還是能避就避的。
“這樣的官司是必贏的,
本來就是他們不對,坐車給錢天經地義。”
“那幾個巡捕隻聽信一麵之詞,無緣無故將樊小虎毆打的快要致死,更是可惡。”蘇令徽擲地有聲的說道。
“華國的法律是不會允許洋人這樣欺負我們的!”
“可,
話是這樣說,但這樣的事發生好多回了,從來也沒有人去起訴啊,大多都是自認倒黴了。”
蔡大偉不由得插了一句,
覺得蘇七小姐有些異想天開了,起訴外國人哪是那麼容易的,那些可都是大老爺們。
許多平時對他們吆五喝六的老爺們見到了洋人都很是尊敬和客氣。
“那要是本國人坐你的車不給錢,
還打你一頓,你會善罷甘休嗎?”蘇令徽轉頭問道。
“那肯定不會,
不打他一頓算我老蔡沒誌氣。”蔡大偉瞪著眼睛,
生氣的說道。
“那麵對外國人也要一樣,
他來到了華國,
站在這片土地上,就要遵守華國的法律。”蘇令徽硬邦邦的說道。
“華國的法律規定了可以起訴外國人,我們就去起訴。”
華國人和洋人是平等的,她攥緊了拳頭。
“樊叔叔,你怎麼想?”
蘇令徽轉頭鄭重的詢問著樊父的意見,畢竟樊父纔算苦主,
如果樊父選擇不起訴,那也隻能算了。
範文生、蘇令徽、許平心、阿文、蔡大偉、還有屋子裡一直蹲著幫忙熬藥的那個瘦小的那個中年人一共十二隻眼睛都緊緊的盯著樊父。
樊父的嘴唇一陣顫抖,他有些膽怯,打官司,這得要花多少錢啊?
可隨即他又很快想起兒子嘴裡喃喃的那句“我的錢,那是我的錢!”,想起從廢墟中刨出的妻子的屍體,想起手中那破碎的掛鐘。
不懲罰那些人,他實在不甘心啊!
當時麵對那些拿著武器的r國人,他隻能背著妻子的屍體,帶著兒子在廢墟和敵人的槍炮中倉惶奔逃。
那時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如今他依舊不知道自己的兒子做錯了什麼。
難道麵對著那些人,他們永遠隻能低著頭活嗎?
他低頭,兒子也要低頭嗎?祖祖輩輩,子孫後代呢?
“起訴他,起訴他。”
樊父哆嗦了一下,他緊緊的瞪著床上人事不知的兒子,最後堅決的說道。
“錢是我們應得的,這不是小虎的錯。”
是的,他可以選擇不起訴,可兒子怎麼辦。他是一個好孩子,醒來知道因為他的原因,家裡背上了這麼大的一筆債務,會怎麼想自己呢?
樊父知道這樣的人會變成什麼樣子。
小時候,他家裡佃著地主的地,恰逢大旱,顆粒無收,地租卻比往年還要加上兩成,變成了九成。
於是佃戶們隻好被逼的賣兒賣女,甚至把自己也賣掉。
而那時侯,他還很年輕,有著一腔熱血和幾個無畏的朋友。
他們偷偷商議了幾天,想組織佃戶共同向地主抗議示威,讓他降下地租,讓他們能喘口氣,活著度過這個災年。
但不知誰走漏了風聲,他的朋友被當做領頭的投進了縣衙的大牢裡。
朋友的父母將自家僅剩的三畝祖地、一頭牛還有女兒全賣給了地主,地主纔去給縣太爺打了招呼,將被關了小半年的朋友放了回來。
可朋友回來之後,樊父卻發現明明他還是那個人,但卻和以前一點也不一樣了。
他變得膽小怕事,沉默寡言,不再高談闊論,不再熱心爽朗。
他再也不敢在彆人麵前直起腰來,隻像那頭被賣的黃牛一樣在家裡、地裡乾著活計,再也沒有和被人大聲說過話。
“錯了,我錯了。”這是他唯一會對他說出的話。
可他真的做錯了嗎?
樊家沒有扛過那個災年,他在埋葬了自己的父母後離開了家鄉,從此再也沒有回去過。
可樊小虎才十八歲啊,他不想讓兒子以後也變成這樣。
“可我們都不懂啊?”
阿文弱弱開口,他環視了一圈,將祈求的目光投向了背挺得直直的蘇令徽。
“沒事,就像做題一樣,我們一步一步來解決,首先我們需要一個專業人士,一名律師。”蘇令徽回想著自己看過的書,很自信的說道。
“律師,找哪個律師?”眾人又陷入了沉思,沒接觸過啊。
蘇令徽看向剛剛說自己遇到過幾起案件的許平心,許平心連連擺手,無辜的說道。
“我隻在一個同行有案件的時候去觀摩了一下庭審,但也沒接觸過。”
“不過”他提醒道“律師的水平參差不齊,我聽說有些律師收費很高,但是水平極差。”
“而且這種涉外的官司,肯定是非名律師不行。”
蘇令徽苦苦思索著,她倒是在蘇大老爺那見過律師。
可她一不知道那律師叫什麼。二恐怕她聯係上那律師後,就會被報告給蘇大老爺,蘇大老爺準會勃然大怒,然後關她的禁閉。
畢竟在蘇大老爺的美好想象裡,她此刻還正在和周維錚兩個人在公園裡培養感情呢。
咦,周維錚,對了,周維錚!
蘇令徽激動的一拍手掌,快活的笑了起來。
他在滬市生活了好幾年,一直和政商界名流打交道,肯定認識幾位名律師,而且說不定還會有更好的辦法。
她急匆匆的翻起了手袋,裡麵的夾層裡果然放著一張紙條,是昨日周維錚臨走時給她的白公館的電話,讓她有空就可以聯係他。
說乾就乾,蘇令徽急匆匆的領著蔡大偉出了樊小虎家,一路跑到了最近有電話的商鋪裡,這裡裝著一架磁石電話。
“5分鐘半個銀元。”
商鋪的老闆虎視眈眈地站在了旁邊,蘇令徽塞給他一個銀元,他才慢騰騰的走了。
“麻煩幫我接白公館260號。”
蘇令徽轉了號碼,然後一手握著聽筒,一手握著話筒,腳尖不住的點著地麵,焦急的等待著。
“好的,請稍等。”接線員甜美的聲音響起。
咦,對了,接線員也是女生從事比較多的工作,蘇令徽眼前一亮,在心中記了下來。
不多時,一道有些粗獷的女聲響了起來。
“你好,這裡是白公館,請問您是哪位?”
“你好,麻煩請幫我叫一下週維錚。”
一陣忙亂的聲音響起,那道聲音離遠又離近。
“小姐,你,你是誰啊,怎麼找錚哥兒啊?”
“錚哥兒。”
蘇令徽下意識的重複了一下,隨即立刻意識到這應該是周維錚的小名。
她想隨口編一個名字,但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混過去,隻好一梗脖子,破釜沉舟說道。
“我是蘇家七小姐。”
“蘇令徽”她的聲音又不自在的小了下去。
“哦。”
“哦!”
對麵的聲音先是平靜,然後瞬間高昂了一下,又是一陣遠去又回來的足音,隱約還聽見對麵“蘇七小姐”“那個,那個小姐”的傳話聲。
“能麻煩您叫一下嗎?我這邊還在記著費用。”
蘇令徽尷尬的胡亂說道,雙手攥緊了聽筒和話筒。
“好哦,好哦,他剛好在家,蘇七小姐,你,你稍等。”
那道聲音遠去了。
過了一會,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一陣更加急促的足音迅速的靠近,然後周維錚那低沉熟悉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疑惑。
“令徽?”
“是,是我。”
蘇令徽不知為何,更有些尷尬了。
她望著外麵,蔡大偉睜大著眼睛看著她。
她又瞟向一邊,商鋪老闆裝模作樣的拿著張報紙站在不遠處,兩隻耳朵豎的老高。
她瞪了店主一眼,店主悻悻的走遠了。
“怎麼,是要約我出去玩嗎?”
見那頭不出聲,沉默了一下,周維錚笑著開口。
“嗯,嗯。”
蘇令徽不願意騙周維錚,猶豫了一下說道“是有事要請你幫忙,你認識水平比較好的律師嗎?”
“律師,發生什麼事了?”蘇令徽感覺到周維錚的語氣一下子嚴肅了起來。
“不是我,是我的一個朋友。他是個車夫,有個洋人坐車不給錢,還教唆巡捕將他打傷了,差點死掉,剛剛搶救過來。”她趕忙說道。
“我們想起訴坐車的外國人和巡捕,所以需要一名優秀的律師。”
電話筒的另一頭沉默了一下,蘇令徽靈機一動,壓低了嗓音說道。
“我一下子就想起了見多識廣、人脈廣闊、心地善良的你。”
聽著對麵小姑娘甜甜的話語從話筒裡麵失真的傳了過來,像含著蜜一樣,周維錚頓時心情頗好的笑了。
“真的是第一個想起我的嗎?”他逗著蘇令徽。
“真的!”
蘇令徽急切的說道,雖然第一個是蘇大老爺,但她很快就聯想到了,所以也可以毫不心虛的說,是第一時間想到的他的。
“行,你現在在哪?”周維錚心情很好的問道。
“啊,你要過來?”
蘇令徽有些驚訝,她還以為隻用給她說一個名字就可以了。
“當然,我要對我的人負責任。”周維錚挑著眉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