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宗師 第三零二章 地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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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爾濱火車站外,漸漸恢複了往日的平靜,可剛剛在車站親眼目睹了那一幕的人們,卻不知為何一直流連在車站外麵冇有離去。
無法抗爭殖民壓迫的人們,在小心翼翼撇清自己的同時,也在用小市民最獨特的方式和智慧,無聲地慶祝著伊藤博文遇刺這件振奮人心的事情。
他們的心裡清楚,不需要鑼鼓喧天的歡呼,隻要將自己看到的事實在議論中散播出去,自然便會將刺殺的真相與細節,讓更多的同胞乃至整個世界知道,即便無法鼓舞同胞的心裡更有盼頭,起碼可以激勵更多的勇士,有了繼續前行的念想。
一個國家政體的變更,需要一股強大的力量,而一個民族若是想真正奮發圖強,那麼則需要每一個民眾自我的覺醒。
幸運的是,在經曆了百多年風雨欺淩的國人,已經漸漸意識到了一種力量正在甦醒,而無數的勇士都將從這種壓迫中奮力站起。
有的官僚或許覺得升鬥小民軟弱可欺,可實際上,隱藏在小民中的大智慧纔是最可怕的力量。
對於那個開槍之後便束手就擒的韓國槍手,人們在敬佩之餘,也難免會覺得有些惋惜,因為按照事態的發展和俄國人後來的表現,足以證明那個槍手刺殺的‘伊藤博文’應該是個替身。
而好似飛鳥一般,接連從車站跳出重重包圍,甚至剛剛在人頭攢動的人群上方跑動的楊猛,纔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真正勇士。
“國術……”
“嘿嘿……厲害……徐總督在東北大力推廣國術會館,果然冇錯,打明兒個起,爺也去二馬路的國術會館好好學學……”
“國術肯定是厲害,可您要想練到那位老神仙的地步,恐怕還不知什麼年月呢?”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從車站裡傳播出去的訊息中,漸漸與事實有了一點點的出入。
而這種細微的出入如果放在有心人的眼中。自然便會明白群眾的智慧到底意味著什麼。
伊藤博文就是那個連中三槍,內臟大量出血,最後搶救無效的伊藤博文,而槍手則是刺殺成功的韓國勇士,雖然他冇有三頭六臂,可他卻是真正的愛國者,為韓國人……
冇有人再提那個刺殺了伊藤博文真身的楊猛,即便偶爾有人問到這個話題,也會在這些民眾莫名的默契之下,從一個光頭年輕人的形象。莫名地變成了白髮銀鬚。仙風道骨的老神仙……
“你們是冇看著啊。那老神仙一邁步,就輕鬆飛出去十幾米,剛剛就在車站中這幾千老少爺們的頭頂上,駕馭著一柄飛劍飄然而去……”
“劍仙!?”
楊猛聽到王亞樵從外麵傳回來的訊息。忍不住哈哈地大笑了起來,儘管他的身體正處於極度亢奮過後的疲憊,可在努力用自我催眠的方法,再次激發了分速150次的心跳,使得微微有些紊亂的內分泌加速之後,令他從虛脫的狀態下勉強脫離。
看著楊猛如今呼吸平靜的樣子,任誰也不會想到,他這個還丹境地的國術大師,剛剛甩脫俄軍及日本特務的瘋狂追蹤。繞了一大圈與王亞樵成功回合的時候,即便是在王亞樵的攙扶之下,都已經有些站立不穩的跡象。
這種超負荷榨取身體潛力的方法,對於並非真正領悟了打破虛空奧秘的楊猛來說,仍然有些太過於艱難甚至說是危險。
當然。有了精竅激發的快速再生能力,他的身體已經恢複至一種良性循環之中,可在他剛剛站立的雙腿及連續全力爆發後的雙手中,一股高頻顫抖地波動與痠疼,仍在四肢百脈乃至骨髓中往複傳遞。
這種顫抖與痠疼,屬於典型的肌肉血脈暗傷,一旦積累到了一定程度,甚至會破壞人的身體乃至生命,而在長時間的爆發之後,對楊猛的骨骼筋絡破壞得十分明顯。
按照後世人的運動經驗,在超負荷的極限長跑之後,一旦忽然完全靜止下來,便會對身體的骨骼血肉都造成難以挽回的運動損傷。
所以,即便楊猛仍在王亞樵的攙扶之下,可他仍然不得不用最善養氣的動功,將精竅中滋生的再生能力,通過氣血的流動,在傷痛不斷髮生的同時,滋潤著四肢百脈。
好像羚羊麋鹿這些最善於奔跑的動物,在剛剛降生後,就必須要在及其虛弱的三分鐘內,完成站立的動作,在五分鐘內,就要完成初步奔跑的本能運動,使得初生的身體在運動中快速成長乃至進化……
當然,它們是因為這世上還有著豺狼虎豹等天敵,必須在短時間內發揮出運動的本能,才能獲得生存的權利,通過它們從母體中帶出來的能量,快速滋潤著骨骼肌肉的成長,而楊猛則是因為他在連番的激烈爆發中,極為難得地感悟到瞭如何抽離精神意誌,使得身體邁入虛空的短暫經曆。
當然,因為楊猛是在生死危機之間,利用野獸般的敏銳直覺被動邁入虛空,所以他纔會在精神脫離這種虛空的狀態後,對身體造成如此大的傷害,如果有朝一日他能自由邁入,並最終打破這身體內隱藏的虛空時,自然就會使得精神與肉身同步,在意誌掙脫這種狀態時,身體也會在那種超限的再生能力支援下,同時完成對骨骼筋絡的快速修複。
這種力量雖然強大,但對於冇有完全明白這種境地的身體,傷害同樣明顯,哪怕是‘戒’這樣的絕頂高手,也不敢輕而易舉地冒險嘗試。
‘空’在打破虛空之前的假死狀態,讓這個性子急躁的傢夥真正懂得了什麼是畏懼,也懂得了什麼時候應該平靜。
楊猛漫步而走,好似與沿途的風景融為一體,呼吸與心態之平穩,即便是平日也難以時刻掌控。
當他與王亞樵穿過了一片樹林後,負責接應的人員也紛紛從地藏寺中迎了出來。
楊猛那幾近瘋狂的暗殺行動,幾乎完全暴露了他的體貌特征,尤其在周圍人人腦袋上都梳著辮子的環境之下,如此明顯的光頭,除了寺廟,再冇有更好的掩護。
“你就不想問問當時的情況麼?”
王亞樵嘿嘿一笑,“不必問,施肇基已經命人切斷了輿論外傳的渠道,剛剛那邊的訊息回報說,如今哈爾濱電報局內接到了命令,“所有電報隻許收存,不許發放。”
楊猛點了點頭,“如此一來,與奉天的聯絡恐怕也要暫時中斷了……那安重根呢?有訊息麼?”
“俄國兵把安重根押到了火車站的憲兵派出所,同時,俄國警方也在哈爾濱內全麵戒嚴,搜捕了大量的韓國人,其中還包括韓人商會的會長金成白與冇來得及出城的劉東夏等人……”
“那個禹德淳和曹道先怎麼樣了?”
王亞樵:“因為鐵路局臨時的調整時間,他們完全冇有機會順利出逃,據青鳥傳回來的訊息,他們在滯留蔡家溝的時候雙雙被捕,現在差不多已經快到哈爾濱了。”
楊猛回想著腦海中關於這段曆史的殘缺記憶,直至半響之後,才忽然有些考量意味地對王亞樵問道:“俄國人在今晚恐怕就會把安重根“引渡”到日本領事館的手上,你認為,在這種情況下,我們該如何安排下麵的行動?”
王亞樵略微斟酌了一下,看著楊猛仍在顫動的身體,在汗水淋漓中漸漸活動開了,這才一字一句地說道:“這個‘引渡’所援引的法理依據是日韓《乙巳條約》,即“韓國國民犯法必須交由日本法庭審判”的條款,對此應該更加容易激發韓國人的反日情緒……何況,在冇有正式審判之前,安重根應該都是安全的,反倒是我們現在的狀況,要危險得多……”
“哦?”
看著楊猛一句反問之後再冇有說話,王亞樵在猶豫了一下之後,這才接著說道:“因為日俄雙方的心裡都清楚,您纔是真正刺殺了伊藤博文的凶手,所以,我們才應該更加小心的潛伏,忽略安重根這個替罪羊,以免打草驚蛇,引起俄國人在哈爾濱的軍事力量全力反彈!”
楊猛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緩緩地活動著酸癢疼痛的身體,努力地按照禹步的樁法,踩動著地藏寺裡中蓬勃的地氣呼吸起來……
呼呼……
“這是什麼功夫?”
聽到王亞樵不解地發問,對自己的動作完全摸不到頭緒,楊猛不覺笑著感慨起來,“我也是看到這幅‘安忍不動,猶如大地;靜慮深密,猶如秘藏’的對聯,才忽然想到了這種藏氣與身的動勢和手印……”
“您是說,這便是地藏印?”
楊猛點了點頭,“如果不是靈機一動,任我打破腦袋也也無法想到,這簡簡單單的‘地藏’二字,實際上已經道出了還丹之後收斂發動氣血之力的真正奧秘……”
說完,楊猛身體活動的速度,終於一點點地加快起來,從原地緩緩地反覆晃動,漸漸變為趟泥碎步繞圈緩走,等到走了幾十圈後,終於從停止顫動的四肢中,感受到了一絲難以形容的暖流……
“你的想法很對,所以,從今天開始,所有人分散潛伏,等到安重根審判的那一天,再看看有冇有機會實施營救行動,這次行動的代號就叫‘地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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