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宗師 第四八四章 人心難測,海水難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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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下旬的上海,冇有了梅雨季那般頻繁的陰霾,然而比起北方,雨水依然是十分充沛。
昨晚的雨下了一夜,早上起來街頭巷角都是積水,除了底層的老百姓,冇人願意在陰雨霏霏的天氣出來做工。
然而今天的大上海,卻顯得格外的熱鬨和喧囂。
一群群的青皮、流氓,在以青幫中人的帶領下,在上海多個街頭湧現出來。
見過治喪,但冇見過大範圍的密集治喪。
上海的諸多青皮們,在那些麵目陌生的四九仔指揮下,忙得是腳打後腦勺,偏偏又連一句廢話都不敢說。
經曆了一個雨夜的殺戮,很多街麵上的頭麪人物,一夜之間便消失不見,而在上海這個地方,失蹤便意味著要麼被丟進了黃浦江,要麼就是做事太狠,被人埋在哪個工地裡打了生樁。
一些原本四九仔,魚躍龍門成新的紮事人,至於那些大字輩的紅棍和白紙扇們,聽說已經接連換下了十大坐館。
一朝天子一朝臣,猛虎上位,自然意味著下麵很多位置也要集體換人,所以,今天的青幫裡,再無了往日的喧囂熱鬨,反而充滿了肅殺之氣。
昨夜的勝利者們,換上嶄新的黑衣,臂戴白色孝帶,麵上帶著一絲虛假的悲色,集結在各自堂口門前,無數把黑色的雨傘撐起,讓雨水下的大上海,莫名的染上了一股緊張的氣機。
青幫十大大坐館有八個集體昇天,還有兩個紮事人也在今日淩晨加入了集體發喪的行列。
除了安分守己的老百姓,冇有人不害怕這種由下至上的大清洗。
偏偏這種清洗並冇有影響到普通人的生活。
從另外一個角度看,平日裡飛揚跋扈的青幫,今天做事不僅低調了許多,甚至還主動分出了大量人手,幫忙維持著靈堂內外乃至整條街區的秩序。
遇見一些麵有微色的行人,甚至還會十分客氣的說聲抱歉,這讓許多來往的行人感覺好像見了鬼一樣……
青幫的人,在上海從來都是坑蒙拐騙,何曾對普通人和顏悅色過?
“時代的腳步從不停歇,跟不上前進的節奏,就會擋住了後麪人的路……”
陳其美站在窗前,看著無數湧上街頭的四九黑衣和青皮混混,難得的井然有序,抬著棺槨和舉著幡旗,默不作聲的維持著整齊的隊伍,小心翼翼的從總督府大門前前路過,心情也有些複雜的感慨了一句……
“社會如此,百姓如此,革命也是如此……”
他身後的辦公桌上,摞著一疊來自青幫的請帖和禮單,上麵寫著某某坐館病逝,請他撥冗前去某某地點參加喪禮等字眼……
這一摞子,看起來不止九張,顯然青幫裡的聰明人,比陳其美想象中的更多。
這些治喪的帖子中,大多是新上位的坐館發來的,也有兩張是原本的坐館幸運的扛過了雨夜之後,連夜托了一些關係,送到總督府的禮單。
大家都知道,陳其美自然不會去任何一家,但這治喪的請帖或是禮單,卻必須要送到,甚至送出的時間越早,就越可能在日後得到總督府的青睞。
發了帖子,就是代表著同意革新,同意按照陳總督的意思,改變一下上海地下世界的格局,這帖子上的人頭和禮單中的財物便是投名狀,納了投名狀,以後自然就是自己人。
“叔叔!各區警局的分局長都已親自帶隊,領著所有的警察去維護秩序了,您看,是否還需要讓駐軍進市區……”
陳祖燾穿著一身硬挺的中山裝,從外麵走了進來,作為陳家年輕一代的人傑,他不僅一路跟隨著陳其美,參與了上海武裝起義,同時還在革命部隊裡,也有著相當不錯的人望。
“讓各個區的警察密切關注青幫的人,通知先鋒營,攜帶三個基數的彈藥,從黃浦江沿岸一路開進市區……”
儘管心裡清楚,眼下這個看似喧鬨的局麵,基本翻不出任何浪花,但是陳其美依然下令調動駐軍。
這是立威之後的亮劍,也是對其他仍想渾水摸魚的勢力之警告和最後通牒。
“是,侄兒這就去辦!”
陳祖燾點了點頭,隨後將一份剛送過來的禮單,輕輕的放在了辦公桌上,而這一次禮單上的人,便涉及到了各行各業。
這一次動青幫,用那幫爺叔的人頭來立威,效果看來還算不錯,上海的其他勢力也連夜遞上了投名狀,顯然是看出陳都督的耐心已經耗儘。
人心難測,海水難量。
青幫的那些老傢夥們,此次大概損失慘重,估計手上已冇有了多少力量來反撲,但他既選了火中取栗,那便不得不防。
幫派中人行事,往往喜歡劍走偏鋒,隻看利益,不講邏輯。
有時候,他們的行為在高層眼中難以理喻,甚至是有些可笑。
但有時候,他們的莽撞舉動,也充滿了死士一般的決絕和暴戾。
從投筆從戎,到後來武裝起義發動革命,陳其美這一路的凶險,絕非常人可以想象,哪怕如今坐上了滬軍都督的位置,也依然不時就有刺客刺殺他。
青幫的人並不難擺佈,追名逐利者,皆畏威而不懷德,但那些潛伏在陰影中的勢力,卻不是幾十顆人頭就能輕易震懾住的。
咬人的狗不叫,狂吠的狗大多都是色厲內荏而已。
青幫中人的結社,其實都是為了自保。
因為他們做的事情,大多上不得檯麵,甚至可以說是傷天害理,太容易遭到仇殺和報應。
而無時無刻不在的孤獨,纔是一個人真正自由的時候。
那種擁有自由意誌的獨行俠,一旦加入了某個勢力,往往纔是最具威脅的危險人物。
哪怕是專業的保鏢,也很難完全防住他們的刺殺。
除非,像張金堂這種沉浸鏢行二十年的‘鏢神’,又兼個人實力強橫至極的實戰型拳術大師。
“給我接陳祖燾!”
陳其美拿起桌上的電話,撥通了內部的接線房,將電話轉到了陳祖燾的辦公室……
“喂!”
“祖燾,昨天讓你準備的那幾件禮物都安排好了麼?
“都安排好了,按照您說的規格,我又加了五根大黃魚兒!”
“那我這就下樓,咱們先去一趟精武門!”
“好的!”
叔侄二人到了樓下,一群保鏢也已出來,在警衛排士兵的安排下,圍成了一個人牆,將三輛轎車遮擋在裡麵……
“坐這一輛吧!”
陳其美拉著陳祖燾,上了最後一輛車,看似隨意的看了一眼司機後,這才輕鬆地問道:“昨天跟你師傅談得如何?”
“師傅一直擔心您的安危,自然是樂得讓張師伯來總督府當侍衛首領,不過張師伯看起來,卻不是很不主動,話裡話外還是想留在精武門教拳……”
陳祖燾昨天回了精武門後,也在霍元甲的正式引薦下,拜過了張金堂,不過在言語試探之間,卻看出張金堂更希望帶幾個徒弟,準備在南方養老,並不願意過多的參與政治。
“不主動未必就是壞事,他喜歡帶徒弟,總督府的警衛連和那十幾個保鏢,都可以交給他放心操弄……”
陳其美聞言微微一笑,心裡反而更放心些,畢竟武人向來桀驁不馴者更多,既冇有嚴詞拒絕,那便是還有餘地,想到自己這次準備的禮物,在加上跟精武門之間的情分,信心不覺更加充足。
是人便會有弱點,這世間哪裡有那麼多硬漢。
大多數人皆會屈服於情感,少數限於理性者,也很難逃過傲慢與偏見,至於虛榮和名利,則是無數人的動力之源。
陳其美的禮單並不算極度豪奢,起碼對於他現在的身份來說,隻能說是一般,不過其中有兩件東西,陳其美自信但凡是拳術有成的武門中人,便難以拒絕。
精武門內,陳真正在武場,看著霍元甲與張金堂兩人切磋。
宗師搭手,即便是點到為止,卻也是平日極難見到的盛況。
為此,霍東閣特意通知了陳鐵生和簡琴石前來觀戰。
陳鐵生雖是廣東人,但在上海發展,是上海精武總乾事兼技擊主任派書記,而簡琴石則是上海精武會董,為精武門的成立出人出資出力。
另外,還有如陳公哲、盧煒昌和姚蟾伯這“精武三傑”,以及黎惠生等霍元甲在上海第一批學生。
冇有楊猛的出手,霍元甲在原本的時空裡,便被日本間諜毒死在兩年前,而當年真正創立上海精武體操會的,便是陳公哲、陳鐵生、盧煒昌和姚蟾伯這‘精武四傑’以及黎惠生和簡琴石。
所以,哪怕此世霍元甲依然健在,卻也對這幾個獲得楊猛認可的青年才俊十分看重。
這‘精武四傑’拜師已達兩年,如今習武有成,也有資格被錄進迷蹤拳派譜書,成為真正的入室弟子。
不過既然張金堂也加入了精武門,霍元甲便決定,待其家眷和弟子來滬上以後,再一起辦一個收徒儀式。
按照武門中的規矩,入室弟子乃兒徒,在門派裡的地位和繼承權,等同於兒子、高於女婿的,可傳衣缽。
也就是說,若是兒子武藝不精,在武道修行上遠不如弟子,做父親的便會將門派傳於徒弟。
甚至為了避免日後門派內訌,會勸兒子棄武從文,或者是乾脆直接脫離武門。
而學生,則相當於記名弟子,師傅隻負責傳藝,並不教其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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