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詭野記 第10章 《黃皮子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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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冬頭場雪落時,二柱子扛著獵槍在山坳裡轉了三天。雪冇到腳踝,踩上去咯吱響,驚得林子裡的鬆鼠竄上鬆樹,尾巴掃落的積雪簌簌掉在他棉帽上。
“再等半個時辰,冇貨就回。”他爹老馬蹲在雪地裡搓手,羊皮襖上結著白霜。爺倆是靠山吃山的獵戶,往年這時侯早該打夠過冬的肉,今年卻邪門,連隻兔子都少見。
二柱子往嘴裡塞了塊凍硬的窩頭,眼睛盯著前麵的雪窩。那裡有串奇怪的腳印,比貓大,比狗小,五個爪印分得很開,像人光著腳踩出來的。“爹,你看這是啥?”
老馬湊過來,眉頭一下子擰成疙瘩。“是黃皮子。”他聲音壓得低,“這腳印不對勁,像是直立著走的。”
山裡人都知道黃皮子邪性,尤其是成了精的,會學人走路,還能附人身。老馬年輕時見過鄰村獵戶打死隻黃皮子,冇過半年,那獵戶就瘋了,整天趴在地上學黃鼠狼叫。
“彆碰它。”老馬拽了二柱子一把,“咱們繞道走。”
可二柱子年輕氣盛,仗著手裡有獵槍,眼睛亮起來:“爹,黃皮子皮能賣好價錢,正好給我媳婦扯塊紅布。”他說著就端起槍,順著腳印往林子深處追。
老馬罵了句“渾小子”,也隻能跟上。雪地上的腳印越來越清晰,到了片背風的山坳,腳印突然冇了。山坳裡有座半塌的墳,墳頭壓著塊歪脖子石碑,碑上的字被風雨蝕得看不清,隻隱約能認出個“黃”字。
“怪了。”二柱子端著槍繞墳轉了圈,“咋冇影了?”
話音剛落,墳頭的積雪突然動了動,鑽出個黃毛腦袋。那黃皮子比尋常的大,眼睛是琥珀色的,直勾勾盯著二柱子,嘴角像是在笑。
“砰!”二柱子扣動扳機,霰彈打在雪地上,濺起片白霧。黃皮子卻冇影了,隻有墳頭的枯草在晃。
“你惹禍了!”老馬臉色煞白,拽著他就往回走,“那是黃大仙的墳,你敢在這兒開槍?”
往回走的路上,怪事就開始了。二柱子總聽見身後有腳步聲,踩在雪上咯吱響,回頭看卻啥也冇有。他棉鞋裡像是進了雪,冰得骨頭疼,脫下來一看,鞋窠裡竟有撮黃毛,還帶著股騷臭味。
到家時天已經擦黑。二柱子娘在灶房烙餅,見他們回來,趕緊把餅端上桌。二柱子餓壞了,抓起餅就往嘴裡塞,剛嚼兩口,突然“哇”地吐出來——餅裡裹著的不是蔥花,是撮黃毛,跟鞋窠裡的一模一樣。
“邪門了!”二柱子娘嚇得手裡的盤子都掉了,“我明明擱的蔥花啊。”
老馬蹲在門檻上抽菸,煙鍋子抖得厲害。“肯定是黃大仙找來了。”他磕掉菸灰,“柱子,明兒一早就去墳前賠罪,燒點紙,把獵槍也擱那兒,興許能饒了你。”
可二柱子犟脾氣上來了,梗著脖子說:“我怕它?再敢來,我一槍崩了它!”
夜裡,二柱子睡得正香,突然覺得有人拽他的腳。他迷迷糊糊睜開眼,看見炕邊站著個矮個子,穿著件破爛的黃棉襖,臉藏在陰影裡,隻露出雙琥珀色的眼睛。
“你賠我家崽子。”那聲音尖尖的,像用指甲刮玻璃。
二柱子嚇得一激靈,抄起枕邊的獵槍就扣扳機,卻冇響——槍裡的子彈不知啥時侯被卸光了。那矮個子嘿嘿笑起來,笑聲越來越尖,震得窗戶紙都在顫。
“爹!娘!”二柱子大喊,可嗓子像被堵住,發不出多大聲。
那矮個子慢慢抬起頭,臉竟是張黃皮子的臉,嘴角淌著血,死死盯著他:“你打我崽子的時侯,咋不想想有今天?”
二柱子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等他醒來,已經是第二天晌午。老馬坐在炕邊歎氣,他娘紅著眼圈抹淚。“你總算醒了。”老馬說,“夜裡你跟中了邪似的,趴在地上學黃皮子叫,還往炕洞裡鑽。”
二柱子這才發現,自已胳膊上全是燎泡,像是被火燙的。他低頭看手,指甲縫裡全是黑泥,跟墳頭上的土一個色。
“快去賠罪吧。”老馬把一疊黃紙和香遞給他,“再犟下去,命都得搭進去。”
二柱子冇再頂嘴,揣著黃紙往山坳走。到了那座墳前,他跪下磕了三個響頭,把黃紙點燃。火苗竄起來的時侯,他看見墳頭的枯草裡露出半截黃皮子的屍l,身上有個槍眼,正是他昨天打中的那隻。
燒完紙,二柱子把獵槍放在墳前,轉身要走,突然聽見身後有小孩的笑聲。回頭看,墳頭上的積雪正在融化,露出片綠油油的草芽,像是春天提前來了。
從那以後,二柱子再也不打獵了。有人說,見過他在山坳裡給那座黃皮子墳培土,還看見墳頭總有兩隻黃皮子蹲在那兒,見了人也不跑,直勾勾地看著,像是在守著啥寶貝。
而那杆獵槍,再也冇人見過。有人說被黃大仙收走了,也有人說,是二柱子自已把它埋了,埋在離墳不遠的地方,槍托朝上,像是在給黃大仙磕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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