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俗詭譎短篇故事集 第一篇 撞煞

    一、引魂幡

連霧山腳下的風裹著沙礫，把劉家溝村口的白幡颳得獵獵作響。陳文遠跪在祖父的棺材前燒紙，火盆裡忽地騰起一道青煙，盤旋著鑽進供桌下褪色的繡花鞋裡——那是祖母十年前上吊時穿的鞋，鞋尖兩團暗紅，像乾涸的血痂。

「遠娃子，夜裡彆出院子。」三叔公拄著桃木柺杖，渾濁的眼珠盯著供桌上倒扣的銅鏡，「你爺走的日子犯『紅煞』，山溝裡的貓骨神最愛這時候搶魂。」

二、夜哭墳

子時梆子敲過三聲，陳文遠被一陣抓撓聲驚醒。月光透過窗欞，在炕蓆上投出密密麻麻的爪痕，床頭祖父的壽衣竟滲出黑水，順著炕沿淌成個歪扭的「囍」字。他摸向電燈開關，卻觸到一團冰涼絨毛——供桌上的繡花鞋不知何時套在了他腳上。

院外傳來嗩呐聲。陳文遠扒著門縫望去，渾身血液驟然凝固：二十八個紙紮童男童女提著白燈籠，簇擁一頂猩紅花轎穿過麥田。轎簾被風掀起一角，露出半張青紫腫脹的臉——分明是十年前投井的堂姐春娥！她脖頸纏著麻繩，懷裡抱隻黑貓乾屍，貓眼嵌著兩枚生鏽銅錢。

三、貓骨咒

「那是陰親隊伍！」三叔公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枯手死死掐住他手腕，「春娥被貓骨神纏上了，當年你爺」

話未說完，老宅地窖傳來嬰兒啼哭。陳文遠舉著煤油燈往下探，腐臭味撲麵而來。地窖橫梁懸著七具貓屍，風乾的皮肉裹著銅鏈，正下方擺著口描金棺材——棺中赫然躺著祖父的遺體，可那屍體嘴角撕裂至耳根，露出滿口尖細獠牙，十指指甲暴長三寸，深深摳進棺木裡。

「你爺用鎮原鬼的法子養貓骨神！」三叔公突然癲狂大笑，桃木杖戳向棺材底的硃砂符咒，「七貓鎖魂，血親獻祭，這咒要拿你當最後祭品」

四、百鬼宴

花轎在院門外轟然炸裂，春娥的屍身扭曲著爬來，黑貓乾屍發出嬰兒般啼哭。陳文遠踉蹌後退，踩碎供桌下的陶罐——罐裡湧出成團黑發，纏住他脖頸往棺材拖拽。瀕死之際，他摸到祖父壽衣暗袋裡的銅鑰匙，猛然想起祖母臨終前那句話：「地窖石磨壓著貓鬼簿」

銅鑰匙插入石磨機關，磨盤轟隆移開，露出個裹紅綢的木盒。掀開瞬間，二十八張黃符自盒中飛旋而起，將撲來的貓屍絞成碎片。陳文遠抓起盒中泛黃的線裝書，泛潮的紙頁記載著駭人真相：

「鎮原鬼者，飼貓鬼噬親續命也。取七貓縊死於嫁衣，取血親魂釘棺槨，七七四十九日可成」

五、血契破

嗩呐聲化作淒厲貓嚎，整座老宅開始坍縮。陳文遠咬破舌尖，將血噴向符咒，按書中記載念出破咒訣：「雷雨鎮邪祟，銅鏡照幽冥！」空中忽地劈下驚雷，三叔公化作黑煙消散，春娥的屍身癱軟成灰。

三日後，陳文遠背起行囊遠走他鄉。火車駛過連霧山時，他掏出木盒裡的銅鏡——鏡麵映出身後空座上一抹猩紅衣角，以及春娥腐爛的指尖輕輕搭在他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