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天師,卻總以為自己很弱! 第223章 三頭怪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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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謝?
張道之有些不明所以然。
眼前的三頭怪雖隻剩下元神,但性子較之方纔,卻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這是為何?
正當張道之疑慮期間。
三頭怪元神尚未消散,而是緩緩開口道:
“當年,因為一場大戰,導致我**崩壞,將要步入輪迴之時,卻遭死氣侵染,化作一隻孤魂野鬼。”
“甲子前,正逢天下大亂,我聽說,亂神淵有重塑肉身的法子,於是我便來到此地。”
“雖說我的靈智戰勝了腐肉,但卻也受到腐肉影響,執念深種,渾渾噩噩。”
“如今你消我肉身,也算讓我有了個始終。”
張道之的那一劍,讓他放下了心中的執念。
那是一種怎樣的執念?
長生?不死?
張道之覺得,不該僅是於此。
身為龍虎山的弟子,若是執迷於長生不死,隻怕也不會孤身入酆都。
這太矛盾了。
“你是龍虎山的門人,不該淪落到這般地步。”
張道之認為,就算是他的**有朝一日崩壞了。
自幼深受張先教導的他,也絕不允許自身以這種方式取得長生。
聞言。
三頭怪長歎一聲,
“此事,說來話長”
——
我叫張玄陵,生於五胡亂華時代,曾是龍虎山最受矚目的弟子。
那一年,我的師父愈發蒼老年邁,他打算在我和師兄之間,挑選出一人,繼承下一任的天師之位。
我自認為天賦要強過師兄,天師之位,應是唾手可得。
回憶往昔,宛若昨日。
我煉製了一枚可以活血化瘀,消除病痛的丹藥,我希望可以將這藥方交給一個叫做祖逖的傢夥。
讓他帶著這藥方,完成北伐大業。
但前提是,要經過師父的同意。
當我來到天師殿外,卻親耳聽到師父正在與我的師兄張清羽交談,
“為師思來想去,還是由你代我天師府下山最為合適。”
“你拿著這把刀,斬了那隻返祖妖獸。”
我走進天師殿裡,想要主動請纓,代替師兄下山斬龍。
可是,師父卻對我說,“玄陵,你筋骨太利,需磨些歲月,待有了沉澱,以你的筋骨,該成大器!”
於是我便真的信了,師父不讓我下山,其實是要磨礪我的心性。
此後歲月,我整日於崖頂練功,任霜雪凍僵指尖,也要把金光咒練到可以震碎三百丈外青石的程度。
我的功比以前更高了,我認為,師父說出的那句話,其實就是想讓我多加勤奮苦修,待將來好繼任天師。
率領龍虎山,繼續斬妖除魔,維護人間正道。
我想成為天師。
後來有一天,我聽到門中弟子的議論聲,他們說,
“天師給大師兄的那把刀大有來頭啊!據說是經過我龍虎山數位祖師的親自淬鍊才成!”
“是啊,大師兄斬了那隻返祖的妖獸,名聲必然大噪,師父他老人家,這是在為大師兄鋪路呢。”
“有了名望的大師兄,才更好繼任天師之位。”
“”
他們的聲音,影響到了我的心緒。
我不明白,在龍虎山一眾弟子裡,明明是我的天賦最高。
為何師父有意傳位給大師兄?
就因為他是大師兄?
還是說,事情並非如他們所言?
我懷揣著異樣的心思,繼續待在山上潛修。
有一日,大師兄回來了。
他成功斬殺了那隻返祖的妖獸,名聲大噪。
師父給他的那把刀,也被天下異士稱之為屠龍寶刀。
我親自去山下迎接師兄,他對我很好,自幼便就將我當做親弟弟看。
可是,我不願一直站在他的身後,我想我也能站在他的身前!
自師兄回山後,便每日來尋我,為我講解道門中的各種經義。
他總在講經時說我像塊淬了火的鐵,燒得太旺。
後來,我實在聽不下去他的講經,乾脆謊稱閉關,躲在一間洞穴裡。
可是,饒是如此,他依舊常揣著師傅私藏的硃砂墨,蹲在我閉關的洞口給我講《度人經》。
說龍虎山的天師從來不是單憑術法強,而是要懂‘藏鋒’。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斬殺返祖妖獸迴歸山門時,我見師父半夜把他叫進了山門裡的藏經閣。
我屏氣凝神,使用秘術遮掩自身行蹤,悄悄看去,見藏經閣的窗紙上映著兩個人影。
師兄的手裡捧著一部經書,師父說,這部經書名為《正一盟威經籙》,這部經書,分明隻有天師才能看!
一時間,我腦袋一片空白,下意識攥緊雙拳,指甲縫裡滲出血來——
師兄啊師兄,原來你不是要我磨鋒,是怕我的鋒芒紮了你的路。
憑什麼他可以做天師,而我不行?
難道就因為,他斬了返祖妖獸,而我冇有?我的名望比他低?
我不服。
後來,我聽說,酆都鬼門大開,死了很多百姓。
於是,在某天深夜裡,我離開龍虎山,決定前往酆都。
如果我斬殺萬鬼,誅滅鬼王,我的名望,是不是要比師兄還大?
我依稀記得,酆都鬼門關的陰風,比龍虎山頂的霜更冷。
我抱著必死的決心闖那鬼門中,想著若能提回幾隻強大的鬼王頭顱,師傅總該多看我兩眼。
但是,我太高看了自己。
在我斬殺了數千隻鬼魅之後,我的體力,實在是不濟。
我知道,我下山的訊息,瞞不過師父。
我也知道,我一人,哪裡會是酆都萬鬼的對手?
這很矛盾,可我,就隻是想讓師父多看我幾眼而已。
師父神通廣大,怎會不知我下山來此?
可當萬千鬼爪撕咬我的骨肉時,我望著雲海翻湧的方向,始終冇等來那道熟悉的仙風道骨般得身影。
血魔將死氣附著在我的靈魂之上,我看到它在笑:“你師兄昨日剛接了天師印,就你,還妄想成為天師?“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我死了,成為了一隻孤魂野鬼,隻得留在鬼門當中。
後來,不知過了多少歲月。
某年,天地動亂,鬼門大開。
我見有龍虎山弟子殺入酆都當中,念在同門之誼,我並未與他們交手。
而是趁亂以金光咒之力,將酆都的壓運之物判官筆偷走。
我為何偷這杆筆?
因為筆桿上被一位道門高功刻下‘替天行道’四字,那位道門高功是我的師父。
在我十六歲那年,師傅握著我的手在陰天子廟寫榜文,墨跡未乾便誇我筆法有「殺伐氣」。
如今這殺伐氣凝在筆尖,卻再難畫出一道問心咒——
我偷的何止是判官筆,分明是把自己從龍虎山的族譜上狠狠劃掉了。
我希望,能用此筆,問一問我的心,再問一問,我的道,究竟在何方。
後來,我帶著判官筆,前往亂神淵。
亂神淵的霧氣裹著腐肉味,讓人作嘔。
由於我龍虎山弟子的身份,很快就得到了初代神尊的賞識。
他親自為我護道,要用腐肉重塑我的身軀。
最終成功了,但我的靈智,在與腐肉爭鬥時,已被迷瘴遮蔽。
我成為了一隻有著三顆頭顱的怪物,這具肉身不斷地腐爛著,也在不斷地侵蝕著我的心房。
那些歲月裡,我忍受著常人難以想象的痛苦與羞辱,我入魔了。
我發誓,終有一日,要回龍虎山,站在我師父的靈位前,問一問他,為何傳他不傳我?
在我隕落酆都之後,您為何不來尋我?
難道,連繪製一張尋魂符的功夫都冇有嗎?
亂神淵裡諸邪共舞,他們在期待第九位神尊的出現——我。
它們在為我成就神尊之位而歡呼。
我忽然想起下山前那晚,師兄塞給我一袋雷擊棗木符,說若遇險情就捏碎。
那時我嫌他囉嗦,轉手就扔進了乾坤袋,直到魂飛魄散時才發現,那袋子裡還藏著半塊天師玉碟——
原來他早就知道我要去酆都,原來他偷偷把保命的法器塞進了我行囊。
可這些,都被那頭血魔啃得乾乾淨淨了。
我的三顆頭顱不知為何,竟是產生劇痛。
強行忍受著痛楚的同時,我聽見自己發出混著鬼氣的笑。
第一個頭要殺回龍虎山質問我的師父,第二個頭要撕了師兄,如果他已死去,那便將他的墳墓挖出!
第三個頭卻在念《北鬥延生經》。
那是師傅教我們的第一本經。
說凡人魂魄離體時念七遍,便能得北鬥護持。
我有些無法忍受頭顱裡傳來的痛楚了,我不停地敲打著我的頭顱。
腦海裡漸漸想起,師父傳給師兄《正一盟威經籙》那晚。
窗台上放著兩個青瓷盞,其中一個是我的慣用筆洗——
原來師父並非全然偏心,隻是這世道的偏愛,從來容不得兩塊都想發光的玉。
隨後,我接受成為神尊的儀式,跳入血池當中。
當我的身軀冇入整條血池裡時,我下意識握緊了判官筆。
不管是要成魔還是成佛,總得先讓這副鬼身子,去問一問那座山上的人——
無論怎麼說,當年的我都算是替龍虎山擔了酆都的業。
畢竟,酆都一戰,我傾儘所有,以自身血肉關閉了鬼門,保護了萬千百姓。
他們可曾在功德殿給我燒過一炷香?
可曾在午夜夢迴時,想起過那個在山頂練功,把手指都給練到到見骨的弟子?
可是
如今的我,還有機會問一問他們嗎?
還有機會能再回龍虎山嗎?
血池裡,我緩緩睜開雙目,見不遠的前方,似乎浮現出師兄教我畫符時的笑臉。
原來最痛的不是被拋棄,是明知師父偏心,卻還在盼著他那句‘玄陵的筋骨,該成大器’。
如今筋骨成了魔骨,大器成了凶器,唯有這滿心的不甘。
像亂神淵血池深處的那些皚皚白骨與瀰漫著腥臭味的腐肉,化作一條條藤蔓。
纏繞著我的靈魂,讓我再難得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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