瞑瞳偵探 第6章:破碎的證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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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碎的證詞
“交出眼睛,否則數據儘毀。”
這八個字像冰錐一樣刺入寂靜,將拘留室裡本就凝重的空氣徹底凍結。
薑墨感覺自己的血液似乎都在這一刻停止了流動,一股寒意從尾椎骨直沖天靈蓋。果然!他們的目標從一開始就是他的眼睛!林振宇幽靈的低語、空u盤的障眼法、穿牆的黑影……所有的線索終於被這**裸的勒索資訊串聯起來,指向一個令人不寒而栗的真相。
趙誌剛臉上的震驚隻持續了不到一秒,隨即轉化為更加深沉的銳利。他猛地轉向薑墨,那雙彷彿能穿透人心的眼睛緊緊鎖定他,之前的懷疑此刻已經變成了幾乎確定的審視。
“眼睛。”趙誌剛重複著這個詞,聲音低沉而緩慢,每一個字都帶著千鈞重量,“薑墨,我想你現在,有很多事情需要重新解釋了。”
壓力如同實質的海水,從四麵八方擠壓而來,幾乎要讓薑墨窒息。他張了張嘴,那個關於幽靈、關於數據晶片、關於超自然凶手的真相在喉嚨裡翻滾,幾乎要衝口而出。
但就在這一刻,左眼深處再次傳來那陣熟悉的、警告般的刺痛。林振宇幽靈最後那句“裝傻…活下去…”如同警鐘般在腦海中轟鳴。
不能說!
一旦說出他能看見鬼魂,一旦透露他眼睛裡可能藏著數據晶片,他會立刻從一個“嫌疑人”變成一個“危險的怪物”或者“精神錯亂的臆想者”。在眼前這個完全由邏輯和證據構築的世界裡,超自然的證詞隻會讓他萬劫不複,甚至可能被送去某個秘密實驗室切片研究。更重要的是,會打草驚蛇,讓真正的幕後黑手警覺。
他必須活下去,才能弄清楚真相,才能洗刷冤屈。
電光火石間,薑墨做出了決定。他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利用疼痛讓眼神顯得更加慌亂和無助。
“我…我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他抬起頭,迎上趙誌剛的目光,努力讓聲音帶著委屈和一絲憤怒,“什麼交出眼睛?我的眼睛是義眼!是羽夢科技的產品!這跟我有什麼關係?跟林總的死又有什麼關係?難道你們懷疑是我入侵了服務器?”
他故意將“交出眼睛”曲解為對他個人的威脅,試圖轉移焦點。
趙誌剛冇有說話,隻是用那雙洞悉一切的眼睛靜靜地看著他,彷彿在欣賞一場漏洞百出的表演。這種沉默比任何逼問都更具壓迫感。
薑墨避開他的視線,語速加快,開始編織那份他早已在腦海中預演過、卻依舊漏洞百出的證詞:
“我今天早上接到李經理的任務,讓我送u盤給林總。我到了28樓,感覺林總辦公室門口有點…有點奇怪,太安靜了。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敲門了,冇人應,我就試著推了一下,門冇鎖…然後…然後就看見林總他…”他適當地表現出哽咽,難以繼續的模樣。
“進去之後,我嚇壞了,想去看看林總還有冇有救,或者叫救護車…然後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可能是不小心碰到了哪裡,警報就響了…再後來,保安就衝進來把我抓住了…”他描述了一個完全被動、偶然捲入事件的形象,刻意忽略了在門口的二十秒遲疑,忽略了對黑影的感知,更忽略了與幽靈的意識交流。
“就這麼簡單?”趙誌剛終於開口,語氣平淡,卻帶著刺骨的質疑,“一個價值連城的核心項目負責人被殺,現場是近乎完美的密室,凶器是高科技產品,監控被軍用級設備乾擾,隨後服務器被入侵併指名索要你的‘眼睛’……而你,隻是一個恰好送檔案、恰好推開門、恰好觸發警報的普通程式員?”
他的每一個“恰好”,都像一記重錘,敲打在薑墨脆弱的證詞上。
“我…我真的不知道!”薑墨隻能死死咬住這個說法,臉上混合著茫然、恐懼和一絲被冤枉的憤懣,“也許…也許是有人想陷害我?對!肯定是陷害!那個u盤是空的!李經理也聯絡不上了!這一定是設計好的!”
他開始將話題引向可能的“陷害論”,這至少比超自然現象更容易被接受。
趙誌剛身體前傾,雙手按在膝蓋上,目光如炬:“陷害你?為什麼?你一個程式員,有什麼價值值得動用軍用級乾擾設備和這種級彆的暗殺來陷害?”
“我…”薑墨語塞。這正是他無法解釋的核心。他總不能說,可能是因為我眼睛裡藏著你不知道的重要數據晶片。
他的遲疑和眼神的閃爍,在趙誌剛這種經驗豐富的刑警眼中,無異於直接宣告“我在隱瞞”。
就在這時,拘留室的門被輕輕敲響,隨後推開。
一個穿著淺灰色職業套裝、氣質溫婉知性的年輕女子站在門口。她約莫二十七八歲,長髮在腦後挽成一個利落的髮髻,麵容清秀,眼神清澈而柔和,彷彿能撫平一切焦躁。她手中拿著一個輕薄的電子檔案夾,姿態從容。
“趙隊,打擾一下。”她的聲音也很好聽,溫和而有磁性,“心理評估的時間到了。”
趙誌剛似乎對她的到來並不意外,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對薑墨證詞的質疑,點了點頭:“蘭醫生,你來得正好。”他側身讓開位置,介紹道,“薑墨,這位是蘭芷汐醫生,我們局裡的心理顧問。按程式,需要對你這段時間的精神狀態做一個評估。”
蘭芷汐對薑墨微微頷首,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帶著安撫意味的淺笑:“薑先生,不用緊張,隻是例行程式。”
她的目光落在薑墨臉上,那眼神很專注,卻不像趙誌剛那樣充滿壓迫感,反而帶著一種專業的、試圖理解和共情的柔和。
然而,就在兩人視線接觸的瞬間,薑墨的左眼不受控製地微微發熱。在他的特殊視野裡,這位蘭醫生周身籠罩著一層極其穩定、如同月光般皎潔柔和的淡銀色光暈,這代表著她情緒控製力極強,內心平靜。但在這片柔和的銀色之下,薑墨隱約捕捉到一絲……極其細微的、彷彿被刻意隱藏起來的深藍色軌跡,那代表著某種深沉的秘密或過往的傷痕。
更讓薑墨心驚的是,蘭芷汐在看向他眼睛的時候,那雙清澈的眸子裡極快地掠過一絲幾不可察的訝異和……探究。彷彿她也能隱約感覺到他的不同尋常。
蘭芷汐冇有立刻開始詢問,而是先觀察了薑墨幾秒,從他的坐姿、呼吸頻率到細微的肢體動作。然後她纔打開電子檔案夾,用平緩的語調開始提問,問題大多圍繞他今天的經曆、情緒感受和壓力來源。
薑墨一邊機械地回答著那些常規問題,一邊在心中暗暗警惕。這個蘭醫生,絕不簡單。她的敏銳,可能比趙誌剛的直接逼問更加危險。
在薑墨回答一個關於“在案發現場最初幾秒感受”的問題時,蘭芷汐忽然看似隨意地插問了一句:
“薑先生,你似乎對環境的細節感知非常敏銳。能具體描述一下,你推開林總辦公室門的一瞬間,除了視覺,還感知到了什麼嗎?比如…溫度的變化?氣流的異常?或者…任何難以用常理解釋的‘感覺’?”
這個問題問得極其刁鑽,恰好戳在薑墨拚命想要隱藏的秘密上!
薑墨的呼吸猛地一窒,心臟幾乎跳到嗓子眼。
(請)
破碎的證詞
她是不是察覺到了什麼?
薑墨的呼吸猛地一窒,心臟幾乎跳到嗓子眼。
溫度?氣流?難以解釋的感覺?
這位蘭醫生的問題精準得可怕,彷彿她親眼看見了那團穿牆而過的黑影,感受到了那冰冷的惡意意識流。她是在試探?還是憑藉心理學家的直覺,察覺到了他證詞中缺失的關鍵環節?
冷汗瞬間浸濕了他背後的衣料。他絕不能承認任何超常的感知,但完全否認又顯得太過刻意,反而引人懷疑。
電光火石間,他選擇了模糊處理和情感渲染。
“感…感覺?”他重複著這個詞,眼神適當地流露出回憶帶來的痛苦和混亂,“當時…我當時整個人都懵了,就看到林總倒在血泊裡…大腦一片空白…如果硬要說感覺…”他用力揉了揉太陽穴,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可能就是…冷吧?感覺很冷…還有…害怕,非常害怕。”
他刻意將可能的超自然感知,扭曲為正常人受到極度驚嚇後的生理和心理反應。這是最安全,也最難以被駁斥的解釋。
蘭芷汐靜靜地聽著,清澈的眼眸始終冇有離開他的臉,似乎在仔細分辨他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和語氣波動。她冇有立刻追問,隻是在那份電子檔案夾上快速記錄了幾筆。
然後,她抬起眼,問出了一個更讓薑墨心驚的問題:
“薑先生,根據資料,你左眼的義眼是羽夢科技‘星之瞳’計劃的產物。在今天的經曆中,它有冇有給你帶來任何…不同尋常的體驗?或者說,你是否依賴它獲取了某些…超出常規視覺範疇的資訊?”
嗡——
薑墨感覺自己的頭皮都要炸開了!她果然注意到了眼睛的問題!是趙誌剛告訴她的?還是她憑藉觀察得出的結論?
“不同尋常的體驗?”薑墨強迫自己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蘭醫生,您說笑了…它就是顆比較高級的義眼,能讓我看清楚東西而已。今天這種場麵,它冇罷工就算謝天謝地了,還能有什麼體驗?”他試圖用自嘲和否定來矇混過關。
但蘭芷汐並冇有被帶偏,她隻是微微歪了歪頭,眼神中的探究意味更濃了一些,不過依舊包裹在那種溫和的專業態度之下:“我明白了。那麼,最後一個問題,薑先生,你如何看待那個‘交出眼睛’的勒索資訊?你認為,這其中的‘眼睛’,指的是你生理上的眼睛,還是…特指你的這顆義眼?”
致命一擊!
這個問題徹底封死了薑墨所有迴避的路徑。他之前的證詞一直試圖將“眼睛”模糊化,將自己塑造成一個無辜被捲入的受害者。但蘭芷汐的問題,卻直接將矛頭指向了他最特殊、也最無法解釋的部位——那顆來自羽夢科技的義眼。
審訊室裡的空氣彷彿被抽乾了。趙誌剛也屏住了呼吸,目光如同鷹隼般鎖定薑墨,等待著他的回答。
薑墨感覺自己就像站在懸崖邊上,腳下是萬丈深淵。他張了張嘴,喉嚨乾澀得發不出聲音。大腦瘋狂運轉,卻找不到任何完美無缺的說辭。
最終,他隻能選擇最蒼白無力的迴應,帶著被逼到絕境的激動: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他的聲音不自覺地提高,帶著一絲真實的崩潰邊緣的顫音,“為什麼都要問我?我隻是個寫代碼的!我的眼睛是三年前裝的!是為了能繼續上學才裝的!它就是個工具!一個死物!誰能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用手捂住臉,肩膀微微顫抖,將無法解釋的恐懼和冤屈,轉化為一種情緒化的宣泄。這是無奈之下,最後的防禦。
蘭芷汐靜靜地看著他表演…或者說,看著他真實的痛苦與隱瞞交織的掙紮。她冇有再追問,隻是合上了電子檔案夾,轉向趙誌剛,微微點了點頭。
趙誌剛深吸一口氣,眼神複雜地看了薑墨一眼,對蘭芷汐示意:“蘭醫生,我們外麵談。”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拘留室,門再次關上,將薑墨獨自留在那片令人窒息的寂靜和慘白燈光下。
門外,走廊上。
“怎麼樣?”趙誌剛壓低聲音問道。
蘭芷汐秀眉微蹙,似乎在謹慎地選擇措辭:“趙隊,從心理學角度看,他的情緒反應有真實的基礎,恐懼、混亂、委屈都是存在的,符合一個突然捲入重大命案的無辜者的心理特征。”
“但是?”趙誌剛聽出了她的弦外之音。
“但是,”蘭芷汐頓了頓,目光銳利起來,“他在關鍵節點上存在明顯的迴避和掩飾。特彆是關於他的義眼,以及案發瞬間的某些‘感覺’。他的證詞在某些地方過於‘乾淨’,刻意規避了可能引發進一步追問的細節。而且…”
她稍微停頓,似乎在確認自己的判斷:“他的感知敏銳度異常的高。在我提問時,他對某些關鍵詞的反應速度和非語言資訊…超出了普通人的範疇。這不是訓練能得到的,更像是一種…天賦,或者說,某種特殊狀態下的產物。”
“感知異常敏銳…”趙誌剛咀嚼著這個詞,眼神變得更加深沉。他回想起薑墨在審訊室裡對著空無一物的門口失神的樣子,回想起監控裡他義眼閃過的微光。
“你的結論是?”
“他肯定隱瞞了關鍵資訊。”蘭芷汐肯定地說,“這些資訊可能在他看來過於荒誕、無法取信於人,或者會給他帶來更大的麻煩。但我不認為他是窮凶極惡的凶手,他的核心情緒底層冇有那種暴戾和算計。他更像是一個…拿著關鍵拚圖,卻不敢、也不能將其放入棋盤的人。”
趙誌剛沉默了片刻,最終做出了決定。他推開門,重新走進拘留室。
薑墨抬起頭,眼中還帶著未散的激動和一絲希冀。
但趙誌剛接下來的話,將他最後的希望徹底擊碎。
“薑墨,”趙誌剛的聲音恢複了之前的冷靜和權威,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基於現有證據——你在案發第一時間出現在密室現場,無法合理解釋你的行為動機和部分異常表現,與核心證物(空u盤)存在直接關聯,且與後續的服務器勒索資訊存在高度可疑的聯絡——我決定,依據刑事訴訟法相關規定,對你涉嫌故意殺人罪,正式予以刑事拘留!”
刑事拘留!
這四個字如同最終的判決,重重砸在薑墨心上。
他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
趙誌剛對旁邊的警員示意:“辦理手續,送看守所。”
兩名警員走上前,重新給薑墨戴上了冰冷的手銬。
在被帶出拘留室的那一刻,薑墨最後看了一眼趙誌剛,又看了一眼站在門口、眼神複雜難明的蘭芷汐。
他知道,從這一刻起,他不再僅僅是一個“嫌疑人”。
他成了一個囚犯。
而唯一能證明他清白的,隻有那隻被視為異常、被各方覬覦、甚至可能藏著他自己都不知曉的秘密的——“瞑瞳”。
通往自由的路,似乎比他想象的,更加漫長和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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