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本就無照影 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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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沈清懷孕的第三個月,被醉酒後的蘇婉撞飛在地,當場流產。
沈清打給結婚三年的老公陸彥辰。
他匆匆趕來,卻第一時間將醉酒暈倒的蘇婉抱回了彆墅。
“不許報警。”
臨走時,他警告的眼神裡沒有絲毫情誼。
沈清看著苦心經營起的家庭,隨著蘇婉的到來,破碎成一地血紅。
她第一次忤逆陸彥辰的話,選擇報警。
可沈清沒想到,比警察先到的,是安頓好蘇婉的陸彥辰。
“婉婉說,她在撞到你之前已經踩了刹車。”
陸彥辰捏起沈清的下巴,手指用力到骨節發白。
“你隻是個替身,不要做越界的事,就能平平安安生下孩子,繼續做你的陸太太,否則...”
孩子?
沈清看著雙腿間乾涸的血跡,隻覺好笑。
原來,愛情真的會讓人盲目。
叱吒風雲的陸氏繼承人,連最基本的常識都可以忽略。
“如果我說不呢?”
想到死去的孩子,沈清精神崩潰,一雙眼睛血紅地對上陸彥辰。
陸彥辰第一次看到向來溫順乖巧的沈清這副表情,眼神有些不自然的躲閃。
“婉婉知道我娶了你,太傷心,才會喝那麼多酒,如果沒有你,婉婉...”
陸彥辰有些說不下去。
三年前,陸彥辰和蘇婉是圈子裡出了名的愛侶。
一場盛大的求婚,幾乎霸占了所有熱搜。
婚禮當天,作為準新孃的蘇婉留下一封分手信後消失。
陸家為了維護顏麵,要求總裁助理沈清作為替身,完成婚禮。
沈清並不想和權勢滔天的陸家產生聯係。
可陸奶奶為人親和,甚至拿出一份五百億的合約。
合同約定,三年後如果沈清無法愛上陸彥辰,陸家給她五百億,還她自由。
當年,沈清的研究專案急需一大筆資金,纔不得已答應下來。
合約的存在,隻有陸奶奶和沈清知道。
簽署合約以來,沈清勤勤懇懇矜矜業業扮演好陸彥辰妻子的角色。
陸彥辰不回家,沈清就變著法的吸引討好他。
甚至不惜為此,去瞭解陸彥辰的白月光,蘇婉。
蘇婉曾一路叩頭從川城直達藏地為陸彥辰祈福。
腿部有嚴重損傷不宜長時間走路的沈清,磕長頭硬生生走了一千九百八十公裡,為陸彥辰求得護佑平安的玉墜。
蘇婉為陸彥辰在生日宴上彈奏小提琴。
不會樂器的沈清卯足了勁兒請專業老師,兩個月不眠不休,趕在陸彥辰生日創作出獨屬於他的曲子。
蘇婉為陸彥辰懷過一個孩子。
沈清喝了三年中藥,紮了無數針劑,調理多囊卵巢綜合症,終於懷上陸彥辰的孩子。
功夫不負有心人。
陸彥辰無可救藥的愛上了她。
他為她買下一座島嶼。
從未踏進過廚房的商業巨擘,為了她和孩子,學會煲營養粥。
甚至要在全球直播發布會上,將公司新品牌以她的名字命名。
可發布會當天。
蘇婉的出現又改變了一切。
原定的品牌名彥清臨時換成婉辰。
送給沈清的島嶼種滿了最愛的山茶花,隻因蘇婉一句話,漫山遍野的山茶被換做玫瑰。
沈清和陸彥辰的婚房裡,蘇婉堂而皇之的住進來。
就連沈清準備參加威尼斯雙年展的畫作,都被陸彥辰贈給蘇婉參賽拿獎。
沈清成了圈子裡人儘皆知的笑話。
她想等孩子生下來,和陸彥辰做個了斷。
可現在,又因為蘇婉,孩子化作一灘血汙。
“我太太精神有些不正常,不用聽她的。”
沈清的回憶被陸彥辰打斷,她木然看著他向警察解釋。
“不是的。”沈清的眼睛裡蓄滿絕望的眼淚,一副魚死網破的神情令辦案人員蹙起眉頭重新審視陸彥辰。
“你到底想要怎樣?”陸彥辰將沈清拽至一旁,壓抑著怒氣,在她耳邊低聲威脅。
“我......要你簽個字。”沈清顫抖著手,從揹包裡拿出,蘇婉出現後她早擬定好的離婚協議。
猜到沈清缺錢,想趁機敲他一筆,陸彥辰冷笑出聲,看也沒看,大手一揮簽上自己的名字。
“拿了錢,趕緊滾回去。
孩子要有個三長兩短,這陸太太,你也不用做了。”
最終,這場車禍,以沈清嫉妒陸彥辰與蘇婉關係親近,惡意碰瓷為由,銷案處理。
銷案後,陸彥辰沒看蒼白虛弱搖搖欲墜的沈清一眼,開車離開。
“奶奶,我來找您兌現約定。”
沈清壓抑著哭腔,顫聲開口。
電話那頭,老人家重重歎了口氣。
“哎,彥辰這孩子,身在福中不知福,終究是他沒福氣,他早晚會後悔的。
丫頭,距離合約結束,還有一個月,能不能再給他個機會,如果一個月後你還是執意要走,奶奶就放你走。”
2
得到陸奶奶肯定的答複,沈清內心撕裂般的痛苦得到一點點安慰。
“寶寶,媽媽對不起你。”
她摸了摸空空的小腹,眼淚終於忍不住大顆大顆砸落下來。
回到彆墅時,天都黑了。
客廳裡,蘇婉臉頰紅撲撲,正窩在陸彥辰懷裡嬌聲嬌氣發酒瘋。
看見一瘸一拐走進彆墅的沈清,她的眼底劃過一抹狠毒。
“彥辰哥哥,你還在怪我對不對...”
蘇婉抬手摟住陸彥辰的脖子,逼他靠近自己。
一雙大眼睛噙滿淚水,無辜的眨巴著。
陸彥辰用餘光看到沈清衣裙破碎,裸露的膝蓋上血跡已經乾涸。
他心裡閃過一抹煩躁,下意識想拒絕蘇婉的親昵。
可沈清麵無表情的經過他們時,一種莫名其妙的憤怒瞬間在他心底翻湧。
沈清看到他和蘇婉如此親密,怎麼會毫不在意?!
明明剛開始見到他們親昵時,她總是背著他偷偷哭,哭到眼睛紅紅的像個兔子。
“我就知道,你為了氣我,故意娶這個女人!”
看到陸彥辰走神,蘇婉殷紅的嘴唇幾乎要湊到他唇邊。
“我...”
麵對曾經拋棄過他的蘇婉,陸彥辰壓根恨不起來。
畢竟許多年前,她曾用命救下過他。
他的餘光瞥過抱著醫藥箱艱難上樓的沈清,一把將湊到跟前的蘇婉壓在沙發上。
“婉婉,你故意的是不是...”
蘇婉嚶嚀出聲,曖昧的氛圍在他們之間流轉。
一個漫長的吻後,蘇婉指著好不容易爬上二樓的沈清,語氣驕縱。
“我討厭和彆的女人分享彥辰哥哥,把她趕走好不好...”
說話間蘇婉仰頭看著陸彥辰,唇畔水光四溢。
陸彥辰心疼地將蘇婉攬進懷裡,轉頭冷聲朝沈清開口。
“滾出去。”
沈清推客房門的手一滯。
陸彥辰嚴令禁止她去醫院,畢竟陸公子家財豐厚,容貌絕佳,在網上擁有數量龐大的粉絲。
如果被狗仔拍到陸夫人傷痕累累,獨自去醫院,會影響陸氏股價。
沈清打算自己回家塗藥。
可現在,他讓她滾出去。
沈清攥緊手心,看向蘇婉。
蘇婉仰起頭,目光裡醉意早就消失,得意的眼底閃過一絲濃烈的恨意。
陸彥辰見沈清動作緩慢,起身快步過來,幾乎連推帶扯將她拽到門外。
“婉婉醉了,你要大度些。”
陸彥辰看到她身上斑駁的青紫傷痕,說話的語氣軟了些。
沈清仰起頭。
陸彥辰頸側的印記像燒紅的鐵塊,烙進眼中。
她明明已經竭力控製自己不去注意他們。
可看到他們歡愛的痕跡,沈清的心底還是泛起針紮般密密麻麻的疼。
陸彥辰讓她住進傭人房。
合同到期前,沈清不能主動離開陸彥辰身邊。
房門關上,她坐在窗前發呆。
從初見陸彥辰時,被他驚為天人的樣貌吸引。
到共事一年,看見他處理工作時運籌帷幄的能力。
再到逐漸愛上她後,有求必應的溫柔妥帖。
不知不覺,她假戲真做,居然愛上了他。
下腹突然傳來刀絞般的劇痛。
一想到曾看向她的溫柔目光如今隻會落在蘇婉身上。
心臟處被一雙大手攥的生疼。
沈清痛苦的躬下身子,與此同時門外突然傳出落鎖的聲音。
沈清心內閃過不好的預感。
她衝向過去,發現房門已經被牢牢鎖住。
窗戶的縫隙裡透進月光,明晃晃打在幾根嘶嘶扭動的蛇上。
沈清瞬間被嚇的驚叫出聲。
“陸彥辰,救命!!!”
她嚇得什麼也顧不上,瘋狂的拍打著房門。
傭人房的窗戶對著三樓她和陸彥辰的婚房。
透過月色。
兩道人影正忘情的糾纏。
沈清癱坐在地,絕望的看著蛇群靠她越來越近,直到一陣刺痛從小腿處傳來。
“陸彥辰....”
暈倒前,最後的畫麵,陸彥辰正發狠的將蘇婉按在落地窗前,用力貫穿。
清晨,沈清被一陣開門聲吵醒。
她下意識看向自己的小腿,兩個紅色孔洞提醒著她,昨晚並不是一場噩夢。
傭人推門進來,小心翼翼朝她躬了躬身:“陸夫人,陸少請您準備早餐。”
沈清神色疲憊,啞著嗓子拒絕。
“家裡有特級廚師,我來準備什麼早餐?!”
“夫人,陸少說如果不能請你過去,就會開除我...”
傭人看到沈清不肯去,急的帶上了哭腔。
這個傭人是
沈清在陸家遇到的唯一一個對她很好的人。
而且她知道,她拗不過陸彥辰。
她認命的跟在傭人身後,來到廚房。
3
“這份有點鹹。”
“這份鹽太少了...”
....
蘇婉當著沈清的麵倒掉第十盤早餐。
期間,她一直打量著沈清的神情,想從對方臉上找到些痛苦挫敗甚至憤怒來。
可沈清又怎麼會如她所願。
無論她怎麼折騰,沈清都麵無表情的應對。
“你還真是能忍呢!”
蘇婉快步走到沈清身旁,耳朵警惕的聽著身後的動靜。
突然,她奪過沈清手中的鍋具,一把將滾燙的熱油潑向沈清。
沈清猜到她目的不善,迅速拿東西擋了一下。
熱油被擋住些,濺落在蘇婉身上。
“沈清!!!
我好心好意幫你做飯,你居然用熱油潑我!!!”
蘇婉驚撥出聲。
下一秒,一直在書房辦公的陸彥辰突然出現在廚房。
“沈清!”
看到蘇婉被燙傷,陸彥辰一把推開沈清,將她護在懷裡。
“你怎麼會如此狠毒!!!”
陸彥辰怒不可遏地朝她大喝出聲。
說著慌忙抱起蘇婉,轉身大步離開,絲毫沒注意到沈清被他推到在地,額角撞上大理石,冒出蜿蜒血跡。
看著陸彥辰不分青紅皂白的模樣,沈清的胸口疼到幾乎撕裂。
可還沒等她包紮好傷口,陸彥辰的電話急切地打進來。
“來醫院!”
沈清放下醫藥包。
心想,陸彥辰終究還是不忍心,哪怕冒著輿論風險,也要她去醫院處理傷口。
到了醫院,她才知道,原來隻有她這個明媒正娶的妻子,纔不被允許出現在公眾場所。
醫院的整層樓,都被陸彥辰聲勢浩大的包下,隻為給蘇婉治療燙傷。
“認錯!”
陸彥辰坐在蘇婉床邊,滿眼擔心地握著她的手。
“我什麼都沒做!”
沈清為自己辯解時,眼睛一眨不眨看著麵前的陸彥辰。
他最愛她的時候,都不曾如此溫柔,如此小心翼翼。
一顆心再次墜入冰窟。
陸彥辰看著沈清失望的眼睛,心裡劃過一絲異樣。
“沈清,我知道你嫉妒我擁有彥辰哥哥的愛,我也隻是想和你緩和一下關係才會喊你一起吃早餐,可你....”
說到傷心處,蘇婉艱難的抬起燙傷的手,試圖抹去眼角淚珠。
陸彥辰見狀,緩和了些的臉色又沉下來。
“是我讓婉婉住進家裡,就算你有怨氣,也該衝我來!!!”
“我說了,我沒有...”
啪,一道清脆的巴掌聲響起。
沈清被打的一個趔趄,幾乎要摔倒在地。
“我最討心思惡毒的女人!”
陸彥辰衝到廚房時,明明看到沈清側身將熱油擋向蘇婉。
更何況現在,蘇婉原本瓷白的麵板上,布滿了斑駁醜陋的痕跡。
而沈清,分明沒有被燙到。
他知道沈清愛他,可無法忍受沈清竟然為了愛情,變得如此惡毒可怖。
沈清捂著紅腫的臉頰,難以置信地看向陸彥辰。
“以後你做事如果還是這麼惡毒,我不會輕饒你!”
陸彥辰薄唇微啟,說出的話,卻冰冷刻骨。
“從今天起,你負責照顧婉婉,直到她出院。”
拋下這句話後,陸彥辰被一通電話匆匆叫走。
一群人吵吵嚷嚷來到醫院看望蘇婉。
“婉婉!聽說你被人潑了熱油?!”
帶頭的女人畫著濃妝,睨了站在一旁的沈清一眼。
“我當是誰呢,原來就是這個鳩占鵲巢的賤人!”
有吊兒郎當的太妹衝沈清吐出一口煙圈。
“彆說,這小模樣長得還挺勾人,要不哥幾個幫你出氣?!”
一個流裡流氣的男人湊近沈清,油膩地勾起她的下巴。
“陸少心裡隻有蘇婉,我勸你還是彆白費力氣了,早些跟了我,保準讓你舒舒服服~”
男人說話時,渾濁的眼睛裡溢位黏膩的精光。
沈清小腹一陣惡心,控製不住,哇地一聲吐了出來。
“賤人,給臉不要臉!”
男人捏起鼻子,嫌棄地跳到一旁。
沈清顧不得理會他們,捂著嘴朝外跑。
再回來時,門微微敞著,幾人正議論些什麼。
“你說陸少到底咋想的,既然喜歡你,為什麼不乾脆和這個賤人離婚?!”
蘇婉難堪地笑了笑。
“怎麼不想離婚,不過是想要她留下肚子裡的小雜種罷了。”
沈清突然明白,為何蘇婉出現後,她曾試探著提起離婚的事,陸彥辰竟發了好大一通火。
原來他愛蘇婉愛到生育的痛,都不肯讓她承受。
在醫院照顧蘇婉的日子。
沈清備受欺辱。
可一想到,很快就能離開這些人,灰暗的生活裡,又有了一線光明。
4
蘇婉出院的第二天,陸家舉辦家宴。
陸奶奶明確要求,陸彥辰必須帶沈清回家。
“好好收拾收拾。”
看著幾乎要瘦成骨架的沈清,陸彥辰煩躁地揉了揉眉心。
他想不通,自從她懷孕後,流水般的補品給她供應著,怎麼會瘦成這樣。
傍晚時分,沈清挽著陸彥辰的手臂,踏進陸宅。
“彥辰哥哥~”
一進門,就看到蘇婉穿著和陸彥辰同色係的禮服,迎了上來。
她不動聲色的推開沈清,站在陸彥辰身側。
陸母慈愛的目光落在蘇婉身上。
看到一旁的沈清時,眼底閃過一抹不加掩飾的厭惡。
沈清早就習慣了陸家人對自己的討厭。
除了陸奶奶,陸家上上下下,都覺得她配不上陸彥辰。
蘇婉出身醫藥世家,雖說家底不如陸家深厚,卻也算得上門當戶對。
可沈清,不過是個被人收養又遺棄的孤兒。
陸父陸母熱情地將蘇婉迎進客廳。
蘇婉拿出一套價值五千萬的祖母綠首飾,遞給陸母,親昵地給她戴上。
陸母笑的合不攏嘴,直誇蘇婉懂事,不像有些窮酸的招人煩。
沈清看著麵前其樂融融的一家子,尷尬地絞了絞手指,想找個藉口離開。
“丫頭,你來了!”
陸奶奶拄著柺杖,被傭人從連廊一路扶過來。
她一看到沈清,渾濁的眼睛亮了亮。
又掃視了一圈已經落座,開始喝茶聊天的陸家人,不滿地哼了哼。
“丫頭,來,坐我旁邊。”
陸奶奶伸出枯瘦的手,握住沈清。
“你這丫頭,懷了孩子怎麼還這麼瘦!”
沈清眼神有些躲閃,她不忍心讓奶奶知道孩子沒了的事。
落座後,陸奶奶用柺杖戳了戳陸彥辰,示意他給沈清夾菜。
整個陸家,沒人敢不聽陸奶奶的話。
陸彥辰很快將沈清麵前的小碗夾的高高壘起。
沈清在心底皺了皺眉,這些菜都是蘇婉愛吃的,甚至其中好幾樣,會致使她過敏。
飯後,陸奶奶將沈清和陸彥辰叫走。
“今晚,你們就住我旁邊的房間。”
聽到這話,蘇婉臉色發綠,恨恨的攥緊手心,指甲幾乎要摳出血跡。
陸奶奶拉著兩人聊了幾句,將他們趕去睡覺。
門被關上。
沈清尷尬地彆過頭。
自從蘇婉出現後,兩個人之間,再也沒有親近過。
突然待在同一個房間,她覺得有些不適。
陸彥辰湊在她耳邊,低啞的嗓子發出性感的聲音。
“真沒想到,你會寂寞到用奶奶來強迫我。”
說話時,溫熱的氣息噴灑在沈清耳根,柔軟的唇瓣,甚至若有似無的蹭在她麵板上。
陸彥辰看著暖黃色燈光下,沈清小巧的耳垂變得有些透明,心底閃過一抹異樣。
沈清的身體繃的緊緊地,顫抖著聲音開口。
“陸彥辰,你喜歡的人是蘇婉。”
她想提醒他,不要認錯人。
可耳邊溫熱的觸感並沒有離開,反而伴隨著低笑聲湊的更近。
“怎麼,你吃醋了?!”
隻有陸彥辰自己知道,他對沈清的身體有多著迷。
沈清被陸彥辰聲音裡肆意的**驚到身體僵硬。
電光火石間,她想起被困在滿是蛇的房間那夜,玻璃窗裡印照出糾纏在一起的兩個人。
沈清瞬間清醒過來,推開陸彥辰。
“你看清楚,我是沈清!”
說完,她不顧陸彥辰眼裡瘋狂的暗湧,推門而出。
門外,蘇婉臉色難看,不知站了多久。
看沈清出來,她才稍稍緩和了些,擠出個楚楚可憐的表情,抬腳進屋,隨手關掉燈。
陸彥辰被沈清拒絕的莫名其妙,正要發火,聽到她去而複返,心情不由得好了幾分。
房間裡,霎時間春色旖旎。
另一邊,沈清來到陸奶奶房間,想要拿到合同。
房間沒人,放合同的櫃子敞開著。
沈清本想等奶奶回來再進去,可她的視線被半張照片吸引。
照片上,年僅六七歲的男孩穿著馬術服,笑容燦爛。
沈清指尖發顫地捏著半張舊照片——豁口和她手機裡翻拍的另一半完全吻合。
原來,十幾年前,在馬場救下陸彥辰的並不是他為報恩捧在心尖尖上的蘇婉。
分明是自己。
這真相像一把生鏽的刀子,緩慢地、狠狠地剮過心臟。
荒唐得讓她想放聲大笑,卻又痛的淚流不止,連呼吸都帶著血腥氣。
她後知後覺的意識到,陸家人都知道這件事。
她們瞞著陸彥辰,不過是看不起她。
可陸奶奶,竟然也....
猜到真相,心臟像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痛的她幾乎窒息。
就在這時,窗外傳來一陣悶響,伴隨傭人驚呼。
“老夫人!老夫人您怎麼了?!”
5
沈清還沒回過神。
一陣混亂的腳步已經逼近房門。
蘇婉匆忙從一旁的房間裡跑出來,一手扣著釦子,一手理著紛亂的發絲,抬頭,對上沈清。
“你在奶奶房裡做什麼?!”
她的驚呼聲引來了陸家眾人。
“是你!奶奶就是吃了你做的點心,才會暈過去!!!”
看到房門口聚攏過來的人,蘇婉眼珠一轉,視線落在陸奶奶桌上,那盒吃了一顆的點心上。
還沒等沈清解釋,一道裹挾著寒風的身影衝入房間。
陸彥辰剛從樓上私人醫生那裡出來。
他看向沈清時,眼裡滿是駭人的風暴,甚至沒給她一秒解釋的機會。
“你竟敢對奶奶下手?!”
他的聲音冰冷刺骨。
“為了你那點可笑的心思,用這種下作的手段。”
“不是我...”
沈清試圖開口,可喉嚨被陸彥辰死死扼住,窒息感如潮水般上湧,眼前陣陣發黑。
“不是你?!”
陸彥辰猛地鬆開手,將她摜倒在地。
居高臨下的眼神裡噴湧著怒火。
“醫生說,奶奶這是杏仁過敏,婉婉剛才還誇你做的點心裡杏仁味兒很濃,婉婉會騙人嗎?!”
沈清趴在地上,劇烈地咳嗽著,新鮮的空氣湧入肺部,卻沒有絲毫暖意。
她怎麼會不知道奶奶的飲食禁忌,蘇婉先一步指出她的點心有問題,陸彥辰又對蘇婉言聽計從...
想到這裡,她猛地抬頭,目光穿過人群,死死釘住躲在陸彥辰身後的蘇婉。
“是她誣陷我!”
沈清用儘渾身力氣指向她。
陸彥辰像是聽到天大的笑話,怒火更勝,一腳踹翻一旁的矮幾。
“到現在你還死性不改,想要誣陷婉婉?!”
陸彥辰咬著後槽牙,朝身後揮了揮手。
“來人,家法處置!”
蘇婉見狀,適時的湊過來,淚眼盈盈地挽上陸彥辰。
“彥辰哥哥,奶奶最喜歡沈清,要是奶奶醒了知道...”
蘇婉越求情,陸彥辰的臉色越難看。
“醒了正好讓她老人家擦亮眼!
不要什麼阿貓阿狗看著可憐,就塞給我當女人!”
阿貓阿狗?!
這個詞從陸彥辰嘴裡說出來時,沈清覺得自己的靈魂彷彿都被抽離了身體。
執行家法的人狠狠朝她落下第一鞭。
她咬緊牙關,將嗚咽死死堵在喉嚨裡。
曾經,陸彥辰得知她被玫瑰刺傷手指,都會立刻拋下國際會議,跪在她麵前,小心翼翼幫她消毒包紮。
現在,他正端坐在不遠處的檀木椅上,和厭棄她的陸家人一道,看著她被狠狠鞭打。
第十鞭落下。
沈清清晰的感覺到溫熱的血浸濕了腰際。
意識開始模糊,嗡嗡作響的耳中遠遠傳來蘇婉假惺惺的啜泣。
陸彥辰正捂著她的眼睛,輕聲安撫。
“彆怕,這是她應得的教訓。”
應得的?
她想起有次發高燒,醒來時,陸彥辰趴在她床邊守了她三天三夜,眼下烏青,胡茬都冒了出來。
見她醒過來,他握緊她的手,第一句話就是“嚇死我了,清清。”
那失而複得的神情,彷彿她是他的全世界。
而現在,他正預設著彆人對她的誣陷,親手將她推進地獄。
第三十鞭落下。
她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像隻破碎的玩偶,癱軟在地。
一片血紅的視線裡,陸彥辰依舊端坐著,冷若冰霜。
她忽然想起三週年紀念那個夜晚。
陸彥辰單膝跪下,手中舉著那枚象征家族身份的項鏈改製的戒指,眼神熾熱而真誠。
“清清,從此以後,我會一心一意守護你和肚子裡的寶寶,不讓你們受半點委屈。”
那些誓言,當時聽來感動,現在想起,沈清滲血的嘴角不由得露出一絲諷刺的笑容。
守護?!
原來他所謂的守護,就是這一道道帶血的鞭痕,和徹頭徹尾的不信任...
在意識徹底被黑暗吞噬前,她用殘存的力氣,最後看了眼陸彥辰。
也好。
她在心裡對自己說。
從此以後,我沈清與陸彥辰,生生世世,再無瓜葛。
再醒來。
空氣裡都是消毒水的味道。
陸奶奶焦急的聲音傳來,語氣裡都是責備。
“沈丫頭懷著孩子,誰允許你們濫用家法的?!”
“孩子?!”
家庭醫生在旁開口。
“沈小姐的孩子已經...”
“什麼?!”
陸彥辰和陸奶奶難以置信的聲音陡然升高。
“你們不是說她身體健康,承受三十道鞭刑,不會有事嗎?!”
陸彥辰一把撕過來一個管家,聲音裡的憤怒幾欲噴發。
瑟瑟發抖的管家正要解釋,醫生那邊先開了口。
“陸少爺,據診斷,沈小姐的孩子早就沒有了...”
6
“你說什麼?!”
陸彥辰大喝出聲。
陸奶奶聞言,臉色慘白地張了張嘴,再次昏厥過去。
聽著耳邊亂作一團,沈清疲倦的不想睜眼。
“你還要裝死到什麼時候?!”
陸彥辰一把捏起沈清的臉,用力到骨節泛白。
“孩子,是什麼時候的事?!”
沈清吃痛地睜開眼,充滿恨意的目光看向陸彥辰。
還沒等開口。
保鏢匆匆忙忙跑進來。
“陸少爺,不好了,蘇小姐出事了!!!”
陸彥辰聞言,一把將沈清摜在床上,搶過保鏢遞來的手機。
螢幕上,蘇婉被懸空吊在海邊礁石上。
浪頭一個接一個打過來,蘇婉早就被海浪打的渾身濕透,淚眼婆娑,驚恐萬分的呼喊著陸彥辰的名字。
“砰!”
陸彥辰狠狠將手機砸在地上,螢幕裂開的碎片幾乎崩在沈清臉上。
他額角青筋暴起,胸口劇烈起伏,那雙總是沉靜的眸子裡此刻翻湧著滔天巨浪。
“婉婉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陸彥辰赤紅著雙眼,根本不給沈清開口的機會:“把她給我帶上!”
沈清被粗暴地塞進車裡,一路顛簸,背上本就潰爛未愈的傷口浸透衣服,滲出駭人血跡。
車子一路顛簸,最終停在海邊。
沈清被拽下車,站立不穩的身體,狠狠摔在地上。
“彥辰哥哥...”
蘇婉一眼看到陸彥辰,帶著哭腔求救出聲。
“婉婉!!!”
陸彥辰向前快走兩步,幾顆子彈落在距離腳尖隻有一厘米的地方,硬生生逼停了他。
還沒等他開口。
一個經過變聲器處理的聲音從擴音器裡傳來。
“陸總,想要她活命,就拿你身邊的女人來換!
你放心,我們不會傷害她!”
身邊的女人?!
陸彥辰環視周圍,最後視線難以置信的落在沈清身上。
縱使對方用了變聲器,沈清也還是瞬間反應過來。
是“暗影”組織的人?!
那個一直想得到她手中新能源核心資料的境外勢力!
她改名換姓潛藏了這麼久,居然還是被他們發現了?!
沈清的視線對上被捆束的蘇婉,看著她完好無缺的身體,眼底有恃無恐的得意,突然明白過來。
“不!不能換!!!”
沈清死命抓住陸彥辰的胳膊,顧不得滿身傷痛,聲音因恐懼和急切而變得尖銳。
陸彥辰看向她的目光裡,滿是探究。
可事情涉及到國家機密,她不能說。
陸彥辰看著她眼中的抗拒,又看了看哭成淚人的蘇婉,誤解如同有毒的藤蔓,纏繞住他的理智。
他一把甩開沈清的手,眼神冰冷刺骨。
“就連這種不會傷害你的交換,你都不肯?!
你受鞭刑時,婉婉還三番五次求我,說要替你受罰!!!”
陸彥辰盯著沈清的眼神,幾乎要噴出怒火。
“沈清,你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
竟然惡毒到這種地步?!!!”
“不是的!你聽我解釋...”
她的哀求被海風撕碎。
陸彥辰不再看她,毅然揮手,示意放下武器的保鏢將沈清押送過去。
“我換!
放了蘇婉!”
交換的很順利。
陸彥辰小跑著小心翼翼地將受驚過度的蘇婉護在懷裡。
與此同時,一群帶著麵具的人迅速圍在沈清周圍。
其中,一個頭目極其恭敬迅速的解開了她身上的繩索,低聲用外語說了句。
“溫老師,得罪了,我們老闆很想與您合作。”
這一幕,恰好被回頭看沈清好戲的蘇婉儘收眼底。
她看著方纔對她冷若冰霜的幾人,對著沈清點頭哈腰,眼底劃過一抹震驚,轉瞬被咬牙切齒的恨意充滿。
沈清回頭。
看著陸彥辰抱起蘇婉,頭也不回地離開,甚至沒有多看自己一眼。
那顆徹底死了的心,再無知覺。
她轉過頭,對著態度誠懇,卑微的綁匪,微微頷首。
綁匪們看著沈清有所鬆動,眼底都溢位興奮的光彩,互相交換了下眼神,對沈清更加恭敬。
沈清透露出幾個假訊息後,換取了綁匪的信任。
見綁匪們放鬆警惕,她通過隨身攜帶的微型乾擾器,僥幸逃脫。
逃回彆墅,她翻找房間,抽屜最下層,放著離婚協議,和屬於她的那份合約書。
她要找陸奶奶簽字解約。
然而,就在她找到檔案,準備轉身離去時,臥室門被猛地推開。
陸彥辰站在門口,臉色鐵青。
蘇婉緊跟在他身後,柔弱地開口。
“沈小姐,你回來了就好~”
說著,她欲言又止地看向陸彥辰。
“難怪派去搜救的人都無功而返,想不到那群凶神惡煞的綁匪居然肯毫發無損的放沈小姐回來....難不成...”
7
陸彥辰審視的目光如錐般刺向沈清,最後落在她手裡拿著的密封好的檔案袋上。
“果真是你?!”
近段時間以來,公司機密頻頻被對家掌握。
窮凶極惡的綁匪肯沈清毫發無傷的回來。
疑點串聯,方纔對沈清下落不明的擔心,儘數化作對她背叛的憤怒。
先是偷偷害死了他們的孩子,現在又出賣他,滔天的怒火和刺痛幾乎要將陸彥辰淹沒。
他上前一步,狠狠攥住她的手腕,不顧她的掙紮和呼救,強行將她拖出彆墅,塞進車裡。
“我不明白,奶奶為什麼自始至終都偏向你!”
他冷笑,聲音裡帶著一種殘忍的期待。
“我要你親口告訴奶奶,你是怎麼弄沒孩子,又怎麼勾結外人來害我的!!!”
沈清掙開陸彥辰的束縛,在車裡勉強坐起身。
“奶奶知道後,你就可以和我提離婚了是嗎?”
沈清對此程並不抗拒,正好當麵和奶奶說清楚,也不再勞煩她始終想要撮合他們。
沈清話音剛落,陸彥辰猛地湊近,周身散發的戾氣讓車裡的溫度都驟降了幾分。
他一把攥住她纖細手腕,力道大得讓她懷疑自己的骨頭會不會下一秒就碎掉。
“離婚?!沈清,你想得美!”
他幾乎是低吼出來,赤紅的眼睛裡翻湧著被觸怒的瘋狂和一種偏執的佔有慾。
“你以為你做了這些事,就可以和我離婚,心安理得的遠走高飛?!”
他猛地將她拽到自己跟前,逼視著她空洞的雙眼,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帶著殘忍的快意。
“我告訴你,不可能!你欠我的!欠陸家的,這輩子都還不清!”
沈清聽著他這番毫無邏輯沒有證據的指控,隻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
她看著他因憤怒而扭曲的英俊麵孔,第一次清晰地認識到——陸彥辰根本就是個不可理喻的神經病。
坐在陸彥辰身側的蘇婉見陸彥辰不肯離婚,眼底對沈清的恨意又濃了幾分。
看向陸彥辰時,卻換做一副心疼的表情。
“沈小姐...你辜負彥辰哥哥太多了.....”
車子安靜的駛入陸家大院。
陸彥辰扭著沈清,大步朝奶奶房間走去。
“沈丫頭...”
陸奶奶在花園散步,一抬頭就見到沈清懷裡抱著的檔案袋。
上麵有專屬陸氏的家印。
她渾濁的眼睛掃過憤怒不平的陸彥辰,掃過眼神躲閃不敢與她對視的蘇婉。
最後輕歎了口氣。
“這個不爭氣的東西!”
說著,她滿臉慍怒地舉起柺杖打向陸彥辰。
陸彥辰滿臉疑惑,卻不敢躲避,任由奶奶的柺杖在身上落下。
“陸奶奶!”
蘇婉擋在陸彥辰身前,一雙眼睛蓄滿淚水。
“雖然奶奶不喜歡我,可這次不是彥辰哥哥的錯...”
不等蘇婉說完。
陸奶奶招手示意管家扶她進去。
“我們陸家的事,輪不到你個外人多嘴。”
管家替陸奶奶開口送客。
“沈丫頭,進來吧。”
陸奶奶單獨叫沈清進去。
沈清抱著檔案,路過陸彥辰時,被他拽了拽。
他壓低嗓子,眼中滿是威脅。
“你要是再敢說謊話,欺騙奶奶,小心陸家家法,輕饒不了你!”
沈清從他手中抽出衣角,拍了拍上麵並不存在的灰塵。
眼底滿是厭棄。
那道目光落在陸彥辰心裡,他整個人僵了一僵。
陸彥辰和蘇婉等在會客廳。
本想等來狼狽懺悔的沈清。
不料卻等來了老管家。
“陸少爺,請回吧。”
陸彥辰騰地站起身,一臉詫異。
“奶奶居然又原諒沈清了?!”
管家沒有多言,隻朝他們做出個送客的姿勢。
“彥辰哥哥,奶奶可能想親自教育沈清,要不咱們還是先走吧。”
蘇婉挽上陸彥辰的手臂,輕輕引導他朝外走。
陸彥辰轉念一想,有幾分道理。
他不相信,時至今日,陸奶奶還會繼續偏袒沈清。
索性反握住蘇婉的手,朝門口走去。
屋內,沈清陪著陸奶奶站在視窗。
看著陸彥辰牽著蘇婉離開的背影,陸奶奶再也說不出挽留的話。
索性將承諾好的手續全部交給沈清。
“丫頭,彥辰是個好孩子,隻是攤上了一對不成器的父母才....”
沈清握了握陸奶奶的手。
鄭重其事地向她道彆。
“去吧,溫丫頭。”
走出庭院,專車司機等在門口。
沈清回頭看了看這座熟悉的院落,深吸一口氣。
再見了,陸奶奶。
再見了,陸彥辰。
8
夜色深沉。
陸彥辰靠在後座,車窗外的流光掠過他沒什麼表情的側臉。
出賣公司機密。
光是這條罪責,她沈清,就沒理由再做陸太太了。
到此為止,她的使命,也算最終完成。
想到這裡,蘇婉唇角努力克製著,朝陸彥辰身上側了側。
突然,一道刺眼的車燈由後方射來。
伴隨著引擎低吼,黑色商務車如離弦之箭,迅速經過他們。
幾乎是蠻橫地擠入前方車道,繼而加速,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是從陸宅開出的車。
就在那輛車掠過他們的瞬間。
陸彥辰的身體幾不可查的繃緊了一下。
隨即,一種難以言喻的空洞感從心臟深處傳來。
彷彿某種與他生命緊密相連的東西,瞬間掠過他,再不相逢。
被心臟處莫名的感傷和刺痛戳中,他下意識抬手,修長的手指緊緊捂住左胸口。
“彥辰哥哥?”
蘇婉敏銳地察覺到他的不對勁。
看著陸彥辰驟然失血的臉色和眼底一閃而過的...恐慌?
她怔愣了下。
這是她和陸彥辰相識多年,從未在他臉上看到過的神情。
她的手溫柔的落在他手背上,帶著安撫的意味。
陸彥辰幾乎觸電般猛地抽回手,手臂揮開時,帶著明顯抗拒的力道。
他倏地轉頭看向蘇婉,眼神裡滿是煩躁。
“我沒事。”
他開口,聲音異常沙啞。
陸彥辰揮開蘇婉的動作並不重,卻帶著一種從未有過的疏離,讓她瞬間感到難堪。
看著他明顯抗拒的背影,所有準備好安慰的話語都哽在喉嚨裡。
車廂內的低氣壓持續蔓延。
陸彥辰盯著窗外飛速倒退的夜景,心臟處的抽痛感被一種更深的不安替代。
沈清。
他煩躁的拿出手機。
該不會是奶奶得知她所乾的全部壞事後,要重罰她吧。
陸奶奶作為陸家白手起家的第一代財團,靠的總歸不是仁慈和善良。
想到這,陸彥辰的唇角抿成一條冷硬的直線,試圖壓下心底對沈清的擔心。
可他閉上眼,一想到沈清噙著淚看向他時,柔弱無助的目光,又隻能認命地歎氣,指尖飛快地在螢幕上敲打。
“沈清,隻要你向我認錯,我就求奶奶饒過你這次。”
點選傳送。
他將手機握在手裡,閉著眼睛假寐,心底卻期待一秒鐘後的手機震動。
一秒,兩秒...十秒過去。
手機螢幕暗了下去。
陸彥辰蹙眉,一種被忽視的慍怒升起。
他解鎖螢幕,確認訊息狀態是“已送達。”
很好,她看到了。
他耐著性子又等了一分鐘。
車內安靜的能聽到他自己的呼吸聲。
一分鐘變得無比漫長。
那種對沈清最後一絲的掌控感變的恍惚不定。
無論多忙,沈清從來秒回他的訊息。
除非...她是故意不回?
陸彥辰煩躁的反複點亮螢幕。
依舊沒有任何回複。
一種陌生的、冰涼的慌亂感,猝不及防的攫住了他的心臟。
陸彥辰死死攥著手機,努力壓下湧上喉嚨的那句“掉頭回去。”
車子終於駛入陸彥辰的彆墅。
陸彥辰鬆了鬆捏手機捏到僵硬的手指,牙齒咬碎了,終於忍住沒有回去帶走沈清。
“彥辰哥哥...”
蘇婉看出陸彥辰臉色不好,心中暗罵沈清那個賤人,麵上卻勾起一抹嬌俏柔弱的笑容。
陸彥辰心亂如麻,隻胡亂“嗯”了一聲,便陷進沙發裡,手機螢幕停留在與沈清的聊天界麵,沒有任何新訊息。
蘇婉端了杯水過來,靠近他坐下,身上幽甜的香水味絲絲縷縷飄過來。
她將水杯放在茶幾上,柔弱無骨的手輕輕搭上陸彥辰緊繃的小臂。
“你在擔心沈清嗎?”
蘇婉聲音嬌柔,問的一臉天真。
陸彥辰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貓,慌忙掩飾。
“怎麼會?!
她那樣對待我,自然是要受些懲罰才對。”
蘇婉眼角嫵媚,蔥白的指尖順著他的手臂線條緩緩上移。
“她太傷人了,今晚就讓我來療愈你,好不好~”
這熟悉的觸碰本該勾起陸彥辰的火。
可他今天興趣缺缺,抽回手臂,倏地站起身,拉開距離,眉宇間是毫不掩飾的煩躁與抗拒。
“蘇婉。”
他聲音冷硬。
“時間不早了,你該回去休息了。”
蘇婉沒料到他會如此直接乾脆地拒絕,臉上刻意營造的媚態瞬間僵住,晶瑩的淚水大顆大顆滾落下來。
“彥辰哥哥...是因為沈清對不對...”
若平日,看到蘇婉哭,陸彥辰會使出渾身解數來哄她。
但此刻,他的整顆心都在沈清那裡。
他敷衍的摸了摸蘇婉的頭發:“婉婉,公司那邊還有事要我去處理。”
說罷,拿起西服,起身出門。
天剛矇矇亮。
一夜未閤眼的陸彥辰帶著一身的低氣壓從公司出發,直奔陸宅。
他眼底泛著紅血絲,下頜緊繃,一路上都在醞釀著怒火。
好啊,沈清,給你台階不下,今後就彆怪我!
9
車子粗暴地停在陸宅門外。
管家彷彿知道他要來,早早等在門口。
“陸少爺。”
管家神色平靜,緩緩開口。
“老太太出遠門了。”
陸奶奶出遠門?
“那.....沈清呢?”
管家看著陸彥辰,搖了搖頭。
陸彥辰臉色白了白。
手機鈴聲響起。
陸彥辰激動的拿起手機,在看到來電人是蘇婉的瞬間,失望的眸子暗了暗。
電話那頭,蘇婉並沒有意識到陸彥辰的異樣。
“彥辰哥哥....人家懷孕了...”
她聲音激動。
陸彥辰煩躁地揉了揉眉心,想到沈清沒了孩子,眼睛又亮了亮。
不論沈清是故意耍手段吊他胃口也好,又或者太害怕躲出去也罷,隻要他不同意,她就得永遠是陸太太。
想到這,陸彥辰對沈清的怒氣消解了幾分。
既然她不小心弄沒了他們的孩子,再給她補償一個不就行了。
想到這,他向管家點頭示意,匆匆趕往醫院。
剛剛安頓好蘇婉,公司那邊的電話又打進來。
“陸總,對家公司又拿到了咱們的訊息...”
“什麼?!”
總裁辦公室裡,氣氛凝重得滴出水來。
幾位高管垂手站在巨大的辦公桌前,連大氣都不敢喘。
陸彥辰看著剛剛呈上來的報告,額角青筋暴起,猛地將一疊檔案狠狠摔在桌上。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聲音因極力壓抑怒火而顫抖。
麵前的報告上,無論是報價還是資料模型,都是他帶領團隊近段時間以來沒日沒夜加班的成果,卻分毫不差的出現在對家公司淩晨發布的公告裡。
就在昨天,他還堅信,之前的資訊泄露都是沈清所為。
他甚至用這個事實來合理化自己對她的羞辱和冷漠。
可現在,沈清失聯,根本不可能接觸到陸氏集團最新一週的核心決策和剛定稿的策劃案。
或許,他從一開始,就冤枉她了?!
這個想法像一盆冰水,砸在頭上,讓他瞬間清醒。
隨之而來的,是被愚弄後更為巨大的憤怒。
“好...很好。”
陸彥辰緩緩抬起頭,眼中的怒火被一種極致的冰冷與暴戾取代。
“查!”
他聲音不高,卻帶著斬釘截鐵的殺意。
“動用一切資源,掘地三尺也要給我查出來!”
下屬傾巢而動。
夜色漸深。
陸彥辰獨自坐在辦公桌前。
在排除沈清是內鬼的可能性後,一種複雜難言的情緒在他心底瘋狂滋長。
他拿著手機,看著那些石沉大海的訊息,指尖在螢幕上停了許久,最終還是選擇低頭。
“之前的事,或許有誤會。
如果你想要,我可以給你一個孩子,作為補償。”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辦公室內靜得隻剩下他自己的呼吸聲。
螢幕上方不斷彈出蘇婉的訊息提示。
“彥辰哥哥,你還在公司嗎?”
“彥辰哥哥,我給你煲了湯,拿到公司好不好?”
“你為什麼不回我訊息?我很擔心你。”
自從蘇婉救過他起,他對蘇婉的訊息總是秒回,對蘇婉提出的任何要求,也能做到有求必應。
可沈清的出現,打破了這一切。
他本以為,他心裡愛的是蘇婉。
可他自問,就算當年蘇婉逃婚消失,他也從未像現在這樣不知所措過。
相較於沈清而言,蘇婉的訊息隻是增加了他的煩躁。
他下意識遮蔽了蘇婉。
之後手機每一次震動,都會讓他心臟猛地一跳。
然後又在看清不是她後,陷入更深的失望和焦躁。
陸彥辰就這樣,在一種希望與失望的反複折磨中,從深夜坐到了天際泛白。
第一縷晨光透過玻璃,照亮他布滿血絲的雙眼。
手機依舊安靜的握在他手心。
陸彥辰看著鏡子裡狼狽的自己,煩躁的約了幾個發小,試圖暫時轉移注意力。
喧囂的私人會所包廂。
陸彥辰被一群從小玩到大的發小圍著。
他卻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阿辰,你這狀態不太對啊!”
一個穿花襯衣的哥們兒用胳膊肘碰了碰他。
“魂不守舍的,聽說你老婆跑了,該不會是真的吧!”
提到沈清,陸彥辰眉頭下意識地擰緊。
10
他仰頭灌了一口烈酒。
“不是吧辰哥,沈清和蘇婉之間,你到底是咋想的?”
另一個發小驚撥出聲。
家裡紅旗不倒,外麵彩旗飄飄,是圈子裡常有的事,大家都見怪不怪。
倒是頭一次見有人因此跑了老婆還魂不守舍的。
“是我從前沒看清。”
陸彥辰開口,聲音裡帶著一絲罕見的疲憊和清醒。
“蘇婉當年救了我,我總覺得欠她,得還。”
“至於沈清...不一樣。”
陸彥辰沒再多說。
在場的都是人精,看他的狀態,瞬間就明白了。
朋友們七嘴八舌的調侃和鼓勵,讓他對於沈清,有了新的想法。
既然她害怕他,躲著不肯見她。
給她過個結婚紀念,總是可以的。
女人嘛,最喜歡這種有特殊意義的日子,到時候再哄一鬨。
想到這,陸彥辰嘴角揚起一抹自己都未察覺的笑意。
紀念那天。
陸彥辰包下京市最頂尖的餐廳,99999朵山茶花將整棟樓點綴成一片燦爛花海。
他拿著請國際著名珠寶大師親自鍛造好的一套首飾,腦子裡反複推演著稍後見到沈清時該用的語氣和表情。
不能太凶。
也不能太縱著她。
他甚至想到沈清看見佈置好的山茶花海時,眼中可能會閃過的驚喜,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誌在必得的笑意。
“陸總。”
下屬悄然走近,欲言又止地遞上一個檔案袋。
“這是...張律送來的,說寄件人指定您今天簽收...”
陸彥辰心情不錯,隨意地接過,漫不經心地拆開封口線。
檔案被抽出來,首頁上幾個加粗的字型,瞬間燙進他的瞳孔。
離婚協議書。
“嗡”的一聲。
整個世界的聲響在瞬間褪去。
小提琴聲、窗外的車流聲全部消失。
笑意凍結在陸彥辰臉上,取而代之的是極致的錯愕和難以置信。
不可能。
一定是她還在鬨脾氣,所以故意嚇他。
離婚協議書,沒有他的簽名,怎麼可能生效。
他咬著後槽牙,迅速翻動紙張,直到在落款處,看見自己的名字。
什麼時候簽的字?!
電光火石間,他突然想起那場車禍。
明明是沈清碰瓷在先,他才逼著她諒解蘇婉。
他許諾可以滿足她任何要求,她卻隻要他的一個簽字。
原來,她要自己簽的不是支票,而是...
陸彥辰拿著離婚協議的手開始顫抖。
不可能。
在遇到他之前,沈清明明隻是公司的普通助理,普通又缺錢,才會在那種情況下選擇嫁給他。
陸彥辰想起婚後,他一開始並不打算真的和沈清有任何瓜葛。
不過是勉強相處一陣子,給她些錢,讓她走就是了。
她卻像是感受不到他的冷漠似的,變著法子討好他。
她磕長頭走那麼遠的路,為他求玉墜。
她悶頭苦練小提琴,所有人都嘲笑她東施效顰,可他生日那天,一曲結束,全場驚豔到鴉雀無聲。
甚至,她還為他懷過一個孩子...
對,他們曾有過一個未出世的孩子...
過往走馬燈般在眼前閃過。
沈清的溫婉、堅韌,看向他時總是笑盈盈的眼睛,以及沈清的眼淚、傷口、眼底的懇求、絕望...
“嗬...”
陸彥辰發出一聲破碎的笑,他攥緊那份協議,紙張在手中扭曲變形。
就在他被這突如其來的離婚衝擊到理智瀕臨崩潰時,另一名下屬麵色凝重的快步進來。
“陸總,內鬼查到了...”
陸彥辰猛地抬頭,赤紅的眼睛死死盯住他。
“是...蘇婉小姐...”
下屬小心翼翼打量著陸彥辰的神色,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我們查到她與境外一公司的錄音和資金往來,幾起泄密事件,都是她做的...”
蘇婉?!
那個他追逐了這麼多年,視為恩人的女人,竟藏在暗處,將他玩弄於股掌之中?!
前後兩重打擊,在同一時間,如淬毒的匕首,紮進他心臟。
瞬間,陸彥辰被一種極致的憤怒、恥辱、荒謬感包圍。
他高大的身軀微不可查地晃動了下,臉色霎時間褪的慘白。
他拿起下屬遞來的證據,滿身煞氣的離開餐廳。
車子在高速上飛馳,陸彥辰看著手裡詳儘的證據鏈,腦子裡瘋狂叫囂著一個念頭。
問清楚蘇婉為什麼要這樣對他。
車子停在蘇婉名下一處高階公寓。
他拿出備用鑰匙進門,在玄關處,突然頓住腳步。
浴室裡,傳出蘇婉講電話的聲音。
“今晚那個賤人可真是要得意死了!”
一想到三小時前,暗線告訴她陸彥辰為沈清準備紀唸的事,蘇婉氣不打一處來。
“陸彥辰居然拿參加跨國會議來騙我,就為了給那個賤人過紀念!!!”
說起沈清,蘇婉氣的隨手抄起浴缸旁置物架上的古董花瓶,就朝浴室門擲去。
“當初我就該一腳油門撞死她才對!”
蘇婉嘲諷地笑出聲。
“陸彥辰可把那段恩情看的比什麼都重,就算我真撞死她,也不過就是踩死了一隻螞蟻罷了,他會為我擺平的。”
“可惜,隻撞死了她肚子裡的小野種!”
11
陸彥辰扶在玄關處的手,用力到青筋暴起,才拚命忍住繼續聽下去。
浴室裡水聲停下。
電話那端的聲音清晰起來,男聲低啞,帶著漫不經心的冷笑。
“陸彥辰那個蠢貨,連自己真正的救命恩人都不認識!”
聽到電話那頭的人開始不耐煩,蘇婉的聲音帶上了幾分急切。
“你什麼時候娶我?等孩子生下來,肯定瞞不住他...”
孩子?!
陸彥辰就算再盲信蘇婉,此刻也徹底明白過來,蘇婉所謂的懷孕,並不是懷了他的孩子。
這句話像一聲驚雷,炸響在陸彥辰耳邊,炸碎了他最後一絲理智。
“砰!”的一聲巨響。
陸彥辰一腳踹開浴室門,在蘇婉驚恐萬狀的尖叫聲中,一把奪下她的手機。
電話那端,瞬間結束通話,螢幕上隻留下一個模糊的備注。
陸彥辰猛地伸出手,一把掐住蘇婉的脖子,將她從浴缸裡拽出來,狠狠摜在牆上。
“你出賣公司!
陷害沈清!
背叛我?!!!”
他嘶啞的聲音一字一句,重如千鈞。
蘇婉被掐的臉色發紫,雙腳離地,徒勞地掙紮著,眼中充滿了極致的恐懼。
“...彥辰...哥哥...不是...不是這樣的...都...都是...誤會...”
蘇婉拚命搖頭,從喉嚨裡擠出破碎的聲音。
“誤會?!”
陸彥辰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幾分,幾乎能聽到骨骼作響的聲音。
陸彥辰不願再聽蘇婉開口解釋一個字。
看著她不見棺材不掉淚的樣子,他猛地鬆開手,任由她像一個破布娃娃一樣滑落在地,劇烈地咳嗽喘息。
“把蘇小姐請到城郊的療養院去。”
他朝身後比了個手勢,早等在門外的保鏢蜂擁而入。
聽到“療養院”三個字,蘇婉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的一乾二淨。
她知道那裡,是陸氏處理家族“麻煩”的地方,從那裡出來的人,非死即瘋。
極致的恐懼讓她爆發出驚人的力氣,掙脫架住她的保鏢,不顧一切撲倒在陸彥辰腳邊,雙手死死抱住他的腿。
“不!
彥辰哥哥...我不要去那種地方...”
她哭的撕心裂肺,仰著頭,哀求出聲。
“彥辰哥哥,是我錯了...你看我,你看看我!我是婉婉啊...你最捨不得我哭的...”
若是從前,哪怕蘇婉隻是眼圈一紅,陸彥辰都會立刻放軟姿態,無論她犯多大錯,都會不顧一切的包容她保護她。
但此刻——
陸彥辰垂眸,冰冷的視線落在她抓著自己褲腳的手上,那眼神,像是在看什麼令人作嘔的穢物。
“放手。”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能將人血液凍結的寒意。
“我不放!
彥辰哥哥...求你...看在我當年救過你的份兒上!”
蘇婉還在做最後的掙紮,試圖用那份恩情綁架他。
然而這件事,落在此刻陸彥辰耳中,無疑是最大的諷刺,他抬腳,毫不留情地甩開她的糾纏,力道之大,讓蘇婉狼狽地跌倒在地。
“帶下去,在她肯說真話前,好好照顧她!”
保鏢們迅速將還在哭喊、哀求甚至咒罵的蘇婉拖離了他的視線。
蘇婉被帶走後。
偌大的房間安靜下來。
陸彥辰腦海中反複回響起方纔電話裡資訊,又想起當初陸奶奶三令五申,命令他就算離婚也必須等到三年後。
陸母。
陸奶奶。
一個猜想浮上心頭。
他立刻調動司機,趕往陸宅。
有些事,或許隻有陸奶奶知道真相。
他風一般衝進大廳,卻意外看到母親正悠閒的坐在沙發上,同閨蜜打電話。
雪白的脖頸上,那套綠鬆石首飾在燈光下,散發著獨特的光澤。
這套首飾...
陸彥辰瞳孔猛地一縮。
這本是他要拍來送給陸母祝壽用的。
他記得很清楚,前不久的一場國際拍賣會上,這套獨一無二的綠鬆石被外國富商天價買走,他為此還痛斥下屬沒有繼續跟價。
此刻,這套他遺憾錯過的珠寶,竟然出現在母親身上。
一股寒意,順著脊椎悄然爬升。
無數線索碎片在他腦海中瘋狂碰撞,接近事實的模糊輪廓緩緩浮現。
“奶奶,母親是不是還有個孩子?
沈清是不是你放走的?
當初在馬場救我的人,到底是誰?!”
陸彥辰周身裹著寒氣,推開陸奶奶的房門,聲音因壓抑而嘶啞。
陸奶奶靜靜地看著他,眼神複雜,有憐憫,更有一種如釋重負。
她無聲地取出一張泛黃的老照片——照片被整齊地撕成兩半,又用膠帶仔細地拚接在一起,遞到陸彥辰手中。
陸彥辰的目光落在照片上那個笑容清澈堅韌的女孩臉上,瞳孔驟然收縮。
“是...她?!”
12
是沈清。
是七歲那年,在受驚的馬蹄下,千鈞一發之際,勇敢救下他的女孩。
記憶裡,那張模糊卻有力量的臉,一瞬間清晰起來。
巨大的衝擊讓他踉蹌一步,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
回想起多年來,對蘇婉的感激、對沈清的折磨,瞬間成了對他最荒謬可笑的諷刺。
陸奶奶的聲音蒼老而平靜。
“她是溫家的丫頭,是你最該珍惜的女人。”
“溫家?!”
陸彥辰愣在原地。
溫家世代致力於科研,曾在整個京市,有著舉足輕重的名望。
如果不是那場震驚全球的飛機事故,恐怕陸家連和溫家人碰麵的機會都不會有。
沈清居然是溫家的女兒....
陸彥辰腦海中猛然浮現出沈清作為他助理時的畫麵。
她在處理複雜專案時,那份遠超普通助理的格局和條理。
提交報告時,詳實的資料,一針見血的分析讓他數次懷疑她可能是對家派來的資深間諜。
以及偶爾與頂級大佬開會時,她眼中一閃而過的瞭然。
現在,全都對上了。
那些被他歸結於為了吸引他,故作的“小聰明”和“運氣”的瞬間,根本就是她卓越才智在不經意間的顯露。
她是一顆被塵土暫時掩蓋的明珠,在他身邊收斂了所有光芒,以至於自己竟然....
這種智商和眼光上的全麵潰敗,讓陸彥辰陷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悔恨中。
與此同時,一輛車緩緩駛入一處地圖上並未標記的山穀。
沈清下車,山風拂過她的發梢。
幾位研究員早已等候在路邊。
一位白發戴眼鏡的老教授看到沈清,渾濁的眼睛亮了亮,迎上去,眼中滿是欣慰。
“回來就好!”
年輕的研究員們則低聲驚歎:“那就是溫教授?!比傳說中還要年輕....”
沈清被眾人簇擁著往一處頗具科技感的建築群裡走去。
他們一路感激她關鍵時刻的資金注入,更敬佩她為了躲避追殺,改名換姓,隱忍四年。
在這裡,她不再是需要偽裝的賢妻沈清,而是真正的天才研究員——溫清。
四年前,溫清因手握前沿科研成果,遭到境外勢力追捕。
她被迫更名為沈清,藏進陸彥辰的公司,成為一名不起眼的普通上班族。
期間,她憑借出眾的才華,脫穎而出,成為陸彥辰的私人特助。
當團隊因資金枯竭陷入絕境,研究瀕臨夭折的訊息傳來,她心急如焚。
正在此時,陸奶奶向她丟擲了替補新孃的橄欖枝。
為了完成爸爸媽媽未竟的研究,溫清放下個人尊嚴,平靜接受。
為了不被人注意,她很快適應了陸彥辰妻子的角色。
自此,陸家所有流入她手中的資金,全部被她用於團隊科研。
在研究遭遇瓶頸時,她會通過特殊聯係渠道,及時給出針對性建議,推動科研繼續。
如今,整個研究,取得了最終的成功。
隱蔽於群山中的研究院會議室內,燈火通明。
核心團隊成員圍坐在一起,目光都聚焦在剛剛歸隊的溫清身上。
一位兩鬢斑白的老教授,代表了所有人的關切,溫和的詢問她。
“溫院士,如今研究成功了,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安排?”
這個問題背後,是大家對於前途的考量,也隱含著對這份心血歸屬的期待。
溫清坐在那裡,臉上褪去了在陸家時的隱忍與偽裝,恢複了科研工作者特有的清晰與堅定。
她環視在場的每一位同伴,目光沉穩,聲音清晰有力。
“最核心、最底層的技術資料,進行脫敏處理後,無償獻給國家,感謝國家對我們這一專案的鼎力支援。”
她沒有絲毫猶豫,這份決心早已根植於心。
“同時,基於核心技術的衍生應用和產品化部分,我們將成立公司,進行商業化運作。”
她看向團隊裡那些年輕的、眼中閃著光的麵孔。
“商業化賺取的利潤,首要目標是徹底解決我們研究院長期的經費問題,讓在座的每一位,都能沒有後顧之憂地投身科研。
其次,要設立人才基金和後續研發基金,確保我們的路,能一直走下去。”
她的話音落下,會議室裡有片刻的寂靜,隨即,一種混合著激動、欽佩與釋然的情緒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數月後,一場備受矚目的科技發布會在紐約舉行。
沒有浮誇的造勢,但與會者皆是來自世界各地的行業翹楚和敏銳的投資者。
演講台中央,燈光聚焦。
溫清身著利落西裝,緩步走出。
13
聚光燈追隨在她身上。
台下瞬間響起一片壓抑不住的吸氣聲。
誰都想不到,這場幾乎引起業內所有大佬關注的發布會的主角,竟然是一個如此年輕的女人。
竊竊私語聲四起,質疑與驚豔混雜。
溫清走到台中央,目光平靜地掃過全場,無需講稿,開始利落闡述其核心技術的原理與應用前景。
所有的雜音都在幾分鐘內消失了。
她的聲音清晰冷靜,邏輯縝密,剖析起最艱深的問題時,舉重若輕。
美貌此刻成了最微不足道的點綴,真正的光芒來自於她話語間展現出的,足以碾壓在場大多數人的淵博學識與精準洞見。
演講結束的瞬間,全場靜默。
隨即,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
多位之前還持觀望態度的商界巨擘立刻變了臉色,眼中閃爍起勢在必得的光芒,紛紛示意助手務必拿到與溫清合作的機會。
沸騰的人群中,有兩個人,顯得格外安靜,也格外引人注目。
陸清回坐在角落的陰影裡。
俊美到陰柔的臉上,一雙桃花眼饒有興味地鎖定著台上的溫清。
另一端,靠近前排的位置,賀西洲獨自坐著。
他氣質溫潤,與周遭迫切的氛圍格格不入,偶爾抬眼看向台上,目光中流露出的卻是純粹的欣賞與瞭然。
發布會結束。
溫清在洗手間外的走廊稍作停留。
一抬頭,卻見一個身著暗紋西裝,長相俊美的男人倚在對麵牆上,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溫清覺得他有些眼熟,那眉宇...讓她聯想到一個不願想起的人,不由得微微蹙眉,多看了兩眼。
陸清回注意到她的目光,唇角勾起,聲音帶著幾分曖昧。
“溫小姐一直看著我,是終於發現,比起枯燥的資料,我更有吸引力了?”
溫清聞言,立刻收回目光,眼神恢複清冷,不願搭理麵前輕浮的男人,轉身便要離開。
“彆走啊。”
陸清回上前一步,伸手就想拉住她的手腕。
“認識一下,留個聯係方式...”
他的手尚未觸及溫清,斜裡伸出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恰到好處地隔開了他。
“陸總。”
賀西洲溫和卻不容置疑的聲音響起。
他身形挺拔,自然地擋在了溫清身前。
“如果你對溫小姐的專案感興趣,大可預約特助,會議室洽談,何必私下糾纏呢?”
陸總?!
溫清捕捉到這個姓氏,再結合那熟悉的輪廓,瞬間明瞭——陸清回必定與陸彥辰有關。
一股強烈的反感油然而生,連帶著對眼前這張漂亮的臉也生出些厭惡。
“多謝賀先生。”
她朝賀西洲微微頷首,說完,不再看陸清回一眼,轉身離開。
陸清回看著她逃也似的背影,低低笑了一聲,音量抬高了些。
“溫清,記住我的名字——陸清回,我們...一定會再見的。”
溫清的腳步絲毫未停,彷彿根本沒聽見,徑直消失在走廊儘頭。
賀西洲若有所思地看了陸清回一眼,目光深沉。
陸清回那雙桃花眼裡戲謔褪去,閃過一絲陰鷙的冷光,嘴角卻勾起更深的弧度。
會議室內,氣氛熱烈而凝重。
投影屏上並列著賀西洲代表的“洲際資本”和陸清回代表的“清河投資”的方案。
這是董事會眾人對各方投來的合作方案經過審慎篩選後,最後留下的兩組。
賀西洲方條款清晰,不僅提供巨額資金,更承諾注入其旗下龐大的資產資源,助力技術落地。
陸清回方,資金條件比賀西洲更為優厚,並且許諾會利用陸家的政商關係,為開拓市場清掃障礙。
董事會成員各執一詞,最終將決定權交給溫清。
陸家關係?!
聽著眾人的議論,溫清在心底冷笑出聲。
陸奶奶掌權時,所謂陸家關係的確不容小覷。
可現在,陸家恐怕不複當年了。
但是對於賀西洲,她並不瞭解。
洽談期,賀西洲始終與她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
但每隔幾天,他都會通過助理,向她發出一次非正式的晚餐邀約,理由左不過關於公事。
溫清一一婉拒。
她需要絕對清醒的頭腦評估合作,不願被任何私人交往裹挾。
現在,麵對董事會的僵局,她想換個思路。
巴黎,Le
Jules
Verne
餐廳,埃菲爾鐵塔的燈光透過玻璃窗,勾勒出浪漫的剪影。
溫清與賀西洲的交談,從寒暄迅速切入正題,氛圍專業而融洽。
“關於這一領域的應用,賀先生的見解與我不謀而合。”
溫清坦言。
“是溫小姐的研究開啟了新思路。”
賀西洲舉杯微笑。
就在這時,一道不和諧的聲音突兀的響起。
“看來,我來的剛剛好。”
陸清回如同計算好時間般出現,熟練地拉開椅子坐下,目光在溫清和賀西洲之間流轉。
14
賀西洲眉頭微不可察地一蹙。
溫清則直接放下刀叉。
陸清回見狀,拿出亮著個人二維碼的手機,伸到溫清麵前,眼神勢在必得。
“溫小姐,上次忘了加聯係方式。”
溫清愣了愣。
對上陸清回執著的目光,她索性極快的掃了碼,以儘快結束這場鬨劇。
陸清回得逞一笑。
還要再說些什麼,電話響起,他聽了幾句,臉變了變。
“那我就不打擾溫小姐用餐了。”
他說著,起身離席,臨走前還朝溫清投去一個保持聯係的眼神。
陸清回離開。
世界再次清淨下來。
溫清和賀西洲很自然地回到之前被打斷的技術話題。
一餐結束,兩人相談甚歡。
兩天後,賀西洲發來私人畫展的邀約。
溫清看著手機,唇角勾起一抹自己都不曾察覺的笑容。
畫展上,溫清瀏覽畫作,賀西洲不遠不近,陪在她身後。
她的目光被一處色彩濃烈的抽象畫吸引。
畫麵上,被困囚的能量以向上的流動,試圖掙開束縛。
看著這幅畫,溫清想起自己被困在陸家的日子。
賀西洲在旁溫柔開口。
“流動向上的能量。”
相同的藝術感受,讓溫清驀然一怔。
離開畫展時,天空飄起細雨。
賀西洲拿出長柄傘,自然的為她撐起。
傘不大,兩人距離拉近。
溫清若有似無的聞到賀西洲身上清冽的木鬆香味。
兩人在雨中,慢慢踱步。
一些從未有過的濕潤,像這場春雨,溫柔的浸潤著她。
幾次相處下來。
溫清意識到,自己並不反感賀西洲的邀約,甚至,心底還會有些暗暗的期待。
他不同於她接觸過的其他商人那般死板,開口閉口國際形勢。
相反,他的許多邀約,更親近自然與本真。
像極了這一專案從始至終的研發理念。
溫清心裡逐漸有了考量。
與此同時,陸清回發給溫清訊息如同石沉大海。
“查。”
陸清回把玩著手裡的玻璃杯,眼中閃爍著惡劣的光芒。
“溫小姐的檔案加密等級極高,能查到的都是公開資訊....”
下屬在旁支支吾吾,不敢看陸清回的臉色。
“小少爺那邊在瘋了一樣的找他前妻。”
見狀,另一屬下趕忙彙報剛收到的訊息。
“蠢弟弟連自己的女人都守不住。”
聽到這個訊息,原本煩躁的心情被撫平了些,他譏笑出聲。
自從他出生被查出患上心臟病起,母親就對他極儘疏遠。
六歲母親懷孕,他被送到國外。
自此,國內陸家上下,隻知陸彥辰,不知陸清回。
可他,分明也是陸家的血脈。
他付出了比陸彥辰多上百倍的努力,纔在國外市場廝殺出一條血路,才又終於讓母親意識到他的價值。
可憑什麼,陸彥辰依然可以不費吹灰之力,順理成章的繼承陸氏呢?!
為此,陸清回發誓要攪的陸家天翻地覆。
陸家不給他的,也不許給彆人。
下屬小心翼翼地問:“那...蘇婉小姐那邊?她在療養院情況不太好,一直想聯係您...”
陸清回眼神冷了冷,語氣帶了幾分輕蔑。
“蘇婉?!棄子罷了。”
位於郊區的療養院環境幽靜。
白色窗簾隨風輕擺,卻不帶一絲生機。
蘇婉躺在病床上,臉色慘白,眼眶深陷。
曾經明媚的眼睛,如今像兩口枯井,空洞地望著天花板。
小腹處傳來陣陣抽痛,提醒著她剛剛失去了什麼。
她和陸清回的孩子。
她本以為,陸清回說了那麼多溫柔的情話,一定是愛著她的。
可那通爛熟於心的號碼,打了幾百次,就在剛剛,他們要拖她去所謂的“治療”前,她還試圖向他求助過。
現在,她們的孩子沒了。
她才終於認清,這個她用生命愛著的男人,徹底拋棄她了。
“嗬....”
一聲沙啞的,幾乎聽不出是哭是笑的聲音從她喉嚨裡溢位來。
她抬起渾濁灰敗地眼睛,看向監控,一眨不眨。
“...我要見陸彥辰...”
監控紅燈閃爍,房間內毫無動靜。
“我說。”
蘇婉盯著攝像頭,眼神依舊空洞,但語氣帶著一種詭異的平靜。
攝像頭聞聲轉了轉。
半小時後,陸彥辰推門進來。
蘇婉緩緩轉過頭,看向他。
她的目光沒有焦點,像是在看他,又像是透過他在看彆人。
“清回,你來了...”
她枯瘦的臉上露出一個可怖的笑容。
“清回是誰?!”
陸彥辰聲音冷硬,帶著審視。
像是剛剛想起,麵前的人並不是陸清回,蘇婉眼中滿溢的深情漸漸褪去。
“他是比你大六歲的哥哥,陸清回。”
15
她吐出這個名字時,帶著刻骨的恨意,卻又混合著一絲難以完全磨滅的迷戀。
陸彥辰瞳孔微縮,逼近一步:“你說什麼?!”
“他患有先天性心臟病,這些年一直被養在國外,所以你不知道他,也正常。”
蘇婉淡淡地說,看到陸彥辰瞬間陰沉下來的臉色,她慢悠悠補充道。
陸彥辰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這和他有什麼關係?”
蘇婉的視線重新投向天花板,彷彿在回憶。
“作為蘇家的女兒,我生下來,就是要作為聯姻工具的,爸媽讓我從小就待在你身邊。
可那個時候,你的眼裡隻有沈清...哦不,現在應該叫她的本名,溫清才對。”
蘇婉邊說,邊觀察陸彥辰的臉色。
“溫清?!!!”
陸彥辰猛地抓住這個名字。
最近如同颶風般席捲整個商界和科技圈,即便他沉浸在尋找沈清和處理公司漏洞的焦頭爛額中,也早就聽到風聲。
——一位橫空出世的神秘天才。
當時的他並未在意。
可此刻,在剛剛得知所有殘酷真相之下。
這兩個字彷彿突然被賦予了某種可怕的魔力。
溫清。
沈清。
她們是同一個。
那曾作為他妻子的沈清,難道會是...?!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陸彥辰猛地起身,臉色煞白,像被瞬間抽乾血液。
重名...一定是重名...
那個被他認定,作為小職員出身,離了他就活不下去的沈清,怎麼可能和那位被無數科技大佬、財團追捧的溫清博士,是同一個人?!
陸彥辰抱著一絲渺茫的希冀,踉蹌著走出療養院。
“去巴黎。”
私人飛機在萬米高空穿雲破霧。
陸彥辰的心墜入深不見底的沼澤。
他死死盯著平板電腦上那張下屬發來的、在某個高階科技晚宴上抓拍到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一襲西裝乾練,身姿挺拔,容顏絕美,正與人從容交談,眉眼間是他從未見過的自信與光芒。
是沈清。
真的是她。
那個被翱翔於九天之上的鳳凰,就是他百般折辱後親手推開的妻子。
最後一絲“重名”的僥幸被徹底碾碎。
陸彥辰猛地將平板摔在對麵座椅上,雙手死死抱住頭,發出一聲痛苦至極的低吼。
驕傲、自負、他構建了三十多年的自以為是的世界,在此刻徹底崩塌。
下屬的彙報還在繼續。
報告顯示,溫清與陸清回有所交往,被多次抓拍到公司樓下同行。
陸清回,又是陸清回!!!
這個名字像毒針一樣刺進陸彥辰的神經。
他瞬間想起蘇婉最後似瘋似癲的哭訴:“清回說,隻要我持續竊取公司檔案給你,將你耍的團團轉,讓你失去繼承人身份,他就會娶我!!!”
一股從未有過的恐懼攫住了陸彥辰的心臟。
陸清回那個瘋子!!!
溫清那麼單純,怎麼可能禁得住那樣一張顛倒眾生的臉孔的勾引和蠱惑?!!
飛機一落地,陸彥辰便跳上車,疾馳向溫清在法國的彆墅。
他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找到她,接她回家。
夜色中,彆墅燈火通明。
陸彥辰的車戛然而止,他幾乎是跌撞著衝下車。
就在此時,另一輛車也緩緩停下。
一個身形挺拔,氣質溫潤的男人下車,開啟車門。
溫清從車上走下來。
兩人似乎剛結束一場愉快的交談,溫清臉上還帶著淺淡的笑意。
那畫麵和諧的刺眼。
嫉妒、恐懼、長久壓抑的思念和悔恨,在這一刻如同火山噴發,吞噬了陸彥辰最後的理智。
他像一頭被激怒的野獸,猛地衝了過去。
“清清!!!”
他嘶啞地喊著,伸手就想將溫清從賀西洲身邊拉開。
賀西洲反應極快,側身一步,不著痕跡地將溫清護在身後,同時抬手精準地隔開了陸彥辰。
他的動作行雲流水,帶著一種常年鍛煉的從容,與陸彥辰的狂躁形成鮮明對比。
“先生,請自重。”
賀西洲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
“滾開!她是我老婆!!!”
陸彥辰目眥欲裂,揮拳就朝賀西洲砸去。
賀西洲眉頭微蹙,甚至連腳步都沒移動,隻是手腕巧妙一翻一扣,陸彥辰隻覺得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傳來,整個人重心失衡,狼狽地踉蹌幾步,差點摔倒在地。
陸彥辰掙紮著還想撲過去。
賀西洲卻不再看他,而是微微側頭,溫聲問身後的溫清:“溫小姐,你認識這位先生嗎?”
溫清自始至終,表情冷淡。
她從賀西洲身後走出,目光平靜地掃過陸彥辰,紅唇輕啟,吐出三個冰冷的字。
“不認識。”
16
她的聲音沒有波瀾。
沒有恨意。
像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事實。
這種極致的冷漠,比任何憤怒的斥責都更讓陸彥辰心寒。
陸彥辰如遭雷劈,僵在原地。
不認識?!
她做了他三年的妻子,攜手同遊、恩愛廝磨,整整三年,現在她說不認識他!
“清清,是我,我是陸彥辰!!!我錯了,我知道錯了!!!”
巨大的恐慌讓他語無倫次。
他試圖靠近溫清,說話時,向來沉穩利落的聲音裡,帶著哭腔。
“以前都是我混蛋!是陸清回和蘇婉騙了我!!!”
陸彥辰還想再掙紮著說些什麼。
賀西洲看到溫清沉下來的臉色,朝暗處打了個手勢。
兩名身穿便裝但身形矯健的保鏢迅速出現,一左一右架住陸彥辰。
陸彥辰被強行拖著往後走,他拚命掙紮,回頭死死盯著溫清,不停地懺悔、表白、嘶吼,像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溫清卻連一個眼神都吝嗇給予。
她自然地與賀西洲並肩往前走,共同踏進彆墅大門。
彆墅的門在陸彥辰絕望的呼喊聲中,輕輕關上。
他被保鏢丟在夜幕下,看著那扇再也不會為他開啟的門,看著溫清絕情消失在眼前的背影,終於支撐不住,跪倒在地。
痛苦、悔恨、羞恥、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將他徹底淹沒。
接下來的日子,對陸彥辰來說是一場緩慢的淩遲。
他像一抹絕望的幽魂,試圖靠近那個已經置身雲端的女人。
然而,溫清的世界早已銅牆鐵壁。
無論是戒備森嚴的研究院,還是她一手打造的公司總部,甚至是她出席的各類高階晚宴,都有專業安保團隊將她護得密不透風。
陸彥辰連她的衣角都碰不到。
昔日呼風喚雨的陸總,如今卻連見前妻一麵都要絞儘腦汁。
最終,他以讓渡核心股權的巨大代價,才換得一場頂級科技峰會後小型晚宴的入場券。
宴會觥籌交錯。
溫清作為焦點人物,正與幾位學界泰鬥談笑風生,光芒四射。
陸彥辰遠遠看著,心如刀割。
他好不容易等到溫清暫時離席,走向休息室,立刻跟了上去,在她關門的前一刻,用手抵住了門縫。
“清清,我們談談,就五分鐘,好不好...”
他幾乎是哀求,眼中布滿紅血絲。
溫清看清是他,眼神瞬間結冰。
但或許是厭倦了這種無休止的糾纏,她鬆開門把手,冷冷道。
“陸總,請自重,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談的。”
陸彥辰擠進休息室,反手關上門,隔絕了外麵的喧囂。
他貪婪地看著近在咫尺的容顏,那些在腦海裡翻湧過千百遍的懺悔洶湧而出。
“清清,我知道錯了,我已經知道了所有的真相!”
他語速極快,帶著一種病態的急切。
“孩子沒了不怪你,是我蠢,是我瞎!我竟然會相信蘇婉那個賤人的鬼話,以為你是嫉妒才會去撞向她的車...她所謂的去川城叩拜祈福根本就是騙局!就是為了和陸清回約會!!!
隻有你,清清,隻有你為我磕長頭、為我學小提琴、為我懷孩子!!!
清清,你當初那麼愛我,怎麼可能說變就變?!
我不信!!!”
他試圖用回憶綁架她,喚醒她對他的那份癡情。
溫清聽著他這番自以為是的“懺悔”,臉上沒有一絲動容,反而勾起一抹極儘嘲諷的冷笑。
“陸彥辰,你真是我見過最自私、最愚蠢的男人。”
她的聲音清晰而冰冷,每一個字都像是淬了冰的針。
“你口口聲聲說知道了,但你知道了什麼?!
你隻知道為自己開脫,把過錯推到彆人身上!”
她向前一步,逼視著他,目光銳利如刀。
“你當初何曾給過我一個妻子應有的尊重?!
你把我當成你用錢買來的附屬品,一隻需要你施捨才能活下去的金絲雀!你在這裡痛哭流涕,不是因為你知道錯了,而是你發現這隻金絲雀原來是鳳凰!
你後悔的不是傷害我,是後悔看走了眼,押錯了寶!”
陸彥辰被她罵的臉色慘白,試圖辯解:“不,不是的,我是真的...”
“閉嘴!”
溫清厲聲打斷,
“還有你那可笑的“知恩圖報”!你對蘇婉好,真的是因為感激?!
嗬!
你不過是給自己立個重情重義的人設罷了!你本質上對誰都不尊重!所以你才會縱容蘇婉一次次傷害我,默許她搞那些上不得台麵的雌競把戲!你享受兩個女人為你爭風吃醋的感覺,卻從沒想過這對我們都是巨大的侮辱!!!”
17
這一通直指核心的輸出,將陸彥辰虛偽的外殼徹底擊碎,讓他啞口無言,渾身發冷。
“噗通”一聲。
向來高傲的陸彥辰竟直接跪了下來,抓住溫清的裙擺,像是抓住最後的救命稻草。
“是我不對!都是我不好!但是清清,請你相信我,是蘇婉騙了我!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改,我一定改!”
溫清看著他這副毫無擔當的樣子,眼中最後一絲波瀾也消失了,隻剩下徹底的蔑視。
“沒有蘇婉,也會有李婉張婉...陸彥辰,
你在感情裡就是個爛人。”
這句話如同終極審判,將陸彥辰徹底釘在恥辱柱上。
他崩潰哭求,形象全無。
就在這時,休息室的門被輕輕推開。
伴隨著一陣慵懶的鼓掌聲,陸清回倚在門框上,臉上帶著譏誚的笑容。
“真是精彩啊,我的好弟弟。”
他踱步進來,目光掃過跪地痛哭的陸彥辰,滿是輕蔑。
轉向溫清時,又換上了一副真誠的表情。
“溫小姐,我可算明白你對我那股敵意是哪兒來的了,原來是我這個廢物弟弟...”
他將雙手舉過頭頂,一副投降的模樣,嘴角的笑意更深。
“我想溫小姐是明白人,一定不會將我和他混作一談公報私仇的。”
溫清連眼神都懶得給他一個,隻冷冷道。
“陸清回,玩弄蘇婉的感情,利用她來作惡,你很得意?!”
陸清回攤手,故作無辜。
“溫小姐,我當初要是知道蘇婉欺負的人是你,借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啊...”
溫清厭惡地皺眉:“無論是不是我,利用一個女孩的癡心去傷害另一個人,都是人渣行為。
你們陸家的男人,真是一脈相承的令人作嘔呢。”
陸清回被她懟的一怔,一時語塞。
溫清不想再理會這對兄弟,轉身要走。
陸彥辰和陸清回幾乎同時伸手,想要拉住她。
“清清!”
“溫小姐。”
就在此時,一隻修長有力的手,先一步伸了過來,穩穩地、保護性地虛攬住溫清的肩膀。
溫清訝然抬頭,才賀西洲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將她護在身側。
他目光平靜地掃過狼狽的陸彥辰和臉色難看的陸清回,語氣溫和卻帶著不容質疑的威壓。
“溫小姐,咱們該回去了。”
他的出現,像一道光,劃破了休息室裡汙濁窒息的氣氛。
溫清在他身邊,明顯放鬆下來,微微頷首。
賀西洲始終不遠不近陪在溫清身邊,周旋於賓客之間,為她擋下不必要的麻煩,包括陸彥辰和陸清回焦灼的視線。
夜色深沉。
宴會終於散場。
“我送你回去。”賀西洲為她拉開車門,語氣自然,不容拒絕。
車內流淌著舒緩的古典樂。
或許是今晚經曆了與陸家兄弟的對峙,或許是夜色太沉靜,溫清靠在椅背上,有些疲憊地望著窗外飛逝的流光。
車廂內沉默片刻。
賀西洲溫和的聲音響起。
“溫小姐,有時候,你會讓我想起一個人。”
溫清微微側頭,帶著一絲詢問。
“一個小時候的玩伴。”
賀西洲的側臉在朦朧的光線下顯得格外柔和,提到那個人時,唇角不自覺地帶上一抹真切的笑意。
溫清敏銳地捕捉到他語氣重那不同尋常的溫柔,鬼使神差地問了句。
“你很喜歡她?”
賀西洲沒有迴避,坦然地點頭,目光似乎透過車窗,看到了遙遠的過去。
“嗯,很喜歡。”
溫清沉默了一下。
她本不是八卦的人,但此刻卻忍不住追問,帶著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探究。
“人是會變的,你怎麼能確定,經曆了這麼多年,她還是你記憶裡的那個樣子?”
賀西洲轉過頭,看向她,眼神深邃而專注,彷彿蘊含著某種篤定的力量。
“外表、境遇或許會變,但一個人的本質,她靈魂裡的那份堅韌和純粹,不會變。”
他的目光太過直接,讓溫清心頭微動。
她從小對男女之間的感情不甚瞭解,又經曆過陸彥辰那樣離奇惡劣的婚姻,此刻麵對乾淨純白的賀西洲,突然有千言萬語要問。
她終究隻是將話嚥了回去,化作一句客氣的祝福。
“祝你們早日重逢。”
賀西洲深深看了她一眼,接受了這份祝福,沒再多言。
接下來的日子。
陸彥辰如影隨形。
像個偏執的幽靈,每天在溫清公司附近徘徊。
賀西洲看到溫清的苦惱,索性主動擔負起陪同保護的角色。
他準時出現在她公司樓下,接送她上下班,與她並肩出入各種場合,姿態自然而親密。
他和溫清商議,對付陸彥辰這樣的瘋子,隻能給他一種徹底沒戲的錯覺。
18
果然。
陸彥辰看著溫清與賀西洲並肩而行,看到她對賀西洲露出他再也得不到的帶著依賴的笑容,嫉妒和絕望像毒藤蔓一樣纏繞著他。
他幾乎窒息。
最終,陸彥辰忍無可忍,衝上前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他指著賀西洲,雙眼赤紅地衝溫清嘶吼。
“溫清!你就這麼迫不及待投入彆的男人的懷抱嗎?!
你忘了我們之間有過一個孩子了嗎?!
就衝這一點,你這輩子,都得是我陸彥辰的女人!”
“砰”
他話音未落。
賀西洲一直溫和的臉色瞬間沉下,猛地一拳狠狠砸在陸彥辰臉上。
這一拳又快又狠,帶著壓抑的怒火,直接將陸彥辰打的踉蹌後退。
“陸彥辰!”
賀西洲的聲音冷得像冰。
他擋在溫清身前。
“你怎麼敢?!
怎麼敢一次次拿那個孩子來戳她的心?!
那是她的痛,是你永遠無法彌補的虧欠!
除了用這個來傷害她,你還會乾什麼?!”
溫清拉住還想上前的賀西洲。
她看著狼狽不堪、嘴角滲血的陸彥辰,眼神裡沒有心疼,隻有一片冰冷的自嘲。
“賀西洲,算了。”
她的聲音平靜得可怕。
“他說得對,我有罪。
我最大的罪,就是當初識人不清,為這樣的爛人,懷上一個無辜的孩子。”
陸彥辰聞言愕然抬頭。
他以為溫清次次迴避談起孩子,是因為心裡還有牽掛,殊不知,在他看來愛情的結晶,竟然在她眼裡,是無法饒恕的罪孽。
她的話比賀西洲的拳頭更狠,像一把鈍刀,慢慢淩遲著陸彥辰最後的心防。
溫清恍惚間被賀西洲帶離。
很快,工作的壓力接踵而至。
公司內部,一部分懂事和高管被陸清回暗中給出的優厚條件打動,在專案合作最終拍板前出現了不通話的聲音。
作為核心決策者,看著公司眾人隨各方勢力角逐,壓力日增。
溫清站在異國高樓的落地窗前,望著腳下陌生的燈火,突然生出一股強烈的念頭。
想回國看看。
賀西洲得知她要回去,直言自己也許久未回。
是夜,私人飛機橫跨海洋,徐徐落地。
他們驅車來到市郊一棟略顯陳舊、爬滿藤蔓的老式彆墅前。
這裡塵封著溫清的童年。
也埋葬著溫家的過往。
鑰匙落入鎖孔,發出沉悶的聲響。
推開門的瞬間,陳年的塵埃在陽光中飛舞。
宅內擺設依舊。
溫清腳步緩慢,指尖拂過落滿灰塵的傢俱,目光中帶著一絲感傷。
她推開一扇厚重的木門,裡麵是母親曾經的實驗室。
各種儀器靜靜佇立,彷彿時光在此停滯。
賀西洲跟著她走進實驗室。
他的目光掠過那些熟悉的器皿、書架上半舊的化學手冊、最後落在牆上一張泛黃的合影上——年輕的溫父與一群學生的合影。
其中,站在溫父身旁,笑容靦腆,眼神明亮的少年,不正是十三歲時的自己?!
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撞了一下。
賀西洲猛然轉頭,看向正輕撫著實驗台,陷入沉思的溫清。
記憶的閘門轟然開啟。
他想起來了。
他是白手起家,年紀輕輕就在全球市場站穩腳跟的科技天才賀西洲。
也是當年那個孤兒院裡,因天賦被溫父賞識,破格帶回家中親自教導的少年。
少年的他十分珍惜這份來之不易的學習機會,總是如饑似渴的泡在實驗室。
那時,總有個小小的、紮著羊角辮的身影,像隻活潑的蝴蝶,再實驗室和書房間跑來跑去。
她會踮著腳尖看他們做實驗。
會奶聲奶氣卻準確無誤地說出複雜的化學公式。
也會在他實驗無數次失敗,頹喪之際,在旁遞給他一把糖果。
後來,他獲得公派留學的機會,出國深造。
學成歸來,意氣風發地想要向恩師報喜時,得到的卻是溫家突逢巨變,夫婦意外離世、幼女不知所蹤的噩耗。
他瘋了一樣尋找那個記憶中的小女孩,卻始終杳無音信。
原來...她就是溫清?!
“是你...”
賀西洲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地顫抖。
他一步步走向溫清,目光緊緊鎖著她,彷彿要將現在的她與記憶中那個小小的身影重疊。
“你是溫老師的女兒?!”
溫清被他突如其來的激動震住,訝然於他居然知道她的父親。
“我是老師的學生...”
等賀西洲說完,溫清又凝眸仔細看他,拋開歲月打磨出的成熟,那雙溫和聰慧的眼睛漸漸與記憶深處一個模糊的身影重合。
“你是賀哥哥!”
她喃喃道,塵封的記憶如同潮水般湧來。
19
那個夏天。
薄荷糖的味道、父親郎朗的笑聲、母親實驗室裡專注的背影、還有一位總是帶著微笑耐心回答她疑問的大哥哥...
“是我!”
賀西洲重重地點頭。
巨大的喜悅和漫長尋找的心酸交織在一起,讓他眼眶發熱。
溫清的眼中也迅速積聚起水光。
這淚水裡,有對父母的思念,有一路走來的酸楚,更有跨越漫長時光終於找到一絲與過去溫暖聯結的慰藉。
她不再是孤單一人。
這世上,還有人記得曾經的溫家,記得她是溫家的女兒。
賀西洲再也抑製不住內心的澎湃。
他上前一步,將她擁入懷中。
這個擁抱裡,滿是與失散親人重逢的疼惜與承諾。
“對不起,清清,我來遲了。
以後,有我。”
溫清沒有推開他。
在這個充滿父母氣息的老宅裡,在這個充滿力量的懷抱中,她獨行許久的心,彷彿終於找到一個可以停靠的地方。
她閉上眼睛,任由淚水浸濕他的肩膀。
國內短暫的幾日出行。
賀西洲和溫清眼裡,彼此的身份都有了變化。
不再是客套疏離的生意夥伴,而更多了一層延續溫家傳承的含義在裡麵。
賀西洲毫無保留的以整個集團做背書,在爭取合作中奪得壓倒性勝利。
國際大廈頂樓。
書房裡一片死寂。
陸清回握著酒杯的手指,指節因極度用力而瞬間泛白。
那雙總是帶著算計和邪氣的桃花眼,此刻瞳孔劇烈收縮,赤紅一片。
“賀西洲!”
三個字從牙縫裡擠出來,帶著血腥氣。
他猛地將手中的酒杯狠狠砸向落地玻璃。
“好,好得很!”
另一邊。
溫清和賀西洲談妥合作事宜,以最快速度推進下一步工作。
暴雨夜。
溫清離開實驗室。
隨行保鏢一路將她護送至彆墅。
彆墅門開啟的瞬間,一陣巨大的眩暈感襲來。
溫清來不及掙紮,直直暈了過去。
在一處奢華卻與世隔絕的臨湖彆墅裡。
陸清回看著尚在昏厥之中的溫清,像是欣賞一件即將到手的戰利品。
“為什麼不選我?”
他聲音低沉,帶著蠱惑,卻又壓抑著駭人的暴戾。
“陸彥辰那個蠢貨傷害了你!
你又立馬找上賀西洲那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清清,我的好清清。
你難道不知道,隻有我有實力成全你的野心,給你最廣闊的舞台嗎?”
他猛地俯身,雙手撐在溫清身側地沙發靠背上,將她困在懷裡。
對上她不安忽閃,就要睜開的眼睛,呼吸灼熱。
“為什麼?
你不願和我結盟呢?”
溫清在他開口說第一句話時,已經恢複了意識。
她抬起眼,平靜地眸子裡倒映出陸清回扭曲的倒影。
她紅唇微啟,一字一句。
“溫氏家訓,不苟小人。”
陸清回清晰的看到溫清眼底的不屑。
他先是愣了下,隨即像是聽到什麼好笑的事,低低地笑了起來。
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癲狂,最後連他眼底都湧上紅色。
狂笑戛然而止。
陸清回猛地上前,揚手就要朝溫清的臉頰狠狠扇過去。
他暴怒到極點,連動作都帶著淩厲的風聲。
溫清閉上眼,準備承受這一記憤怒的耳光。
然而,預想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
那隻來勢洶洶的手掌,在即將觸碰到她臉頰的瞬間,力道驟然消散,化為了帶著一絲顫抖的撫摸。
陸清回手指冰涼,輕柔滑過溫清的臉頰。
他的呼吸噴在她耳畔,帶著一種夢囈般的低笑,語氣病態又偏執。
“清清,放心,我可捨不得打你。
我相信,總有一天,你會求著我這個小人,來愛你的~”
溫清被陸清回夢囈般曖昧的話語逼地睜大眼睛,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正要發作,突然,她的視線定格在陸清回身後,那個鬼魅般的身影上。
“蘇婉?”
不遠處的女人瘦得脫了形,眼神渙散而瘋狂。
她手裡赫然握著一把漆黑的手槍,槍口直指陸清回。
“陸清回,你看看我!
看看我現在這副鬼樣子!!!”
蘇婉的聲音嘶啞破裂,眼淚混著臉上的汙垢縱橫交錯。
“你騙了我!!!
你說過,隻要我聽話,你就一定會娶我!
我為你做了那麼多見不得光的事,可你呢?!
你任由我被丟進療養院,被折磨成現在這副樣子!”
陸清回落在溫清臉頰上的手指頓了頓。
像是絲毫沒有對身後出現的蘇婉感到詫異般,緩緩在溫清身旁坐下。
他慵懶地靠在沙發上,一條手臂攬著身旁全身都在抗拒的溫清,好看的桃花眼玩味地落在蘇婉不停顫抖的手上。
“嘖”他輕嗤一聲,朝藏在陰影裡的手下使了個眼色。
陸清回滿不在乎的態度徹底逼瘋了蘇婉。
她情緒失控,激動地全身都在抖,扣著扳機的手指不受控製地痙攣。
20
“砰!”
槍聲響起。
電光火石間,陸清回眼底寒光一閃,求生的本能讓他下意識將溫清往自己身前一拽。
溫清猝不及防,被他巨大的力道扯得一個踉蹌,眼看就要撞上槍口。
一刹那,她心臟驟停,腦中一片空白。
然而,預想中被子彈擊中的劇痛並未傳來。
取而代之的是一聲沉悶的、肉體被穿透的聲響,以及一聲壓抑的、痛苦的悶哼。
溫清猛地睜開眼。
陸彥辰不知何時擋在她麵前。
此刻,他胸口暈開一大片刺目的鮮紅,臉色灰敗,眼神卻死死地、帶著無儘悔恨地望向溫清。
彆墅外,由遠及近傳來尖銳的警笛聲。
蘇婉看著倒地的陸彥辰,整個人如同被抽走魂魄,手槍哐當掉在地上,她瞪大難以置信的恐懼的雙眼,張著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混亂中,房間門被大力撞開。
賀西洲帶著幾名保鏢和率先衝入的警察一起湧了進來。
他在混亂中一眼看到臉色蒼白的溫清。
“清清!”
他將她打橫抱起,大踏步帶離彆墅。
警察在他們身後,迅速控製住現場。
陸彥辰被緊急送往醫院。
但蘇婉那一槍正中心臟,傷勢過重,醫生迴天乏術。
彌留之際,他氣息奄奄,唯一的執念就是再見溫清一麵。
許多事,生死之際,他才真的想清楚,他想親口對她說一聲,對不起。
訊息傳到西山彆墅。
賀西洲看向溫清。
溫清站在落地窗前,望著窗外灰濛濛的天空,沉默了許久。
過去種種,在眼前一一閃過。
甜蜜的、浪漫的、快樂的、心碎的、不堪的...
最終,她緩緩搖頭,聲音輕而堅定。
“不見了。”
有些傷害,無法用一句對不起就抹去。
有些告彆,早在心死的那一刻已經完成。
陸彥辰的死,像一場地震,席捲了陸家。
陸清回趕到醫院,看到白佈下弟弟毫無生氣的臉時,臉上慣有的陰鷙和瘋狂瞬間凝固。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巨大的、空洞的茫然。
陸母遭受不住兩個兒子自相殘殺的打擊,徹底精神崩潰,又哭又笑,陷入永久性瘋癲。
陸清回想要拿回的,家人的關心與愛,再也拿不到。
麵對群龍無首的陸氏。
陸清回還是打起精神,全麵接手。
數月後,一場頂尖商業峰會。
溫清作為溫氏集團CEO,光芒四射。
陸清回看著她,想到自己當初推她出去時,她眼底那一瞬間的茫然,心口就像是被什麼攪動,疼的他無法再如從前那樣,坦然站在她麵前。
距離溫清不太遠的地方,賀西洲大方妥帖,宛如護衛。
“恭喜你,抱得美人歸。”
陸清回想說些什麼,話到嘴邊,隻剩些酸澀的祝福。
賀西洲衝他頷首示意,聲音如往日般溫和。
“月亮本就該高懸在天上,從來也沒有人可以抱得到月亮,清輝灑在身上,我已與有榮焉。”
這番話,如同驚雷炸響在陸清回的世界裡。
他怔愣在原地,看著賀西洲護著溫清離開的背影,第一次感到自己的卑劣與淺薄。
夜空中,一輪明月安然高懸,清輝遍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