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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如故 第三百一十二章 變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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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長,你為何要將墨州拱手讓給烏日恒?”蕭明月與宋言獨處,發出質問,“這片土地雖非大漢疆土,卻也是毗鄰烏州,乃西境要衝,豈能如此輕易許人?”

蕭明月說話越發急切,宋言依舊沉靜:“墨州王據城而守,自成一國,與大漢、烏州及匈奴皆不相屬。如今墨州王薨逝,女兒柔質無法承繼,這片土地便成了無主之地。西境諸邦本就遵循弱肉強食之道,哪個州邦有足夠的實力,便能據之。”

“如此不是甚好?聖上要的不正是這樣一個無主之地?”

“墨州情況與侖州、夷州有所不同,墨州疫病乃天力所限,大漢遠在千裡之外,若興師動眾跨越邊塞去爭奪這片不屬王化之地,於理不合,於勢不便。且不說糧草轉運之艱,更會落得恃強淩弱的口實,讓西境諸邦心生戒備。”

“可烏日恒……”蕭明月蹙眉,語氣中帶著難掩的不滿,“自你容他留在赤穀城那日起,我便知曉你心中已有偏向。伊洛徵與我等素有盟約,你卻將如此要地讓給烏日恒,他若得了墨州作為根基,定會與伊洛徵反目相爭。西境本就動蕩,這般一來,更是戰火難平。更何況,誰能擔保烏日恒日後不會恃強,做出危害烏州的事來?”

宋言抬眸看向她,眼神深邃:“烏日恒是老烏州王的兒子,他的根在西境,血脈與這片土地相連,斷不會做出自毀根基之事。再者,他又是不厭部的首領,讓他占據墨州,可借他之力抵禦匈奴西進的鋒芒,有烏日恒坐鎮墨州,相當於為烏州築起一道屏障。”

他頓了頓,語氣添了幾分鄭重:“二則,我已與他約定,待他接管墨州後,允許我大漢在墨州邊境築亭燧、駐戍兵,互為犄角之勢。如此一來,既無需我大漢勞師遠征,又能穩固西境防線,豈非一舉兩得?”

蕭明月沉默不語,心中仍是鬱結。

她知曉宋言謀事深遠,可此事關乎西境格局,更牽扯著諸多恩怨,讓她難以釋懷。

“看來兄長心裡,終究是對烏日恒極為看重。”

她的語氣中帶著一絲失望。

他們兄妹二人越發疏淡,這不是宋言想要的。他放輕聲音,柔和說道:“渺渺,我們現在最重要的是救玲瓏,業成擅自離崗馳援,已是觸犯軍法,若在此地遷延過久,一旦朝廷追責下來,不僅他自身難保,連營救玲瓏之事也會橫生枝節。”

花玲瓏的安危,是她眼下最緊要的事情。

蕭明月望著宋言堅定的眼神,知曉此事已無轉圜餘地,心中的執拗終究抵不過現實的緊迫,隻能緩緩頷首,算是妥協。

***

很快,烏日恒從軍中選出一個與陟蘭極為相似的兵士,阿若蘭將其帶入營帳,兩個時辰方纔出來。

帳門掀開,阿若蘭帶著那人緩步走出,陽光灑在那人臉上,蕭明月這纔看清其容貌。

濃眉入鬢,高鼻挺直,身形如胡楊勁拔,肩寬腰窄,儘顯草原雄鷹般的力量感。一雙墨瞳溫潤又桀驁,顧盼間自帶清貴鋒芒。

陟蘭的臉龐竟與阿爾赫烈有三分相似。

陟蘭裝扮極儘奢華,鎏金鷹頂冠綴綠鬆石與紅藍寶石,隨動作流光溢彩,玄色織金披風襯雪白狐裘,深紅織錦長袍繡滿鷹馬紋樣,腰間金帶嵌虎形飾牌,腕間金釧、頸間金珠與靴上金鈴相映。

這般張揚華美,與阿爾赫烈慣穿的素雅衣飾全然不同。

阿若蘭見她凝望,嘴角勾起一抹淺笑,走上前來問道:“你是不是覺得陟蘭的模樣有些眼熟?”

蕭明月收回目光:“世人千萬,總有相似之人。”

“可是像阿爾赫烈?”阿若蘭介麵道,眼中儘顯愛慕之意,“漠北王庭之中,除了核心部落,外人皆以為匈奴王隻有十六子,殊不知還有第十七子,名為蒼玄。他是王庭諸子中模樣最為出眾的一個,卻也是最不受待見的,隻因他的母親是一位漢人女子。他的身份,你應該知曉了。”

蕭明月未語。

“其實陟蘭與蒼玄不過三分像,真正與蒼玄容貌相似的,是第十六子屠耆。”

聽到屠耆,蕭明月心生好奇。

司玉對此人很是讚賞。

阿若蘭道:“屠耆與蒼玄同年同月同日生,屠耆早出生一個時辰。他二人幼時一同長大,形影不離,容貌有七分相似。匈奴王諸子眾多,性格各異,唯獨這二子讀漢書,習漢禮。”

蕭明月想起自己見過的幾位匈奴王子,皆是心胸狹隘、行事卑劣之輩。

“不過,匈奴王最疼愛的,當屬第八子伊無支,視其為儲君之選。”

蕭明月不由得輕嗤一聲:“若王庭儲君是伊無支那般殘暴嗜殺之輩,這漠北縱有萬裡草原、千軍萬馬,也終是戾氣噬心、難成霸業,不過是徒留屍骸遍野罷了。”

“那蒼玄呢,你覺得由他掌管草原,又如何?”

阿若蘭的問話清淺如溪,無半分波瀾,讓人無從窺探其心緒。

蕭明月卻是心中一動,阿若蘭行事向來隨心,此間特意說起蒼玄幾兄弟相似,絕非偶然。再聯想到此前伊無支易容之事,她心中已有了幾分猜測,便淡淡說道:“蒼玄自是好的,若不然,阿若蘭公主也不會傾力相助於他,不是嗎?”

阿若蘭聞言,隻是淺淺一笑,並未否認,也未多言,神色依舊淡然。

蕭明月見狀,索性直言相問:“你既有心輔佐蒼玄,為何又要替伊無支施展易容之術?我們在居州與伊無支相鬥,想必你也在那裡吧?”

阿若蘭頷首,坦然承認:“不錯,左王的易容之術,確是我所為。”

“你明明喜歡阿爾赫烈,為何還要相助伊無支?”蕭明月實在不解,“你幫了伊無支,便是與阿爾赫烈為敵。你到底是誰的人?”

阿若蘭望著她急切的眼神,輕輕歎了口氣:“明月,你明知世間事並非非黑即白,為何還總要問出個一二。我喜歡阿爾赫烈,這是真的,但喜歡一個人,未必就要時時刻刻與他站在一處,更未必就要為他付出一切。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有自己的難處與堅守。我幫左王,有我的緣由,我不助阿爾赫烈,亦有我的考量。若說我是誰的人,我既不屬左王,也不屬任何人,我隻是我自己的人。”

她的話如清風拂過,卻讓蕭明月心中掀起了更大的波瀾。

蕭明月定定地望著阿若蘭,忽然意識到,眼前這個女子,定然知曉阿爾赫烈的生死。這個念頭一旦升起,便再也按捺不住,她顫聲問道:“阿爾赫烈……他還活著嗎?”

阿若蘭聞言,眸光微動:“你是他的妻子,是他心心念唸的知心人,竟也不知他的生死?我若告訴你,他死了,你會如何?是為他殉情,還是就此消沉?”

蕭明月渾身一震,臉色瞬間蒼白。

她不願相信阿爾赫烈已死,可心中洶湧澎湃的愛意,卻讓她莫名地恐懼起來。她怕阿若蘭說出那個最壞的答案,怕自己從此再也沒有盼頭。

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她卻強忍著不讓其落下。

阿若蘭見她這般模樣,語氣軟了幾分:“我並非神明,隻會些易容的伎倆,既不能上刀山下火海,也無法預知生死。阿爾赫烈的下落,我無從知曉,即便知曉,有些事,也未必適合說出口。”

她的話模棱兩可,卻已暗示了答案。

要麼是真的不知,要麼是刻意隱瞞。

蕭明月心中一片冰涼,失落如同潮水般將她淹沒。

“這是黃金烏花煉製的藥膏,”阿若蘭取出一個玉瓶遞到她麵前,“漠北的刀箭多淬劇毒,你雖無性命之憂,但臉上這傷怕是難去疤痕。這藥膏你且試試。”

蕭明月望著那玉瓶,心中五味雜陳,最終還是搖了搖頭,輕聲道:“不必了。”

阿若蘭見狀,也不勉強,將玉瓶收回袖中,她道:“世事看似塵埃落定,實則序章初啟。莫為一時困局所縛,忍待時變,事自更生新局。”

蕭明月聞言看她,眸光微動。

***

一切就緒,那名假扮陟蘭的兵士在霍家騎士的護送下,緩緩朝著南城城樓下走去。

城樓上,十三子骨都侯正憑欄而立,黧黑的麵龐上滿是悍野之氣,他瞪著眼睛往下看,仔細地盯著城下緩緩走來的一行人。

當看到被“押解”著的“陟蘭”時,他眼中閃過一絲激動,隨即又變得警惕起來。

“停下!”骨都侯厲聲喝道,聲音透過城牆傳了下來,“讓他抬起頭來,本王要看看,是不是我的好弟弟!”

假扮陟蘭的兵士依言緩緩抬起頭,城樓上的骨都侯仔細看去,見那張臉確實是自己的弟弟陟蘭,心中的警惕頓時消去了大半,眼中湧上一絲急切:“阿弟!你怎麼樣?他們有沒有對你不敬?”

兵士沒有說話,隻是模糊地嗯了一聲。

霍家騎士的刀就架在他的脖頸。

霍家騎士衝城樓喊道:“十三王子,陟蘭王子在此,若想讓他活命,就立刻釋放安寧公主的侍女,否則,我們便立刻殺了陟蘭王子!”

骨都侯臉色一變,怒聲道:“你們敢!若是傷了我弟弟一根頭發,本王定要將那漢女碎屍萬段,讓你們所有人都不得好死!”

“那你便試試!”霍家騎士毫不畏懼地回懟道,“是你弟弟的性命重要,還是一個漢女重要,你自己掂量!現在立刻開啟城門,將人釋放!”

骨都侯臉色陰晴不定,陟蘭是他一母同胞的弟弟,手足情深,他自然捨不得陟蘭去死。可就這麼放了花玲瓏,又實在心有不甘。

猶豫片刻,骨都侯終究還是捨不得弟弟,咬牙道:“好!本王答應你們!放了這個侍女可以,但城門不能開!我會讓人將她送下城去,你們立刻放了我弟弟!”

“不行!”霍家騎士斷然拒絕,“必須開啟城門,讓人安全出城,我們確認她安然無恙後,再放了陟蘭王子!否則,一切免談!”

骨都侯怒不可遏,卻又無可奈何。

他身側有一副將,此時進言:“王子,漢人素來狡猾多詐,我等若貿然敞開城門,誰知他們會不會暗藏甲兵,趁機突襲?我部雖兵強馬壯,戰力剽悍,可漢人的心眼九曲十八彎,其歪謀詭算防不勝防,萬不可輕信!”

“那你是什麼意思?讓我看著陟蘭被他們殺了!”

“陟蘭王子一定要救,但我等絕不能在漢軍麵前折了氣焰!據我所知,那裴不了不過是個屯田武夫,本事稀鬆得很,他手下兵士不滿千,真要刀兵相見,消滅他們易如反掌!”副將眼神一厲,心一橫,猛地做了個斬擊的手勢,“待會交人之時,讓棠棣部的神射手藏於暗處,直接將那侍女射殺,教他們知曉我草原男兒的厲害!”

骨都侯亦是一臉凶狠,他陰冷笑著:“好,就如此辦!把人帶上來!”

***

漠北軍將捆綁的花玲瓏帶了上來,跟在身後還有一個女子,則是瓦瓦。

起初瓦瓦藏在深處,本有機會逃出南城,但是她難以狠心丟下花玲瓏一人,重新折回據地想要救人,終究事情想的太過輕易,她剛露身影就被抓了。

“玲瓏……”瓦瓦哭紅了眼,畏畏縮縮地跟在身後。

“放開我!信不信我一箭紮死你們!”花玲瓏還在掙紮,她的四肢完好,手指頭也都齊全,即便許久沒吃飽飯睡好覺,精力依舊旺盛。

骨都侯向裴不了遞送的斷指並非是花玲瓏的,他的副將曾在北部與漢軍打過幾次仗,他知授人以柄,反遭其製的道理,故而使個鉤子想讓裴不了上當。

“亂扭什麼?救你的人來了。”骨都侯說。

花玲瓏往城下一瞧,她見到了幾名兵士押著一個匈奴子往前走,身後百米之外,裴不了高坐馬上,眺望著城樓方向。

她就知道,裴不了一定會救她的!

“玲瓏……”

瓦瓦的哭聲在身後傳來。

花玲瓏頓時心一涼,她要被放了,那瓦瓦怎麼辦呢?

她衝骨都侯喊道:“瓦瓦不僅是墨州公主,還是赤穀城的醫士,安寧公主的貼身侍女,你們不能困著她!”

骨都侯懶得聽她聒噪,彈了彈耳朵,隨後漠北士兵就將花玲瓏往城樓下帶。瓦瓦一見要與花玲瓏分開,當即害怕的抽泣大哭。

花玲瓏卯足了勁掙紮:“瓦瓦彆怕!我在呢!”

瓦瓦並沒有被綁,因為她手無縛雞之力根本不為所懼,此時她哭著喊著去拽花玲瓏,想拔刀留人都握不住刀柄。

幾名兵士將瓦瓦一推,可憐的女娘連根腳都站不穩跌倒在地。

花玲瓏提起腳對著那人就是一踹,發絲淩亂飛舞著:“信不信我一箭紮死你!”

城樓之上小有混亂。

而下方,霍家騎士帶著人即將抵達門前,“陟蘭”身側的另一名兵士忽然上前一步,猛地抓向“陟蘭”的臉。

霍家騎士眼神一凜,出手如電,一把掐住了那名兵士的脖子,隻聽“哢嚓”一聲脆響,那兵士的脖子便被生生擰斷,與此同時,“陟蘭”的臉皮就這般被撕下。

換人的緊要關頭,突生變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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