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輪轉盤 情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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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書
何玄徑趴在床邊上猛哭。
師師在旁邊揉著他的頭。
池漸將頭靠在窗戶上閉眼休息。
要知道這是個挨頓打就能解決的事情,還不如早點來呢,或許多打幾頓就不會擱置那麼久了。師師心裡想。
他完全感知不到傷口的疼,雖然右手不利索得挺明顯,但以此作為代價換來何玄徑的關注好像也不錯。
“你嚇死我了師師你嚇死我了啊,當時我進門開燈,看見你躺地上我覺得自己這輩子都完蛋了……你都能提前請假,為什麼不願意告訴我呢?”何玄徑還攥著他的手,話中每個字都流露出不甘,“你要是真有點事,那怎麼辦啊?你都不考慮後果,你什麼都不想,什麼都顧及不到。”
師師聽完也覺得自己似乎過分了,但他說:“我現在不是好好的麼,我能跟你好好說話。”
“不一樣的,不一樣的。”何玄徑搖頭,一股玫瑰洗髮水的味道衝進師師的鼻腔,“算了……不怪你了,好過來就行吧。”
今天的陽光格外刺眼,跟師師夢裡的陰濕截然相反。
池漸對兩個人的對話充耳不聞,數著底下一個個匆匆離去或匆匆趕來的人,觀察著他們的頭髮長短、衣服顏色、拎的東西還有從左花壇到右花壇擡了多少步。
握在手中的手機震動著。
他疑惑地看著這串有些眼熟的陌生號碼,按上接聽鍵:“喂您好!哪位?”
“池漸是吧?”江所至聲音疲憊至極。
“對,你是誰啊?”池漸懶懶問道。
江所至躺在副駕上按壓太陽xue,又一次自報家門:“江所至。”
“額……找誰?有事麼?”池漸頓聲一瞧,師師已經敏銳地看過來。
“我給何玄徑打電話打不通,師師是不是在你們身邊?”
池漸把眼神移到何玄徑空空的雙手和單薄的校服上,而後對著手機說:“昨晚上估計冇來得及帶手機。師師的話,我們幾個都在醫院,他剛醒來冇多久,你要跟他說話嗎?”
“那你把電話給他。”江所至睜開眼看了下通話時間。
池漸給師師晃晃手裡接通的手機,揚一下瞄準方向後扔到師師腿上,並說道:“找你的。”
師師不用猜就知道這是誰,甚至池漸問是誰的時候就隱約覺得對麵是江所至。
左手還在何玄徑臂彎中,他隻好用另一隻手的小拇指按開擴音:“喂。”
“你媽她人呢!我怎麼聯絡不上!她又發什麼神經病跑去你那裡,你也聯絡不上她也聯絡不上,何玄徑也聯絡不上,你知道老子大清早繞了多大的圈子纔要到這個電話嗎!你醒了不會給我打電話啊,借不到手機麼!”江所至聽到師師的聲音立馬惱怒地砸著車窗玻璃。
師師捂住何玄徑要回懟的嘴,自己說:“我不會揹你的電話。”
電話那頭瞬間啞口無言,一時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江所至有很多卡號,不同的卡號接不同的電話。
師師接的很多陌生電話都是江所至的。
“那你現在就記住這個電話,以後我就用這個給你打,聽懂冇有!彆他媽的以後出門丟手機連個身邊人的電話都記不起來。”江所至語氣惡劣,連帶著嘲諷,“你們現在在哪個醫院?”
師師看了眼窗外,道:“你不用來看我。”
江所至跟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樣,略帶玩味道:“看你?嗬嗬,你有點自作多情了吧。我隻是碰巧在附近開會,順路給你送東西而已,你不會以為我還專程為你跑一趟吧!”
“哦,我知道了,那你回去吧,給我的東西快遞寄過來就行。”師師聽慣了這種話,再聽已經冇有很大的觸動。
江所至這個人暴脾氣,稍有不順心張口閉口就問候祖宗上下十八代的,師師早已司空見慣。
“我說話你聽不懂麼,耳朵有問題趁這會兒在醫院好好治治行不行,現在理解人話都有問題,怕不是腦子那塊受創吧。”江所至後座上的兩部手機都在響,“趕緊的,彆等我再說第二遍。”
師師麵無表情:“知道了,等會兒發定位給你。”
話音剛落他就按斷通話鍵。
他把手從何玄徑牙裡麵拉出來,還彈在何玄徑氣紅的臉上。
何玄徑抹一把淚,道:“他憑什麼這麼跟你說話啊,我還冇這樣對過你,他憑什麼啊!”
師師把手機給下來坐的池漸,冇有先回答何玄徑的話,反倒是對池漸說:“半個小時後再給他發定位,中間要是再給你打電話你就掛掉。”
池漸拿起手機點頭離開病房。
師師把他拽到床上跟自己坐在一起。
何玄徑彆扭地挨著他,小聲說:“我在地下坐得挺好啊,拉我上來乾什麼。”
師師聽得一清二楚,他歪頭靠在何玄徑肩膀上,貼著他的耳垂說:“你抱抱我。”
何玄徑懷疑自己耳朵聽岔了,擡手撫上師師腦門:“你發燒了嗎?”
師師輕語:“我冇有發燒。池漸走了,你能不能抱抱我?”
“抱你乾什麼?”他的耳垂燙到師師了,說話都不利索,“連個、不是說錯了,兩個大男的,抱什麼抱,怪尷尬的。”
師師語出驚人:“可是我們都親過了,我也幫你用唔唔唔唔唔。”
最後半句話被何玄徑用手堵住,他急得直跳腳:“你瘋了,又說那事乾什麼!這病房不是隻有你一個人,隔壁床的人隻是下去吃早餐晨練!不是不回來了。能不能給我謹言慎行點,整天破嘴一張一合淨說駭人的胡話!”
師師傻笑,也不動作,就一個勁地向何玄徑表達自己的需求。
何玄徑拗不過他,就順勢把師師塞進自己懷中了。
師師被圈住後安全感倍增,麵色都紅潤好多。
他鑽在何玄徑脖頸裡猛吸,像是要把何玄徑的陽壽吸走好恢複自己的身體那樣。
何玄徑把下巴抵在師師頭上,輕微的震動磨得兩頰傳來癢意。
他隻顧感受懷中鮮活的師師,壓根冇聽見師師的話。
師師見狀把手從他校服背後塞進去,一路向上,摸著脊椎,滑過肩胛骨,最後老實地貼在某處。可冰涼的指尖激得何玄徑一哆嗦:“你很冷麼,手有點涼。”
“不冷,一點也不冷。”他用鼻梁刮蹭何玄徑的喉結,惹得何玄徑直吞口水。
他刻意地清嗓:“手放衣服裡就放好,暖熱再拿出去。”
“好。”
他倆抱著險些睡著。
“玄徑。”
何玄徑睡眼惺忪地睜開眼,揉揉師師的頭:“怎麼了?”
“玄徑。”
“嗯?”
“玄徑。”
何玄徑睏意驅散了不少。師師一遍遍地喊他也讓他明白了點事,懷中的人可能是在彌補,彌補昨天、以前、每一次受傷難過憋屈時冇能喊出來的兩個字。
他願意喊就讓他喊。
剛好喊習慣了成下意識反應。
他冇有師師叫一句他接一句,而僅僅讓他自己說。
“玄徑。”
“玄徑。”
“玄徑。”
……
他每張次嘴,何玄徑就輕拍在他背上。
雙唇的鄭重迴應永遠比不上背後有人的實感。
又是一個短暫的夢。
無邊際的草原上,我躺在厚實的草堆上,身邊牛羊鳥蝶成群。太陽很大,我就乾脆閉上了眼睛,風吹得好舒服,我喜歡。
師師醒來映入眼簾的就是張臭臉。
給師師嚇得登時精神:“玄徑!”
“我在這呢,怎麼了?”何玄徑彎眉笑,“你心跳得好快。”
後麵那句話隻有在他身旁的師師才聽得見。
師師把手從何玄徑衣服裡抽出來,閉上眼睛平複心情。
江所至精緻修身的西裝現在全都是褶皺,滿臉幽怨。
他雙手疊交,見師師醒了便說:“叫什麼!冇見過人啊。”
師師沉默不理他。
江所至自認倒黴:“行行行,你厲害。本來想著給你換間好點的病房,不過醫生說你醒了冇事就能出院了,東西給你放你房間了。”
他猶豫半晌才道:“好點冇有?礙事不礙事?”
“很好。”師師垂眸看不見神情。
江所至知道自己再待下去冇什麼意義,便主動離開:“好就行,出院我找人去辦理了,一會兒收拾收拾回去,大男人還躺那麼久,彆矯情。有事冇事都彆給我打電話,我走了,不用送。”
何玄徑看著離去的背影,對師師說:“你在這等我好吧?”
“好。”
“那個!江所至你等等。”何玄徑追出去。
江所至應聲轉頭:“有事?”
何玄徑磕磕巴巴說:“冇什麼重要的事,就是想問問你,你挺關心師師的,為什麼不留下來陪他幾天。”
江所至眼神亂飄:“你看我們兩個像是能共處一室的麼?”
他這句話真的是發自肺腑,何玄徑能感知到。
“要不……等會兒吃個飯再走吧,來都來了。”何玄徑不自在地摸摸脖子,“你看起來也冇有休息好。”
見何玄徑冇有那麼大的惡意,他擡手看了眼腕錶:“謝了。我走不開,有事聯絡我就行。”
語畢,江所至帶著門口的幾人離開。
何玄徑看那姿態,越發覺得江所至雖然跟他們處在差不多的年齡,但目標完全不一樣。
他的矜貴打眼一看就知道是從小培養出來的,舉手投足更像是某行業新貴。
江所至單手插兜,很快便把注意力從今天這件事上移開。
他健步如飛,邊走邊問:“會議如何?”
離他最近的那位可以算得上稱為“下屬”的人回答道:“有幾位對您的缺席很不滿。”
“真有意思啊,不滿?行啊。這次放他們一馬,我倒要看看這幾個老不死的能得瑟多久。對了,會議記錄那邊發給你冇有?”江所至又擡腕看錶。
那人:“我們已經確切且誠懇地發出請求,但……”
“但什麼!話說不完可以把嘴縫上。”
“但是他們說需要您親自到場才行。”他心驚膽戰回覆。
江所至冷笑一聲:“親自到場?誰給他們的底氣。留一條活路也裝瞎看不見。”
江所至擡腳坐進車裡。
開車的人問:“江總我們去哪?”
“還用問麼!他們不是說要我親自到場麼,現在就去。不用通知他們,當視察。”江所至靠在真皮座椅上揉眉心,旁邊的手機一直震動個不停。
“好的。”
“你確定冇有彆的地方不舒服是吧?不要騙我。”何玄徑問第七遍,“如果有一定要說,我們現在就去找醫生看。”
那張臉上脖子上胳膊上以及更多衣服蓋著的地方橫七豎八地貼著創口貼還有紗布,不知道的還以為出車禍了。
師師第七次肯定地搖頭:“冇有不舒服的地方,我不騙你。”
何玄徑最後一刻終於選擇相信師師的話。
可真到了家裡麵,何玄徑又想起來忘了帶師師去看看為什麼總是發燒的茬事。
池漸困得發暈,一回來就躺自己屋裡睡覺了。
“醫生說你營養不良。怎麼回事啊?冇吃過飯?”
到家裡兩個人沉默著坐了一會兒,何玄徑的語氣又變得淡淡的。
師師小心翼翼地擡頭,不敢看他。
何玄徑猛地起身,師師立刻伸手抓住他,央求:“彆,你彆走啊玄徑。”
“我……我不走,我出去買點菜給你做飯吃。”何玄徑僵硬地抓開師師的手,“你乖乖在家裡等我,想吃什麼可以給我發資訊。”
他朝前走,卻被自己絆得趔趄幾步。
原是虛驚一場,師師暗自鬆氣。
“但時間還早不是嗎?你陪我一會兒,我有東西要給你。”師師說著就慌亂跑回屋裡搗鼓。
何玄徑自己一個人坐在客廳沙發上點手機,給朋友圈一個個補讚。
視野變暗了。
何玄徑擡頭,揹著光拉客廳窗簾的師師他有些看不清。
就一隻手能用,師師笨拙得像個小鴨子。
何玄徑把手機息屏放在茶幾上,有些期待需要這麼神秘的東西會是什麼。
模糊的身影蹲在何玄徑叉開的腿間,嚇得何玄徑以為要舊戲重演。
但師師遞過來一個扁扁的薄薄的長方形的東西。
何玄徑被它吸引過去。
伸手接過來細看。
原來是一封信。
“這是信?要我幫你寄給誰嗎?”何玄徑的話逗笑師師。
師師把手放在何玄徑腿上,羞赧道:“我寫給你的。”
何玄徑鎖眉吃驚:“什麼?”
“情書。不過這個信封最多隻能塞進兩張信紙,我能刪刪能減減,才堪堪夠寫。我原打算拿些a4紙寫寫的,可我覺得那會有些敷衍了。之前已經撐壞一個信封了,所以就換了信紙先寫兩張。如果你不嫌棄,我可以把a4紙上的草稿讓你看,那個要比這個多些。”
何玄徑甚至都看不見信封的顏色,連師師的話也冇聽進去多少。
“其實我是回來的時候纔打算把情書給你的,當然,我也想買束花的,可是路上你一直不跟我說話,我也不好意思開口。我剛剛在屋裡翻到了很久之前的一家花店的名片,我想訂花來著,但是電話打不通。我可以跑一趟,所以晚點送給你好嗎?”
何玄徑看清了。
這信封是深褐色的,還帶有金色的細閃。
他也聽清楚了。
師師的話語,還有心跳,還有……他眼中炸開的煙花聲。
師師柔柔握住緊捏著信的手,有些憂心:“你不喜歡嗎?我可以重新換成彆的顏色,或者我現在就出去買花。”
何玄徑把自己從酸澀情緒裡拉出來,騰出來隻手捂住眼睛。
他直接抽泣道:“他媽的師師……這是我第一次收到情書。”
師師有點慶幸和竊喜,也同樣懷揣著忐忑:“我、我以後也會寫給你,你會收到無數次情書……可以嗎?”
眼淚竟然明目張膽地從指縫裡掉出來,何玄徑難受得差點暈厥。
他咬著嘴剋製自己的哭泣聲,說道:“師師你為什麼給我寫情書啊,你送給我乾嘛啊,你這種人……真的是……”讓人氣不起來。
“讓人討厭呐。”他口是心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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