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女官沈清漪 第82章 王府大婚
時維仲秋，薊州城內外早已沉浸在一片喜慶的海洋之中。自皇帝賜婚的明旨抵達，這座北疆雄鎮便開始了緊鑼密鼓的準備。鎮北王大婚，不僅是王府的家事，更是整個薊遼，乃至牽動朝野目光的國事盛典。
皇帝的賜婚聖旨，以最隆重的規格明發天下。旨意中，除了例行褒獎朱宸瑄“功在社稷，威震北疆”外，亦稱讚蘇雪凝“秉性端淑，敏慧夙成，堪配王嗣”，並特賜郡主儀仗、冠服，以示恩寵。這道旨意，徹底奠定了這場婚事的官方基調，也堵住了所有可能存在的非議。
薊遼總督府（正加緊改製為鎮北王府）前，車馬絡繹不絕。來自京城的欽差、內廷賞賜；薊州、永平、遼東、保定各地文武官員的賀禮；乃至歸附蒙古部落首領敬獻的駿馬、皮貨，堆積如山。王府屬官、薊州地方官吏全員出動，統籌排程，確保這場規模空前的婚禮萬無一失。
城內主要街道早已清水潑街，黃土墊道，家家戶戶張燈結彩，自發懸掛起紅綢、燈籠。王府出資，於城內數處設立粥棚，施粥三日，與民同樂。軍營之中，亦按例犒賞酒肉，全軍同沐王恩。一種發自內心的喜悅與自豪，洋溢在每一個薊州軍民的臉上。他們的王爺，那位帶領他們內肅奸佞、外破強敵的年輕統帥，終於要成家了！
大婚當日，天未亮，整個王府便已蘇醒。仆役穿梭如織，進行著最後的檢查與佈置。銀安殿、承運殿等主要殿宇，紅氈鋪地，宮燈高懸，巨大的“囍”字貼滿窗欞廊柱。儀仗侍衛身著嶄新的禮服甲冑，手持旌旗、斧鉞，肅立於王府中軸線兩側，一直排到府門外大街，威嚴肅穆，氣度恢弘。
朱宸瑄身著親王等級的大紅蟠龍吉服，頭戴九旒冕冠（婚禮特例），更顯身姿挺拔，英武逼人之中，又添了幾分平日罕見的莊重與……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他在屬官簇擁下，先至王府家廟（臨時設立，供奉朱明祖先及沈清漪夫君牌位）行奠雁禮，告慰先祖。
與此同時，蘇府之內，亦是忙碌異常。蘇雪凝淩晨便被喚起，沐浴更衣，開臉梳妝。宮中派來的嬤嬤與侍女們，為她穿上禦賜的繁複華麗的郡主等級嫁衣，頭戴沉甸甸的珠翠九龍四鳳冠，眉心貼上珍珠花鈿。鏡中的少女，褪去了往日的素雅，在盛裝華服之下，容顏愈發顯得清麗絕倫，眉宇間那份沉靜氣度，也與這身象征尊榮的服飾相得益彰。
蘇文遠看著即將出嫁的女兒，心中百感交集，既有不捨，更有無限的欣慰與期盼。他深知，女兒即將踏入的，是一個遠比尋常官宦之家更為複雜、責任更為重大的世界。
吉時將至，迎親的隊伍自王府浩蕩而出。前有親王鹵簿導引，龍旗、幡、幢、傘、扇，儀仗鮮明；後有樂隊鼓吹，笙簫管笛，響遏行雲；朱宸瑄騎乘披掛紅綢的駿馬，居於隊伍中央，身後是八抬金頂彩繡的親王鑾輿。隊伍綿延數裡，所經之處，百姓夾道歡呼，聲浪震天。
迎親隊伍抵達蘇府，依製行奠雁、卻扇等古禮。當朱宸瑄親手將那隻象征忠貞不渝的木雁交到蘇文遠手中時，兩位男人目光交彙，一切儘在不言中。
隨後，盛裝的蘇雪凝由全福夫人攙扶，拜彆父親，登上鳳輿。鑾輿起駕，在震天的鼓樂與歡呼聲中，緩緩駛向鎮北王府。
王府正門大開，以最隆重的禮節迎入新娘。鳳輿直至銀安殿前丹墀。朱宸瑄下馬，親手掀起轎簾。一隻纖細、戴著翡翠戒指的手，輕輕搭在了他伸出的、骨節分明的手掌上。他微微用力，將她穩穩扶出鳳輿。
那一刻，紅蓋頭下的蘇雪凝，能感受到他掌心傳來的溫熱與力量，心中那份因陌生環境而產生的忐忑，竟奇異地平複了許多。而朱宸瑄，隔著蓋頭，似乎也能感受到她努力維持的鎮定下，那微微加快的心跳。
在讚禮官的高聲唱喏中，一對新人攜手，踏著紅氈，一步步走上丹墀，步入莊嚴肅穆的銀安殿。殿內，皇室代表、勳貴重臣、薊遼文武、部落首領濟濟一堂，見證著這北疆最高規格的婚禮。
拜天地，拜高堂（沈清漪端坐於上，麵帶欣慰慈祥的笑容），夫妻對拜。每一個環節，都依製而行，莊重無比。當兩人相對躬身行禮時，雖隔著蓋頭，卻彷彿能感受到彼此目光的交彙，一種名為“夫妻”的紐帶，自此正式締結。
合巹禮在佈置一新的洞房內進行。侍從皆已退下，隻留一對紅燭高燃。朱宸瑄拿起玉秤，輕輕挑開了那方大紅蓋頭。
燭光下，盛裝的新娘微微垂首，臉頰緋紅，長長的睫毛輕顫，平日裡那份沉靜被一種動人的嬌羞所取代，愈發顯得明豔不可方物。朱宸瑄凝視著她，一時竟有些怔住。
“王爺……”蘇雪凝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輕聲喚道。
朱宸瑄回過神，拿起案上的匏瓜（葫蘆剖半所做酒器），將其中一半遞給她，自己拿起另一半。匏瓜味苦，酒亦苦澀，象征著夫妻合二為一，從此同甘共苦。
“飲下此酒，你我便是夫妻。”朱宸瑄的聲音低沉而溫和，帶著一種鄭重的承諾。
蘇雪凝抬眸，望進他深邃的眼眸，那裡不再僅僅是王爺的威嚴，更添了幾分屬於丈夫的溫柔。她接過匏爵，與他手臂相交，將杯中苦澀的酒液一飲而儘。酒的辛辣過後，竟有一絲奇異的回甘，如同她此刻的心境。
禮成。洞房內紅燭搖曳，將兩人的身影投在牆壁上，緊緊相依。
翌日，新婚夫婦依禮至寧安堂向沈清漪請安奉茶。沈清漪看著眼前這對璧人，兒子英武沉穩，兒媳清麗端方，眼中滿是欣慰。她接過蘇雪凝敬上的茶，輕輕呷了一口，拉著她的手，溫言道：“往後，這王府，這北疆，便是你的家了。瑄兒軍務繁忙，內宅之事，需你多費心。望你們夫妻和睦，同心同德。”
“兒媳謹記母親教誨。”蘇雪凝恭敬應道，聲音雖輕，卻帶著堅定。
隨後，朱宸瑄攜新婚王妃，接受薊遼文武官員的正式朝拜。當蘇雪凝身著王妃禮服，與朱宸瑄並肩坐於銀安殿上時，其端莊的氣度、沉靜的儀態，令所有官員心生敬服。他們知道，這位新王妃，絕非徒有虛名，她將是鎮北王穩固北疆的得力臂助。
王府大開筵席，連續三日，款待各方賓客。城內亦是狂歡三日，夜市不禁，火樹銀花，徹夜不息。這場盛大婚禮，極大地凝聚了北疆的民心士氣，也向天下昭示了鎮北王府的穩固與繁榮。
夜幕再次降臨，喧囂漸止。新房內，紅燭已燃過半。朱宸瑄與蘇雪凝對坐窗前，望著窗外王府內星星點點的燈火和遠處薊州城的輪廓。
“雪凝，”朱宸瑄第一次喚她的名字，聲音在靜夜中格外清晰，“前路或許仍有風霜，但這北疆萬裡，從此有你與我同行。”
蘇雪凝轉眸看他，眼中映著燭光，清澈而堅定：“妾身願隨王爺，看儘這北地風沙，共守我大明山河。”
兩隻手，在案幾之下，輕輕握住。沒有更多的言語，但一種基於信任、責任與初萌情愫的盟約，在這新婚之夜，深深紮根。鎮北王府的曆史，翻開了屬於朱宸瑄與蘇雪凝的，嶄新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