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法時代的旁門道士 第八章 肉山國師、宮中丹室
-
隻見後方來了一駕車輦，瞧著輦頂淡得發灰的顏色，便知來人不是皇帝。
上邊用黑墨繪了不少符籙，灰布邊緣鑲了一層金邊，眾多紫得發黑的符紙相串下垂，就同流蘇一般。
從這般景象中似乎也能窺出幾分妙不可言的意味。
然而下方漆得腥紅的原木框架，以及上邊坐著的肉堆，卻是將單薄的仙氣撕得粉碎。
最前邊走著的是一個灰衣小道童，麵色紙白，費力地扛著一個青銅小鼎，裡麵飄出刺鼻的油脂香氣。
兩側的童子搖了一下鈴兒，車輦停了下來。
木車駕上，紫黑金紋的道袍完全遮不住龐大的**，層層疊疊的肉層上安著一顆頭顱。
那粗糙黑臉上，雙目中透出十足的陰鷙，儘數澆在常勾身上。
常勾想轉身，然而身子抖顫，卻是當即摔了個大馬趴。
“師父，弟子剛剛說的都是無心之言啊！”
隨後他的腦殼就撞到鋪陳宮道的上好石條上，發出沉悶咚咚響聲。
方玄唱了個肥喏，作足恭敬姿態：
“見過紫雷師叔。”
如同一座肉山的道人轉動眼珠，也不管一直磕頭的常勾，先是看向方玄，語氣中竟然帶上了些許親切：
“原來是方師侄，此次出宮想來是有所收穫？”
隻是在方玄看來，卻是怪異的很。
他低著頭，作了個長揖：
“回師叔，得了一隻黑蛇，是妖獸，弟子正準備將道兵符籙歸還師尊。”
紫雷拊掌而笑：
“貧道的師姐正與那皇帝老兒在商議大事。
如今這小道童說本道的煉丹術是狗屁，反是讓本道有了開爐的興致。
貧道正好用你帶回的那大藥煉一爐丹丸！師侄，你且先隨我來。”
經紫雷一講，方玄明白了赤陰在做何事。
所謂大事，不過是赤陰吩咐皇帝去梁國境內搜尋她所缺之物，順便應付一下罷了。
不過實際上，也隻是赤陰有閒心時纔會應付，而所謂一國國主，在赤陰麵前也隻能低聲下氣。
他雖不願待在紫雷身邊，但此時也無法回絕，便點頭應是。
紫雷臉上露出笑容，隨後望向還在磕頭的常勾。
此人額頭之前已經是鮮血淋漓，然而卻是不敢停下動作。
紫雷臉上的肉團蠕動一番，擠出一個和善的笑容，口中生澀：
“爾今日得幸，可觀貧道煉丹！”
“隨我去丹房罷！”
常勾聽聞此言，麵露喜色，抬起頭來：
“多謝師父饒”
隻是他話還未說完，就有一顆黑丹朝他砸去。
黑煙瀰漫，丹丸中鑽出個麵色死白的身影，離地幾寸，還不斷有陰冷的黑氣從其身上噴吐而出。
嗬！
一道嗬氣聲在常勾脖頸後頭響起，從丹丸中鑽出的鬼魂此時正趴在他的背上。
常勾隻覺得五臟六腑都被人給挖了出來，泡在冰水裡，渾身更是僵硬，口不能呼。
他麵色灰敗，僅有腳尖碰地，赫然是給鬼物架了起來。
宮道旁的宮人見狀個個恨不得將整個腦袋紮進衣服裡。
而那些個童子卻是早已見怪不怪。
方玄盯著那陰慘慘的鬼物，知曉這是紫雷麾下的鬼兵。
紫雷雖然提拔常勾等童子做弟子，然而一眾童子的生殺大權卻還是掌握在他自個手上，丹房中有鬼兵監視，避免有監守自盜的情況發生。
平日紫雷以丹丸餵養鬼兵，在懲戒、打殺童子時，便會令其吸取活人精血。
方玄瞧著常勾的狀態，便知曉即便此次常勾僥倖活下來也廢了，莫要再想修道。
然而在紫雷眼中卻是冇有廢人一說，再怎麼不濟都可當試藥童子。
所以常勾左右都是死，而他那被真氣法力蘊養過的肉身，會令其死得更痛苦。
常勾已經必死，方玄心中也大為快意。
除了此人與他很是不對付，更是因為此人以往常常想要讓他出差錯，從而丟掉性命！
而且方玄也不怕紫雷看出，自己乃是借他之手，打殺他的弟子。
在他修出神識，跨入生念境界之後，竟然連帶著五感也敏銳起來。
先前方玄就是聽到紫雷車輦的動靜，纔是與常勾對峙許久，最後又用言語激他。
冇想到常勾果真上當。
此時常勾生不如死，然而在場之人卻是冇有一個敢出聲，動作。
隨著坐在車輦上的紫雷眼神示意，兩側的童子知趣的搖了一下鈴。
扛鼎童子在前邊開路，道旁宮人退避，車隊又是重新開動起來。
方玄也跟在黑氣騰騰的鬼兵後邊，亦步亦趨
-----------------
隨著車輦前行，周遭的景象變化巨大，愈發粗獷。
硃紅院牆上的豔色剝落，鋪陳在地麵的石條有些地方黑黝黝的，像是被火燎過。
空氣也扭曲了，熱浪撲麵而來。
麵前出現了一個極為寬大的石殿，通體由漆黑的磚石搭就而成。
方玄細細端詳，隻覺得這丹房不像是個煉丹之所，反倒像是燒磚的窯子，燒屍的火場。
他上次來丹房已經是數年前，此時方玄看著占地不知多少的丹房，心中生出個念頭。
“不知何時，這皇城會徹底淪為雙仙的道觀？”
來到石殿前，不知紫雷使了什麼手段，一扇極其厚重的石板被刻著符文的鐵索吊起。
露出向下的石階，裡頭紅光影影綽綽，有熱氣貫出。
初極狹，僅能剛剛好通過車輦，不過向下走數十步後，階道漸寬。
不過多時，方玄眼前就出現了丹房之中的景象。
石殿內下沉十數丈，其中用磚石壘起數堵曲折矮牆，造出一個個甬道，如同符籙上的紋路，彙至石殿中央。
童子們如同蟲蟻般在甬道裡走動，扛鼎送藥，搬弄金石。
還有童子將人頭大小的黑炭石丟到石殿中央的火塘。頓時有火星炸起，煙氣升騰，刺鼻的氣味冒出。
火塘上架著一個黑鼎，有兩三人高，令人生畏。
紫雷灑出數十個丹丸，就有鬼兵出現，黑雲滾滾，將車輦與方玄托舉起來，送至臨近黑鼎的一處高台之上。
一眾童子注意到紫雷，或是恐懼，或是呆愣。
直至鬼兵呼嘯，四處飄蕩，附在每個童子耳邊傳話。
陰森鬼氣終於驚醒了一眾童子，個個又是動作起來。
還有不少童子更是擠到甬道儘頭，從小洞鑽出去，取藥喚人。
下方還有個道人，許是在丹房中待久了，沾了炭灰，道袍也汙得發黑，他口中大呼：
“師父今日臨時要煉丹，爾等可窺得真丹術一角！”
方玄認得此人，是管丹房中苦力童子的。
他看著這道人的狂熱模樣，像是失了神智一般，心中微冷，更是堅定想法：
“還需尋個機會，儘早出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