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骨畫皮 128
裝神弄鬼
陸錚的眉頭死死擰緊，冰冷的視線如同兩把刮骨鋼刀，死死釘在那不斷向上蔓延的猩紅血幕上。
他的臉上沒有趙七那般明顯的驚恐，隻有一種被徹底激怒的、近乎暴戾的冰冷。
他非但沒有後退，反而猛地踏前一步，徑直走到了那麵正在“流血”的岩壁前，距離那詭異的猩紅不過咫尺之遙！
“好一個幕後凶手！”陸錚的聲音如同從齒縫裡迸出，帶著徹骨的寒意和一絲被愚弄的憤怒，“倒是做了不少功課！裝神弄鬼，花樣百出！”他俯下身，鼻翼微動，不是去嗅那濃烈的血腥，而是試圖捕捉血腥掩蓋下的其他氣息。
“大人！”秦昭強壓下心頭的驚悸，也立刻捕捉到了關鍵——那彌漫開來的血腥氣雖然濃烈逼真，但似乎……少了點什麼？少了人血特有的、那種鐵鏽味中帶著一絲微甜的複雜腥氣！她脫口而出，聲音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肯定：“這血……不是人血！”
“火把！”陸錚頭也不回，厲聲喝道。
趙七還沉浸在巨大的恐懼中，握著火把的手抖得如同篩糠，牙齒咯咯作響，腳下像是生了根，哪裡敢靠近那詭異的“血壁”半分？
秦昭見狀，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殘留的震撼，幾步上前，毫不猶豫地從趙七顫抖的手中接過了那支跳躍的火把。
火光在她冷靜的眸子裡跳動，她舉著火把，毅然決然地靠近那麵“流血”的牆壁。
跳躍的火焰，如同最精準的探針，刺破了猩紅血幕的表象。
近了！更近了！
火光下，那“湧動的鮮血”瞬間顯出了猙獰的真相！
哪裡是什麼流淌的血液？
那密密麻麻、覆蓋在岩壁上的猩紅，竟是無數隻細小如米粒、通體呈現詭異暗紅色的螞蟻！
它們如同瘋魔一般，排成扭曲而密集的隊伍，正用它們微小的口器，奮力地叼著、搬運著一些極其細小的、深褐色的、如同凝固血渣般的碎屑！
正是這無數螞蟻不知疲倦的、自下而上的搬運，造成了整片岩壁都在“流血”、都在向上蠕動的恐怖視覺假象！
那濃烈的血腥氣，正是來源於這些被螞蟻搬運的深褐色碎屑！
“螞蟻……”秦昭的聲音帶著一絲解謎後的冰冷餘悸，她指著那些忙碌的暗紅蟻群，“是它們在搬運東西！”
“這是怎麼造成的？”陸錚的目光銳利如電，掃過那些螞蟻和被它們搬運的碎屑，又看向地麵。在靠近牆根、光線更暗的泥土碎石縫隙裡，果然散落著更多同樣的深褐色碎塊，一些螞蟻正源源不斷地從那裡叼起碎屑，加入搬運大軍。“還利用螞蟻？”
秦昭蹲下身，用火把仔細照亮牆根和地麵散落的碎屑，甚至用指尖極其小心地撚起一點，湊近火光仔細觀察，又放在鼻尖下謹慎地嗅聞。
“大人，”她抬起頭，火光映著她清冷而篤定的臉龐，“這是豬血，血液引出後，會迅速凝固成塊。這些碎屑……”她攤開掌心那點深褐色的粉末，“就是凝固後的血液，被人為地搗碎、研磨，形成了這種細小的顆粒或渣滓，如同……豆腐渣。”
她的目光掃過那些暗紅色的螞蟻，“凶手將這些血渣大量撒在牆根附近這些螞蟻的巢穴周圍或必經之路上。螞蟻對這種富含蛋白質和鐵質的腥甜氣味極其敏感，會本能地將其視為食物搬運回巢穴儲存。”
她站起身，指著岩壁上那無數條由螞蟻組成的、向上蠕動的“血線”：“螞蟻的巢穴入口通常在靠近地麵的縫隙或孔洞裡。它們搬運食物，自然是由外向內、由下往上爬。無數螞蟻叼著暗紅色的血渣，沿著凹凸不平的岩壁向上攀爬，在遠處火光搖曳、人心惶惶的視角下，尤其是在這刻意營造的恐怖氛圍中，就形成了這‘自下而上、逆流湧血’的鬼蜮景象！”
陸錚聽著秦昭條理清晰的分析，看著眼前這由無數微小生命構成的、宏大而詭異的騙局，嘴角緩緩勾起一抹極其冷冽、帶著濃重煞氣的弧度。
“好算計！”他的聲音如同淬了冰，“對人心恐懼的把控，真是登峰造極！夜晚礦洞，火把昏暗，驟然見到這‘逆流之血’，再加上之前的風聲鬼笑，有幾人敢像我們這般湊近細看？怕是早就魂飛魄散，奪路而逃了！賭的就是這份不敢深究、不敢靠近的恐懼之心！”
他冰冷的視線如同實質，掃過這精心佈置的恐怖舞台，彷彿要穿透岩壁，鎖定那藏在黑暗深處的幕後黑手。
“利用風聲造鬼語，驅蟻搬運造血幕……”陸錚低沉的聲音在充滿血腥氣的礦洞中回蕩，帶著一絲冰冷的嘲諷和洞穿一切的瞭然，“看來這裝神弄鬼之人……倒還真是‘有點學文’啊！”
最後幾個字，咬得極重，如同冰錐，狠狠釘在真相的邊緣。這不僅僅是一場兇殺，更是一場精心設計、利用人心恐懼和自然現象的……心理詭譎！
“四下查詢！掘地三尺，也要把這幕後雜碎埋的釘子給我全拔出來！”陸錚冰冷的聲音在血腥氣未散的礦洞中回蕩，帶著不容置疑的煞氣。
火把跳躍的光映著他線條冷硬的側臉，如同出鞘的寒刃。
“是！”趙七強壓下心頭的餘悸，聲音還有些發顫，但好歹能應聲了。
“是，大人。”秦昭的聲音則平穩依舊，她迅速收斂心神，目光如探照燈般掃向四周。
法醫的冷靜和專業素養讓她迅速從剛才的“蟻血詭壁”帶來的震撼中抽離，重新聚焦於尋找更多線索。
礦洞幽深，岔道不少，但結構相對簡單。
除了開鑿出來的嶙峋岩壁，便是散落在地麵、大小不一的礦石和碎石。
幾人分頭行動，腳步聲在空曠的洞穴裡回響，夾雜著碎石被踢動的窸窣聲。
趙七拿著火把，幾乎是貼著岩壁一寸寸地摸索，試圖找到什麼隱藏的暗格或縫隙，嘴裡還念唸叨叨：“裝神弄鬼的玩意兒，給老子出來……”顯然還心有餘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