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骨畫皮 144
船上有六扇門的人
老張頭的話，如同一聲驚雷，在陸錚和秦昭耳邊炸響！
竟然無人殺雞！那姻緣樹上那些新鮮的、帶著濃烈禽類腥氣的雞血，從何而來？！
秦昭站在幾步之外，正拿起一根被隨意丟棄在柴堆邊的、染著暗紅汙漬的白色布條——與樹上那些如出一轍。
她原本隻是想在光線充足處再仔細辨認一下血跡形態。
此刻，聽到老張頭那斬釘截鐵、帶著嘲諷的話語，她撚著布條的手指猛地一僵！
“回去吧，此番，還需要從長計議。”
秦昭點頭。
次日一早。
又是風平浪靜的一天。
今天兩個人打算以最尋常的夫婦在船上度過一天，昨日沒有任何苗頭，或許是他們目的性太強了，容易讓凶手發現。
所以他們來到了姻緣樹前。
和眾多的夫婦或者情侶一起。
陸錚一身青布直裰，腰背挺拔如鬆，平日裡冷峻的眉眼此刻卻柔和地低垂著。
他懷裡是踮著腳尖，正努力想把手中紅綢往最高枝椏上掛的秦昭。
她試了幾次，指尖離那理想的頂端總差著幾分。
陸錚輕笑一聲，有力的臂膀穩穩托住她的腰身，輕輕向上一送。
“夠著了！”秦昭的聲音帶著雀躍的輕顫，指尖靈巧地將紅綢係牢。
她低頭，眼中映著身下男人專注的輪廓，臉頰染上桃花般的粉暈，“陸錚，快許願呀！”
陸錚穩穩放下她，目光像溫煦的陽光籠罩著她：“我不必許。”
秦昭一愣：“為何不許？來都來了。”
“那你許的什麼願望？”
秦昭抬頭看著自己親自掛上去的紅布條，笑容燦爛：“我希望大人一切都好，我們也一切都好。”
陸錚看著她，心早就化成一團。
“那那大人真的不許願？”
他執起她的手，指腹帶著薄繭，輕輕摩挲著她的手背，聲音低沉而篤定，“我的願望，不過是你的願望裡也有我。如今，早已實現了。”
那直白滾燙的情意讓秦昭耳根發熱，羞惱地嗔了他一眼：“越發不知羞了！”她掙脫他的手，目光被不遠處一個小攤吸引——青花瓷盆裡，幾尾色彩斑斕的小魚正靈活地穿梭於水草間。
幾個年輕姑娘正拿著紙糊的小網兜，屏息凝神地撈著，卻總被魚兒靈巧地避開，惹來一陣懊惱的輕呼。
“想要？”陸錚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劍眉微挑，那神情分明寫著“幼稚”二字。
秦昭用力點頭，眼巴巴地望著盆中那抹最亮眼的橘紅：“就那條，活潑的！”
錦衣衛指揮同知大人認命地歎了口氣，挽起袖子，露出線條利落的小臂。
他拿起一個紙網兜，眼神瞬間銳利如鷹隼，手腕幾不可察地一沉、一抬，動作快得隻餘一道殘影。
水花微濺，兩條小魚，包括秦昭點名要的那條橘紅，已被精準地舀入網中，倒入旁邊備好的小陶罐裡。
“呀！成了！”秦昭驚喜地接過陶罐，清澈的水裡，兩條小魚搖頭擺尾，攪動起細碎的氣泡。
她抱著罐子，眉眼彎彎，像偷吃了蜜糖的孩子，隨即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抬眼看他，“跟著我這般胡鬨，會不會覺得無聊？”
陸錚接過店家遞來的濕布巾，慢條斯理地擦著手，目光落在她因興奮而格外明亮的眸子上：“隻要是你，”他頓了頓，聲音低沉卻字字清晰，“無論在哪裡，做什麼，我都願意。”
倆人雖然如此故意高調的，可是卻非是表演，而是真情流露。
她低頭看著小魚，唇角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這片刻的鬆弛甜蜜裡，陸錚眼角的餘光卻如同無形的蛛網，無聲無息地掃過周遭。
甲板二層倚著欄杆“閒聊”的幾人，牌桌邊看似隨意、指節卻布滿厚繭的漢子……他們的鞋底磨損得異常厲害，那是長途跋涉留下的印記。
秦昭也察覺了，她抱著陶罐，狀似無意地靠近陸錚，聲音壓得極低，混在周遭的喧鬨裡：“瞧見沒？二層那幾個打牌的，鞋底薄得都快透了，怕是走了不少硬路。”
“六扇門的人，”陸錚同樣低聲回應，視線掠過那幾個身影，“便衣走水路，大約是不想太招搖。”他語氣平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
“有他們在，倒是讓人安心不少，或許也是因為他們在，那幕後凶手才纔不敢出來吧。”秦昭輕輕舒了口氣。
陸錚聞言，忽然側過身，指尖在她光潔的額頭上不輕不重地彈了一下，帶著點促狹：“哦？那你說說，是六扇門讓你安心，還是……”他故意拖長了調子，深邃的眼眸牢牢鎖住她，“我們錦衣衛？”
秦昭眨了眨眼，故意沉吟片刻，看著他那副“今天必須分個高下”的執著模樣，才忍著笑，認真道：“自然是…錦衣衛。”
陸錚卻哼了一聲，舊賬翻得飛快：“第一次見你時，灰頭土臉擠在人堆裡，活像個小叫花子，扯著嗓子跟六扇門的人求差事，那會兒怎麼不找錦衣衛？還死活要擺脫我。”
記憶的閘門被開啟。
秦昭想起自己初初穿越而來時的狼狽，在現代自己這臉安全的緊，可是頂著這張過於惹眼的臉，父母新喪，孤苦無依，去六扇門應征畫像師幾乎是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也正是在那時，撞見了這位氣勢迫人的錦衣衛同知，正冷著臉給六扇門施壓限期尋人……她不由莞爾，仰頭看他，眼中波光流轉：“那你呢？陸大人又是何時…對我動了心？”
陸錚垂眸凝視著她，日光在她臉上鍍了一層柔和的暖金。
他思索片刻，神情是從未有過的專注，彷彿在回溯時光的每一道刻痕：“本無牽掛之人，”他緩緩道，聲音低沉醇厚，“見你次數多了，心便滿了。”
情話燙得人心頭發顫。
秦昭臉頰緋紅，輕輕依偎進他懷裡，側臉貼著他堅實的胸膛，聽著那沉穩有力的心跳。
運河的風裹著水汽拂過，桃花樹的紅綢在他們頭頂沙沙作響，這一刻的靜謐與滿足，如同罐中那條悠遊的橘紅小魚。
在外麵閒逛了一會兒，此刻暑氣正濃，秦昭說：“現在太陽有些大，我們先回去休息吧。”
陸錚看了一眼船板上的人，說：“你先回去休息，我再看看。”
秦昭睨了他一眼，知道他還是不死心，這幕後真凶當真做的滴水不漏？於是點頭，先回去了。
回到房間的秦昭，想著這水路也要走上好幾日呢，她就先簡單的打掃了一下。
夜幕降臨，這客船彷彿一頭蟄伏在墨色水波中的巨獸。
喧囂沉澱下去，隻餘下船身破開河水的嘩嘩聲，以及偶爾幾聲船艙深處傳來的模糊囈語。
陸錚帶回了飯菜，秦昭推開房間的雕花木窗，帶著水腥氣的夜風立刻灌了進來，吹動了她鬢邊的碎發。
窗外，是無垠的黑暗與遠處零星的漁火。
“快洗手，都是你愛吃的。”陸錚將食盒放在小幾上。
兩人圍著小幾用飯，燭火搖曳，在艙壁上投下溫馨相依的影子。
陸錚夾了一筷子清炒時蔬放到秦昭碗裡：“姓安的周邊任何可疑的人都沒有。”
秦昭正低頭小口喝湯，聞言想也沒想，脫口而出：“莫不是凶手沒上船？”語氣自然得像在討論天氣。
陸錚執筷的手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抬眼看她。
這個答案似乎從未考慮過“若凶手真的沒有上船，這不符合殺人的邏輯啊？”
“陸大人，並非一切案子都是循規蹈矩的，激情殺人也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