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骨畫皮 153
要去春遊啦
一聲沉悶的巨響撕裂了夜的寧靜!
緊接著,東南方的天際驟然亮起,赤紅的光芒衝天而起,瞬間將半邊夜幕染成一片恐怖的血色!
濃煙滾滾,如同猙獰的巨獸,翻騰著撲向墨藍色的天穹。
隔著重重屋宇,也能感受到那灼人的熱浪和木材在烈焰中爆裂的劈啪聲!
火光!
滔天的大火!
陸錚與秦昭同時頓住腳步,駭然望向那映紅了天幕的方向。
“你留在此處!”陸錚語速極快,不容置疑,話音未落,人已如離弦之箭,足尖在青石板上一點,身影拔地而起,幾個起落便躍上了臨街的屋頂,朝著火光最盛處疾掠而去。
秦昭心知自己腳力遠不及他,強行跟上隻會拖累,隻得依言停下,心卻緊緊揪著,目光追隨著那道在屋脊上飛速移動的玄色身影。
陸錚將輕功提至極致,耳邊風聲呼嘯,灼熱的氣流夾雜著刺鼻的焦糊味撲麵而來。
不過片刻,他已趕至火場外圍。
這是一處高門大宅,朱漆大門在烈焰舔舐下已扭曲變形,門楣上殘留的匾額一角隱約可見裡麵來回救火的人影晃動。
火勢雖猛,卻已被勉強控製在一定範圍,許多家丁仆役正呼喝著,如螻蟻般來回奔忙,傳遞著水桶、沙土,試圖壓製那狂暴的火龍。
陸錚剛欲靠近觀察,一個穿著體麵、管家模樣、滿麵煙灰的中年男子便氣喘籲籲地衝到他麵前,張開雙臂攔住去路,語氣強硬中帶著驚惶:“這位公子!宵禁時分,閒人退避!這是我們自家不慎走水,不勞外人插手!請速速離去!”
陸錚腳步一頓,銳利的目光如電,掃過那管家驚懼卻強作鎮定的臉,又掠過火場中看似慌亂實則隱隱有序的救火人群。
那管家的眼神閃爍,分明是在極力掩飾著什麼,生怕外人窺探。
他心念電轉,壓下強行探查的衝動,隻冷冷瞥了那管家一眼,一言不發,身形倏地倒掠而回,幾個起落便消失在鄰近的巷弄陰影之中。
秦昭在原地焦急等待,不時踮腳張望。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便見陸錚的身影從巷口轉出,步履沉穩,麵上卻凝著一層寒霜。
“如何?”秦昭快步迎上。
陸錚搖頭,眉宇間帶著一絲冷峻的疑慮:“火勢已控。但那管家……急於撇清,不欲外人窺探,隻怕其中另有隱情。且等後續訊息。”
他目光落在秦昭臉上,見她因方纔疾走和此刻緊張,額角已滲出細密的汗珠,鼻尖微紅,正微微喘息著。
秦昭長舒一口氣,緊繃的神經一鬆,頓覺雙腿痠軟,忍不住小聲抱怨:“方纔跑得急,腿都軟了。”
她眼珠一轉,忽然對著陸錚伸出手,唇角勾起一絲狡黠又帶著點耍賴的笑意,聲音軟了下來,“大人……揹我回去可好?”
陸錚微微一怔,看著她難得流露出的嬌憨情態,眼中那層寒冰般的冷意無聲地化開,唇邊也漾起一絲無奈又縱容的弧度。
他轉過身,背對著她,微微屈膝。
“上來。”
秦昭唇角笑意更深,毫不客氣地攀上他寬闊堅實的背脊,雙臂環住他的脖頸。
陸錚穩穩托住她,背著她,一步步走入被火光映照得明滅不定、更深沉的夜色裡。
身後,那場詭異的衝天大火仍在劈啪作響地燃燒著,濃煙翻滾,如同一個巨大的、尚未揭開的謎團,沉甸甸地壓在金陵城的夜空之上。
金陵城在薄紗般的晨靄中緩緩蘇醒,粉牆黛瓦浸潤著水汽,連空氣都似被清泉濾過,吸一口,肺腑間儘是江南獨有的溫潤甘甜。
陸錚提議帶著大家去郊遊。
這個訊息自從昨夜一放出來,大家都按耐不住了,有的人甚至還整夜沒睡好。
陸錚站在彆院階前,玄色常服襯得身姿愈發挺拔如鬆,他看著院中整裝待發、臉上俱是壓不住雀躍的眾人,唇角難得地牽起一抹舒展的弧度。
“錚哥哥最好了!錚哥哥最善解人意啦!”霓裳郡主提著鵝黃裙裾,像隻歡快的小黃鶯繞著陸錚打轉,清脆的笑語撞碎了清晨的寧靜,眼底的光芒比初升的朝陽還要亮幾分。
陸錚眼底掠過一絲無奈的笑意,目光卻自然而然地落在一旁嫻靜而立的秦昭身上。
他上前一步,極其自然地握住了她微涼的手,那觸感溫潤如玉。
“整日悶在衙署卷宗裡,你也定是乏了,”他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關切,“今日隻論風月,好好鬆泛鬆泛筋骨。”
秦昭抬眸,對上他深邃的視線,唇角漾開一抹清淺如雨後初荷的笑意:“全聽大人安排。”那笑意裡,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欣然。
趙七和王浩早已按捺不住,搓著手嘿嘿直樂,彼此交換著心照不宣的眼神——郊遊好啊!
頭兒請客,必有豐盛野味!
連那對慣常行走於暗夜、以“胭脂血”之名令江湖宵小聞風喪膽的姐妹煞星聶蛛兒和欒鶯,此刻臉上也難得卸下了冷冽,顯出幾分尋常女兒家的鮮活。
聶蛛兒挽著欒鶯的胳膊,聲音脆亮:“難得陸大人開恩,帶咱們出來放風!”
欒鶯斜睨她一眼,慢悠悠介麵:“可不是?自打被陸大人收編,都快忘了‘自在’二字怎麼寫嘍。”
陸錚聞言,眉峰幾不可察地微微一挑,故意板起臉,聲音也沉了兩分:“哦?聽這話音,倒像是我平日裡苛待了諸位?”
空氣瞬間凝滯了一刹。
眾人猛地回神,紛紛擺手搖頭,動作整齊得如同操練過。
趙七反應最快,聲音洪亮:“頭兒您這話可折煞我們了!除了月例銀子一分不少,哪回開小灶、打牙祭不是您掏腰包?大方!絕對的大方!”王浩立刻點頭如搗蒜:“對對對!頭兒最大方!”
聶蛛兒自知失言,俏臉微紅,慌忙找補:“哎呀!瞧我這張笨嘴!陸大人您可千萬彆誤會!我的意思是……是跟著您,每天都過得特彆……特彆充實!”她絞儘腦汁,憋出最後兩個字。
欒鶯在一旁以手扶額,無奈地歎了口氣:“蛛兒……要不你還是……彆解釋了?”她語氣裡滿是“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短暫的靜默後,是眾人再也繃不住的大笑。
連素來清冷的秦昭,眼底也染上了明亮的笑意。
方纔那點小小的緊張,頓時在這片輕鬆的笑聲裡煙消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