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骨畫皮 159
今晚是走不了了
秦昭卻已起身,緩步走到一個黑衣人身邊,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拔下頭上那支看似普通的銀簪,對著那人的大腿外側,毫不猶豫地狠狠紮了下去!
“啊——!!!”
淒厲的慘叫劃破夜空!
劇痛讓黑衣人瞬間從昏迷中痛醒,渾身抽搐!
“醒了?”秦昭抽出簪子,看也不看簪尖沾染的血跡,聲音冷得像淬了冰的刀子,“現在,當著縣太爺和諸位的麵,說說吧。誰派你們來的?說清楚了,或許還能有條活路。”
她目光掃過另外兩個被同伴慘叫驚醒、麵露驚恐的黑衣人,“若不說……”她掂了掂手中染血的簪子,後麵的話不言而喻。
庭院角落裡,一道隱在假山後的身影猛地一顫,攥緊了拳頭。
“我說!我說!”被紮的大漢痛得涕淚橫流,心理防線徹底崩潰,“是二爺!是李立雄二爺!他讓我們……”
“咻——!”
“咻——!”
“咻——!”
三道尖銳刺耳的破空之聲,如同毒蛇吐信,驟然撕裂庭院凝滯的空氣!
三支閃爍著幽冷寒光的弩箭,自圍牆外黑暗處電射而至,精準無比地釘入三個黑衣人的咽喉!
“噗!”“噗!”“噗!”
血花飛濺!
三人的驚叫和求饒聲戛然而止,如同被掐斷了脖子的雞,瞪大的眼睛裡還殘留著極致的恐懼與難以置信,身體抽搐了幾下,便徹底不動了。
變故發生得太快!
縣令和一眾衙役嚇得魂飛魄散,驚呼著抱頭蹲地!
庭院內瞬間亂成一團!
唯有秦昭,依舊站在原地,神色平靜得可怕。
她甚至沒有去看那三具瞬間斃命的屍體,目光冷冷掃過那三支深深沒入咽喉、尾羽還在微微顫動的弩箭,又緩緩移向縣令那張驚恐萬狀的臉。
她彎腰,撿起掉落在地上的染血銀簪,用帕子慢條斯理地擦拭著,彷彿剛才隻是拂去一點塵埃。
然後,她重新坐回太師椅,端起那杯早已涼透的茶,對著驚魂未定的縣令,唇角勾起一個冰冷而譏誚的弧度:
“大人,您也聽見了,也看見了。”她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壓過庭院裡的混亂,“他們臨死前,可是親口指認了我那‘好二叔’。至於這殺人滅口的冷箭是誰放的……”她頓了頓,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縣令慘白的臉,“想來大人心中,自有明斷?更深露重,小女子受驚過度,就不留大人喝這杯壓驚茶了。大人請便。”
這番話,如同冰冷的鞭子,狠狠抽在縣令臉上。
他哪裡還敢多留?
李立雄完了!
徹底完了!
當眾刺殺家主未遂,又殺人滅口!
這案子捂不住了!
他必須立刻撇清關係!
“是!是!下官……下官告退!定當嚴查!給李小姐一個交代!”縣令語無倫次,帶著衙役如同喪家之犬般倉惶退走,連那三具屍體都忘了帶走。
燈籠火把的光暈下,血腥味彌漫。
李家護院們臉色慘白地看著庭院中央那三具屍體和端坐椅上、神色冷漠的新家主,噤若寒蟬。
管家戰戰兢兢地指揮著人手清理現場,加派人手將家主的院子三層外三層地圍了起來。
秦昭揮揮手,示意所有人退下。
庭院很快重歸死寂,隻剩下濃鬱得化不開的血腥味和森然寒意。
她回到內室,關上房門。
燭火搖曳,陸錚已從屏風後走出,正悠然坐在桌邊,捏著一塊精緻的荷花酥品嘗,彷彿剛才外麵那場血腥殺戮隻是戲台上的鑼鼓喧囂。
“好算計。”陸錚放下點心,看向她,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激賞,“經此一夜,‘李立雄刺殺家主未遂,殺人滅口’的訊息,明日便會如同長了翅膀,飛遍江南府的大街小巷。他已是身敗名裂,插翅難逃。”
秦昭走到他對麵坐下,也拿起一塊點心,剛咬了一口,門外便傳來春杏帶著哭腔、驚慌失措的通稟:“家……家主!二夫人她……她硬闖進來了!奴婢們攔不住!”
話音未落,房門已被猛地撞開!
李立雄的續弦夫人,那個白日裡還帶著幾分矜持的婦人,此刻釵環散亂,淚流滿麵,如同一頭發瘋的母獸,哭嚎著直撲進來:“蛛兒!我的好侄女!你放過你二叔吧!他是一時糊塗啊!定是有人陷害!都是誤會!天大的誤會啊!”她撲到秦昭腳邊,死死抱住她的腿,涕淚橫流地哀求。
秦昭眉頭微蹙,正欲開口,眼角餘光瞥見屏風後麵陸錚還端坐一旁。
這要是被這瘋婦撞破……念頭轉轉間,她幾乎是本能地做出了反應!
她猛地起身,一腳踹開那瘋婦,快步走到屏風後麵,一把拉住陸錚的手腕,在對方錯愕的目光中,以不容抗拒的力道將他拽向拔步床!
同時飛快地脫下自己的外衫扔在一旁,隻著素白中衣!
陸錚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弄得猝不及防,隻覺一股力道傳來,身體已被她不由分說地塞進了錦被之中!
溫軟馨香的氣息瞬間將他包圍,帶著她身上特有的藥草淡香。
他整個人僵住,腦中一片空白——他本可輕易掙脫,甚至直接破窗離開,為何……竟鬼使神差地順從了她?
秦昭已飛快地放下厚重的床帳,自己也鑽進被窩,隻露出一個腦袋,對著外麵厲聲道:“二嬸請自重!夜深人靜,擅闖侄女閨房,成何體統!今日之事,自有縣令大人秉公執法!你若覺二叔冤枉,自去衙門鳴冤!春杏!秋菊!送客!若再糾纏,休怪我不念親情,家法伺候!”
她的聲音隔著帳幔傳來,帶著不容置疑的冷厲和一絲恰到好處的“被驚擾”的慍怒。
“蛛兒!你不能……”二夫人還想哭喊,已被聞聲衝進來的春杏、秋菊和兩個粗壯的婆子死死架住,連拖帶拽地“請”了出去。哭嚎聲漸漸遠去。
房門重新關上,落栓。
內外,死一般的寂靜。
隻有庭院裡護院們刻意加重的巡邏腳步聲,和更遠處隱約傳來的、二夫人絕望的啜泣。
拔步床內,錦被之下。
秦昭長長舒了一口氣,緊繃的神經鬆弛下來。
隨即,她清晰地感受到身側那具僵硬而灼熱的身體,以及近在咫尺的、屬於陸錚的、帶著清冽氣息的呼吸。
她微微側過頭,昏暗的光線下,對上陸錚那雙在黑暗中顯得格外幽深、此刻正一瞬不瞬盯著她的眸子。
那裡麵翻湧的情緒複雜難辨,有驚愕,有無奈,更有一絲……她從未見過的、被強行壓抑的灼熱暗流。
空氣彷彿凝固了,隻剩下兩人交織的、略顯急促的呼吸聲,和被窩裡不斷攀升的、令人心慌意亂的溫度。
陸錚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聲音帶著一絲被錦被悶住的沙啞,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曖昧沉默:“看來……今晚是走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