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骨畫皮 166
庫房在哪?
她氣得胸口起伏,“柳家早就想退親了!自從知道我父親生前並未許諾將任何李家店鋪給我做嫁妝,他們就露出了狐狸尾巴!我李家遭逢大火,父親遇害,我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的時候,柳家可曾有半個人登門問過一句?連個虛情假意的弔唁都沒有!如今,這前腳我剛被姐姐你尋回,後腳就聽說李家要撥亂反正,我可能重掌家業,他柳文軒就立刻腆著臉登門了!說什麼情意深重,都是放屁!他就是衝著李家這份家當來的!這種見風使舵、唯利是圖的小人!簡直是人渣!禽獸不如!”
秦昭聽著李蛛兒激憤的控訴,想到陸錚方纔把柳文軒打暈時那解氣的樣子,心中暗道一聲“活該”。
她看著李蛛兒,問道:“那你打算怎麼辦?這親事,總得有個了斷。”
李蛛兒眼中閃過一絲掙紮,帶著一絲懇求看向秦昭:“秦姐姐…你…你能幫我退掉這門親事嗎?我…我怕我麵對柳家那群人時,氣勢不夠…”
秦昭沒有立刻答應,而是認真地回視她,語重心長:“蛛兒,退親之事,我自然可以站在你身邊幫你。但你要明白,你如今是李家的家主了!這是你自己的終身大事,更是關乎李家顏麵和未來主母尊嚴的要事!若連這樣關乎你自身、關乎李家立場的事情,你都不能親自站出來、親口去斬斷,那麼未來,麵對更複雜的生意場、麵對那些各懷心思的族人掌櫃,你又打算什麼時候才能真正自立,什麼時候才能真正挺直腰桿說話呢?”
她的話語如同重錘,敲在李蛛兒的心上。
李蛛兒怔住了,秦昭的話讓她醍醐灌頂。
是啊,她是家主了!難道還要事事依靠彆人出頭?
那她這個家主,與傀儡何異?
她眼中最後一絲怯懦被一股決然取代,她挺直了背脊,眼神變得堅定:“秦姐姐,你說得對!是我糊塗了!這親事,我自己去退!”
秦昭欣慰地笑了:“好!這纔是我認識的李蛛兒!至於物證,事不宜遲,我現在就回李家去尋。多耽擱一刻,就多一分被他們察覺銷毀的風險。”
一直站在旁邊抱臂看戲的陸錚,此刻才慢悠悠地踱步過來,語氣不容置疑:“我跟你一起去。”
秦昭下意識想拒絕:“不必了吧?李府現在人多眼雜,你……”
“讓大人跟著!”李蛛兒立刻打斷她,臉上帶著後怕和關切,“秦姐姐,你就讓大人跟著吧!第一天他們就敢派殺手來,誰知道後麵你去拿物證的時候,那老賊還會不會狗急跳牆,使出什麼更陰毒的手段?有他在你身邊,我才放心!”
秦昭看著李蛛兒擔憂的眼神,又看看陸錚那副“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的堅定神情,無奈地歎了口氣,最終妥協:“好吧。”
兩人再次回到李府。
管家早已得了通報,在二門處候著。
當看到秦昭身後跟著的那個身姿挺拔、麵容冷峻、氣勢迫人的玄衣男子時,管家明顯愣住了。
他臉上堆起慣常的、帶著探究的笑容,目光在陸錚身上掃了幾個來回,小心翼翼地問道:“家主,這位…這位公子是…?”
秦昭神色自若,彷彿在陳述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語氣淡然:“哦,這是我幼時的玩伴,算是…青梅竹馬吧。今日在集市上恰好遇見,多年未見,便請他來府裡坐坐。”
她故意將“青梅竹馬”四個字咬得清晰自然。
陸錚臉上戴著一個麵具,看著反而是給人一種生人勿近之感。
“青…青梅竹馬?!”管家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眼睛瞪得溜圓,下巴幾乎要掉到地上,驚得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他難以置信地看看秦昭,又看看她身後那位明顯不是善茬、氣質冷硬如出鞘利劍的“竹馬”,再想想剛剛被抬走、還昏迷不醒的柳家公子,還有兩家那樁眾所周知的婚約……天爺!這…這都什麼事兒啊!
家主這頭都要跟柳家談婚論嫁了,結果轉眼就把這麼個煞神似的“青梅竹馬”帶回了府裡?!
這要是讓柳家知道了,那不得是火上澆油,直接掀翻了天?!
管家隻覺得眼前發黑,腦子裡嗡嗡作響,徹底失去了言語的能力,隻能瞠目結舌地站在原地,表情精彩紛呈,活像吞了一隻活蒼蠅。
秦昭和陸錚將管家這副呆若木雞、內心彷彿經曆了一場十級地震的模樣儘收眼底。
秦昭強忍著笑意,麵上依舊維持著家主的端莊。
陸錚則微微側過頭,唇角幾不可察地向上勾起一個微小的弧度,深邃的眼底掠過一絲玩味。
他倒是覺得,秦昭這臨場胡謅的身份……嗯,“青梅竹馬”,甚妙。
這理由既模糊了真實關係,又帶著天然的親近感,足以堵住絕大多數好事者的嘴,更省去了編造其他身份的麻煩。
至少,眼前這位管家,是絕不敢再追問下去了。
重新回到了秦昭的房間。
兩個丫頭看著陸錚,心中想要問的問題也壓下去了。
因為秦昭說了一句:“看什麼啊,還不趕緊準備一套新的被褥,送來。”
春杏說:“這位?”
秦昭說:“你說我的二牛哥呀,他今天跟我住,就不用安排其他房間了,他這這張臉,住哪我都不放心。”
陸錚有些忍俊不禁,她這一張嘴,還真是什麼話都敢往外說啊。
很快,兩個丫頭就出去拿被褥了,並且還把床鋪鋪好了。
秦昭說:“今天不要讓人來打擾。”
兩個丫頭說了聲是,就離開了。
陸錚端詳著她:“招兒,謊話說來就來。”
秦昭笑著回看他說:“大人習慣就好。”
陸錚看了一眼窗外,說:“庫房你調查出來在什麼地方了嗎?”
“後院。”
李府後院那扇沉重的庫房門在身後無聲合攏,隔絕了外界的喧囂與窺探。
庫房裡彌漫著經年累月的紙張、樟木和塵埃混合的陳舊氣味。
秦昭與陸錚各執一盞微弱的風燈,昏黃的光暈在堆積如山的賬簿箱籠間搖曳,勾勒出兩人沉默而專注的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