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骨畫皮 215
昭兒,你就這般……不信我
秦昭的眼淚毫無征兆地洶湧而出。
連日來的委屈、恐懼、掙紮和此刻洶湧而來的巨大感動與安心,瞬間衝垮了所有的防線。
她哽咽著,說不出一個字,隻能用力點頭。
就在這時,祿德海去而複返,手中捧著一個沉重的紫檀木托盤,上麵覆蓋著明黃色的錦緞。他恭敬地走到兩人身側,垂首低聲道:“陛下,娘娘…東西取來了。”
陸錚直起身,伸手,緩緩揭開了那層明黃的錦緞。
托盤之上,赫然是一方流光溢彩、雕刻著展翅欲飛鳳凰的赤金印璽——皇後鳳印!
鳳印旁邊,靜靜躺著一卷明黃色的聖旨,軸頭是溫潤的和田玉。
秦昭的呼吸瞬間屏住。
她認得那聖旨的製式和用色,那是…冊封皇後的詔書!
陸錚拿起那捲聖旨,塞進秦昭微微顫抖的手中,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和期待:“看看日期。”
秦昭顫抖著手指,緩緩展開那明黃的卷軸。龍飛鳳舞的禦筆硃砂,字字千鈞。她的目光急切地掃向卷末——
奉天承運皇帝,製曰:…諮爾秦氏,秉性柔嘉…允合母儀於天下…茲仰承天命,冊立為皇後…欽此!
落款處,鮮紅的玉璽印記旁,那墨筆寫就的日期,赫然正是…他登基大典那日!也是她逃離京城的那一日!
原來…
在她倉惶逃離,以為一切已成定局的時候,他早已在那象征著權力頂峰的祭天台上,在接過玉璽的瞬間,便已擬好了這道詔書,蓋上了象征他帝王身份的印璽!
將她,秦昭,一個仵作出身的女子,定為了他唯一的皇後!
巨大的震撼和洶湧的愛意如同海嘯般席捲了秦昭!
她猛地抬頭,淚眼朦朧地看著眼前這個眉目深邃、一身龍袍卻滿眼都是她的男人。
陸錚深深地凝視著她,眼底是失而複得的珍重和一種塵埃落定的滿足。
他伸出手臂,再次將她纖細的身體攬入懷中,緊緊地、緊緊地抱住,彷彿要將她徹底融入自己的骨血。
“我說過…”他在她耳邊低語,聲音低沉而鄭重,帶著不容置疑的承諾,“我的一切,都會與你分享。”
秦昭再也抑製不住,回抱住他勁瘦的腰身,將臉深深埋進他帶著龍涎香氣息的胸膛,淚水浸濕了他明黃的龍袍前襟。
陸錚放開她,從懷中拿出一個小鏈子,上麵還有小鈴鐺,他就低頭將腳鏈係在她的腳腕,笑著看著說:“這叮叮當當的,當真好看,我看你往哪跑。”
秦昭也低頭看著,然後抬頭看他。
陸錚也盯著她,此時無聲勝有聲。
就在這溫情脈脈、劫後餘生的時刻,陸錚環在她腰間的手臂卻忽然收緊,另一隻手則穿過她的膝彎,猛地發力!
“啊!”秦昭驚呼一聲,整個人瞬間被打橫抱起!
“陸錚!你乾什麼?!”她下意識地摟住他的脖子,臉頰通紅。
陸錚抱著她,大步流星地朝著內殿那張寬大的龍床走去,低頭看著她驚慌羞赧的小臉,唇角勾起一抹熟悉的、帶著邪氣和霸道的笑意,聲音低沉沙啞,清晰地落在她耳邊:
“你吃飽了…”他頓了頓,灼熱的目光在她臉上逡巡,帶著毫不掩飾的佔有慾和一絲得逞的饜足,“現在…該我了。”
夜色濃稠,沉甸甸地壓在這絕美精雕細琢的窗欞上。
陸錚抱著她,每一步都踏得極穩,也極沉。
秦昭將臉埋在他堅實的肩窩裡,能清晰感受到衣料下緊繃的肌肉線條和他胸腔裡沉穩卻略顯急促的心跳。
他身上那股清冽的氣息混雜著方纔情動時的熱意,絲絲縷縷鑽入鼻端,讓她渾身發軟。
床榻柔軟,陷下去的那一刻,她下意識地揪緊了身下的錦緞。
陸錚隨之覆下,高大的身軀在她上方投下極具壓迫感的陰影,卻又小心翼翼地懸著,並未將全部重量壓在她身上。
微涼的指尖帶著薄繭,輕輕抬起她的下頜,迫使她不得不迎上那雙在昏暗中亮得驚人的眸子。
“昭兒,”
他的聲音低啞,如同被砂紙打磨過,每一個字都帶著灼人的熱度,敲在她心尖,“那時你說想要我……”
指腹在她下頜細膩的肌膚上緩緩摩挲,力道不輕不重,卻足以讓她心慌意亂,“是想著把自己給了我之後,便一走了之,再無瓜葛?”
空氣凝滯了一瞬。
陸錚這廝是怎麼回事?是打算跟她秋後算賬?
秦昭睫羽劇烈地顫動了幾下,呼吸變得短促。
她無法直視他眼底那深沉的、彷彿能洞穿一切的光芒,隻能微微偏過頭,緊咬著下唇,沉默著。
這沉默,在這寂靜的夜裡,便是最清晰的預設。
她當時的計劃,確是如此。
交付身心,然後帶著這份孤勇的決絕,徹底消失在他顯赫的世界之外。
陸錚眼底翻湧的墨色瞬間沉了下去,像是投入了無底的寒潭,那裡麵翻騰起壓抑的痛楚和難以置信的失望。
他捏著她下巴的手指微微用力,聲音裡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沉痛而鋒利:“你可曾想過,我會難過?昭兒,你就這般……不信我?不信我們之間這份情意?”
委屈如同細小的藤蔓,瞬間纏緊了秦昭的心臟,讓她鼻尖發酸。
她猛地迎上他的目光,水光瀲灩的眸子直視著他,帶著一絲孤注一擲的倔強:“我不是不信你!我是不信我自己!陸錚,你是高高在上的錦衣衛指揮使,是天子近臣,是勳貴門庭!而我……我隻是一個父母雙亡、無依無靠的孤女,一個……一個靠驗屍為生的仵作!我們之間,隔著天塹!我拿什麼去信?拿什麼去賭?還有你現在都當今的天子,我們之間隔著……太多太多的不可能了。”
話語到最後,已帶了哽咽的顫音。
“天塹?”
陸錚低吼一聲,那聲音裡壓抑的怒氣終於爆發出來,卻並非對她,而是對這橫亙在他們之間、讓她如此妄自菲薄的所謂身份,“我何曾說過我在意這些?!”
他猛地俯身,滾燙的氣息噴薄在她臉上,那雙深邃的眼眸鎖住她,裡麵的痛楚和急切幾乎要溢位來,“昭兒,你難道還不明白?從頭至尾,我在意的,也無非一個你而已!隻是你秦昭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