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骨畫皮 226
你為何要下此毒手!
陸錚再次將她抱緊,唇瓣抵在她的耳畔:“既然明天再行動,那麼今天你的時間歸我。”說著直接將她攬入懷中,壓倒到禦書房的龍椅之上。
秦昭一聲驚呼:“陸錚,你個不正經的!”
翌日清晨,四方館庭院。
空氣裡還殘留著昨夜的血腥和肅殺。
秦昭並未穿繁複宮裝,依舊是一身素淨的淺碧色常服,烏發鬆鬆綰起,隻簪一支簡單的白玉簪。
她大馬金刀地坐在庭院中央一把竹椅上,姿態閒適,手裡竟慢悠悠地搖著一把半舊的蒲扇,與這壓抑緊繃的氣氛格格不入。
身邊伺候的宮女早就看不慣這蒲扇了,其實也給這尊貴的皇後娘娘準備了蠶絲玉柄的扇子,但是怎麼辦呀,她們家皇後娘娘就酷愛著蒲扇,還說這蒲扇的風更大更涼快。
慕容豔雙眼紅腫如桃,被侍女攙扶著坐在一旁,神情哀慼恍惚。
慕容烈則披著那件標誌性的雪白狼裘,臉色陰沉地站在廊下,目光如鷹隼般掃視著院中被嚴密看守的天字乙號房。
沈硯帶著一隊大理寺的精乾衙役侍立一旁,氣氛凝重。
秦昭搖著蒲扇,目光落在慕容烈身上,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晨風:“三皇子,昨夜睡得可好?”
慕容烈冷哼一聲:“家兄慘死,屍骨未寒,小王如何能安寢?隻盼皇後娘娘今日能給出一個令人信服的真相!”
“真相?”秦昭唇角勾起一絲極淡的弧度,蒲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搖著,“真相就是,二皇子慕容康,死於一種北狄草原特有的劇毒——‘雪裡青’。”
“雪裡青”三字一出,慕容烈瞳孔驟然收縮!披著狼裘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慕容豔也猛地抬起頭,眼中滿是驚駭和茫然。
秦昭恍若未見,自顧自地說下去,語速平緩,卻字字如刀:“此毒甚為奇特,遇熱則毒發攻心,嘔血不止;遇冰寒,則毒性凝滯,人如假死。二殿下所謂的‘水土不服’、‘途中昏迷’,實則是毒發之兆。而抬入這驛館時,他早已毒入膏肓,隻靠著一路置於擔架上的特製毒冰,勉強吊著一口凍氣罷了。”
她的目光轉向院中那副被特意搬出來的擔架,指著帆布上那片明顯的水漬:“三皇子,這片水漬,你可認得?便是那融化的毒冰所留!冰冷刺骨,帶著硝石與‘雪裡青’獨有的腥鏽氣!抬進來的是活人?嗬…抬進來的,分明是一具被劇毒凍結、隻待解凍便魂歸天外的屍體!而你…”
秦昭的蒲扇停住,扇尖直指慕容烈,聲音陡然轉厲:“便是親手將毒藥摻入他飲食,又親手用毒冰將他‘保鮮’至此,再親手導演了這出密室分屍慘劇的元凶!”
“你胡說!”慕容烈臉色瞬間慘白,厲聲反駁,額角青筋暴跳,“血口噴人!你有何證據?!”
“證據?”秦昭輕笑一聲,帶著洞悉一切的嘲諷,“證據就在那房間裡!那最後一塊被你巧妙藏匿、用以製造‘摔倒’聲響、誘使破門的毒冰,雖已碎裂融化,但其融水滲入地毯,其殘留的硝石與‘雪裡青’成分,瞞不過本宮的眼睛!大理寺的仵作此刻正在裡麵提取,稍後一驗便知!”
她站起身,緩步走嚮慕容烈,蒲扇輕輕拍打著手心,目光如冰錐般刺向他:“你處心積慮,先毒殺親兄,再以冰鎮屍,製造昏迷假象。入驛館後,趁‘安置’之機,以利刃對凍僵之屍行分屍之舉,掩蓋毒殺真相!隨後佈置機關,摔冰誘人破門!最後,你與公主佯裝探望,敲門不應,更坐實了二皇子‘自己’在屋內反鎖的假象!一環扣一環,心思不可謂不歹毒,算計不可謂不周密!”
“隻可惜,”秦昭停在他麵前一步之遙,聲音冷得如同西伯利亞的寒風,“你百密一疏!你算準了毒冰融化無聲,卻算不準那擔架帆布會留下水痕!你算準了分屍能掩蓋毒殺,卻算不準‘雪裡青’遇熱複蘇時,屍體內臟會呈現出的特殊潰爛痕跡!你更算不準…本宮這雙鼻子,聞得出世間萬毒!”
“哐當——!”
慕容豔手中的茶盞再也拿捏不住,失手墜落在地,摔得粉碎!
滾燙的茶水濺濕了慕容烈狼裘的下擺。
她渾身劇烈顫抖,難以置信地瞪著近在咫尺的三哥,眼中是巨大的震驚、恐懼和被至親背叛的痛楚!
慕容烈如遭雷擊,踉蹌著後退一步,背脊重重撞在冰冷的廊柱上!
那件雪白的狼裘,此刻沾著褐色的茶漬,如同他精心構築的謊言堡壘上崩裂的汙痕。
他臉上血色儘褪,嘴唇哆嗦著,看著秦昭那雙彷彿能洞穿一切虛妄的眼睛,看著妹妹眼中碎裂的信任,看著沈硯和衙役們冰冷戒備的目光…所有的狡辯、憤怒、偽裝,在這一刻土崩瓦解。
他張了張嘴,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怪響,最終,一個破碎的、帶著無儘怨毒與絕望的字眼,從他齒縫中艱難擠出:
“…是…是我…”
這樣的鬨劇如今倒是要收尾了。
驛館庭院的血腥氣尚未散儘,慕容豔那雙琥珀色的眸子已哭得隻剩下一片乾涸的荒原。
她看著三哥慕容烈被自己帶來的北狄武士反剪雙臂,死死摁在冰冷的青磚地上,雪白的狼裘沾滿了塵土和方纔濺上的茶漬,狼狽不堪。
他猶自掙紮,赤紅的眼睛像瀕死的狼,喉嚨裡發出嗬嗬的嘶吼,死死瞪著慕容康:
“為什麼?為什麼?!”慕容豔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帶著被至親背叛的刻骨寒涼,“二哥他…他從未想過與你爭啊!他身子那樣弱,隻想守著母親留下的幾片草場安穩度日…你為何要下此毒手!”
慕容烈猛地抬頭,額角青筋暴跳,臉上是扭曲的瘋狂與不甘:“安穩度日?婦人之仁!我北狄鐵騎踏遍草原之時,何等威風!草場肥沃,戰馬如龍!憑什麼要龜縮一隅,仰人鼻息?!憑什麼不能放手一搏,搏一個王圖霸業?!”他嘶吼著,唾沫星子飛濺,“這天下,本就是靠屍山血海堆出來的!踩著兄弟的屍骨坐上去,那才叫穩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