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骨畫皮 267
和好
那光芒裡有悲傷，有期盼，還有一種他完全無法理解的、近乎神性的篤定。
他下意識地抬手，指腹無意識地按壓了一下自己同樣悶痛的左胸，眉頭微蹙，低聲說：“秦法醫……你今天給人的感覺，不太一樣。”
“哦？”秦昭眼底的灼熱稍稍褪去，浮起一絲淺淡的笑意，“哪裡不一樣？”
陸錚認真地凝視著她，試圖捕捉那轉瞬即逝的異樣感：“說不上來具體……就是一種感覺。”他頓了頓，似乎也覺得這個回答過於模糊，轉而誠懇地說，“就像第一次在電梯裡見麵時，氣氛鬨得很僵，我那幾個手下口無遮攔，說了很多不該說的話……”他微微欠身，帶著真誠的歉意，“那次，真的很抱歉，你彆往心裡去。”
秦昭輕輕搖頭，唇邊的笑意加深：“都過去了，沒事。”
“但是，”陸錚的目光重新變得專注而探究，“你給我的感覺，和外界傳聞的，真的很不一樣。”
“是嗎？”秦昭挑眉，帶著一絲好奇和調侃，“那說說看，我在外的‘口碑’如何？”
陸錚被她問得一時語塞，難得地顯出一絲窘迫，斟酌著用詞：“嗯……他們都說，秦法醫智商極高，專業能力頂尖，但是……”他頓了頓，似乎有些難以啟齒，“情商方麵……呃，略低。”
秦昭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那笑容如同冰雪初融，瞬間點亮了她的臉龐，帶著一種難得的輕鬆和自嘲。
陸錚看著她明媚的笑靨，也不由自主地跟著笑了起來，剛才圍繞在兩人之間那沉重而奇異的氣氛似乎被這笑聲衝淡了不少。
“不過，”陸錚收斂了笑意，語氣變得認真而鄭重，“接觸下來，一連破了兩個棘手的案子，我看到的秦法醫，隻有對真相的執著追求，對工作的極度負責，對受害者無聲的悲憫……至於外界那些評價，”他搖了搖頭，眼神坦蕩而真誠，“我覺得毫無意義，甚至荒謬。”
秦昭的心絃被他的話輕輕撥動。她沉默了片刻，抬眼看向他，眼底帶著一絲複雜的釋然：“陸隊，你知道嗎？我之前受過傷，那次任務中的流彈……這個，你知道吧？”
陸錚神色一肅，點了點頭，眼底掠過一絲關切。
“那次之後，”秦昭的聲音很輕，像是在回憶，又像是在訴說一個秘密，“好像……很多東西都變了。尤其是對人的態度。可能……是死裡逃生，學會了所謂的‘做人’？覺得凡事要低調些，圓滑些，不能再像從前那樣……”她微微苦笑了一下，沒有說下去。
陸錚靜靜地聽著，目光深邃地落在她臉上。
等她說完，他才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有力，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
“如果一次受傷，一次挫折，就讓你覺得必須改變自己的性情去迎合外界的聲音……”他微微前傾，目光如炬，直直看進秦昭的眼底，“秦法醫，我認為，大可不必。”
秦昭微微一怔。
陸錚的聲音清晰而沉穩，在空曠的展廳裡回蕩，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和力量：“因為你就是你。獨一無二。你的專業，你的執著，你的冷靜，甚至你曾經可能被人詬病的‘低情商’——那都是構成‘秦昭’這個人的一部分。為了彆人的眼光而委屈自己，改變自己，那不是成長，那是妥協。”
他頓了頓，語氣更加堅定，帶著一種近乎熾熱的鼓勵：“肆意妄為的人生或許會碰壁，但那纔是對自己最大的負責！忠於自己的本心，哪怕棱角分明，也遠勝過為了所謂的‘懂事’把自己打磨得麵目全非！”
秦昭怔怔地看著他，看著他那雙深邃眼眸裡跳動的真誠火焰。
一股暖流洶湧地衝散了心口的悶痛和苦澀，眼眶再次不受控製地濕潤起來她用力眨了眨眼，將那股濕意逼退，唇邊卻綻開了一個前所未有的、明亮而釋然的笑容。
“陸隊……”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卻又無比輕鬆，“今天，我算是重新認識你了。”
她說著，落落大方地向前一步，朝陸錚伸出了自己白皙纖長的手，“第一次在所長辦公室的握手，是我失禮不懂事。這次……可否補回來？”
陸錚看著那隻伸到自己麵前的手，沒有立刻去握。
他目光深深地看著秦昭臉上那明媚的笑容和眼底閃爍的星光。
秦昭微微挑眉，以為他還在介懷當初的拒絕。
然而下一秒，陸錚卻做出了一個令她意想不到的動作。
他沒有伸出右手，而是抬起自己的雙手，帶著一種近乎鄭重的儀式感，穩穩地、溫厚地，將秦昭伸出的那隻手，完全包裹在了自己的掌心之中。
他的手掌寬大、乾燥、溫暖，指腹和虎口帶著薄繭，那觸感如此真實而有力。
一股強烈的、源自靈魂深處的熟悉感和暖流，如同電流般瞬間穿透兩人的掌心，直抵心臟！
陸錚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左胸那片沉甸甸的悶痛，在這一刻，竟奇異地化為一種滾燙的悸動！
他緊緊握著她的手，彷彿握住了某種失而複得的珍寶，目光灼灼地凝視著她清澈的眼眸，一字一句，清晰而低沉地說道：“很高興認識你，秦昭法醫。我是陸錚。”
秦昭的手被他溫暖有力的雙手緊緊包裹著，那熟悉的溫度和觸感，如同跨越了數百年的時光長河，終於在此刻精準地落回原點。
她眼眶發熱，回望著他深邃眼眸裡那同樣翻湧著奇異波瀾的光芒，用力地回握住他的手，聲音清晰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我也很高興認識你，陸錚隊長。我是秦昭。”
展館穹頂灑下的柔和光線，穿過粉紅色的空間，如同舞台的追光燈，靜靜籠罩著他們相握的雙手。
古老的聖旨和龍袍鳳冠在玻璃展櫃後無聲見證。
前世的深情，今生的因果，都在這緊緊相握的掌心溫度裡，在這句遲來的、跨越了時空的自我介紹中，找到了最初的支點。
曆史的塵埃在光柱中飛舞，而新的故事，在彼此掌心確認的溫度裡，悄然翻開第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