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骨畫皮 269
早點休息
他幾乎是本能地抬起了右手，帶著一種連自己都無法解釋的衝動和渴望，指尖朝著她沉睡中顯得格外柔嫩的臉頰伸去。
指尖距離那溫暖的肌膚僅剩毫厘。
陸錚的動作驟然僵住！
理智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澆熄了那不受控製的衝動。
他看著自己停在半空的手指，眼神裡充滿了困惑和一絲被自己嚇到的驚悸。
他猛地收回手，緊緊握住了方向盤，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綠燈亮起，後車的喇叭聲催促地響起。
陸錚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頭翻江倒海般的陌生情緒，重新啟動了車子。
隻是握著方向盤的手，依舊繃得很緊。
車子駛入陽光河畔地下車庫。停穩。引擎熄火。車廂內陷入一片靜謐的黑暗。
“秦法醫，到了。”陸錚的聲音放得很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
身邊沒有回應，隻有均勻的呼吸聲。
他再次側過頭。
秦昭依舊沉睡著，似乎對外界的動靜毫無所覺。
陸錚沒有立刻叫醒她，隻是靜靜地坐在駕駛座上，目光再次不受控製地落在她沉睡的側臉上。
昏暗的光線下，她的輪廓顯得更加柔和。
剛才那股強烈的悸動和失控感再次隱隱浮現，讓他喉頭發緊。
他掏出手機，螢幕的光亮在黑暗中有些刺眼。
他點開外賣軟體，手指快速滑動，幾乎沒有猶豫地選了一家評價頗高的奶茶店，點單：一杯招牌芋泥**奶茶，溫熱，七分糖，一杯經典珍珠奶茶，去冰，三分糖。
下單，支付。
動作一氣嗬成。
不過十幾分鐘，手機螢幕亮起，顯示騎手已到達車庫入口。
陸錚輕手輕腳地下車，快步走向電梯廳，接過騎手遞來的紙袋。
回到車上，他把那個裝著兩杯奶茶的紙袋輕輕放在後座。
袋子落下的細微聲響，似乎驚擾了淺眠的人。
秦昭眼睫顫動了幾下，緩緩睜開眼。
眼神帶著初醒的迷濛，看清了周圍的環境和身邊的陸錚，瞬間清醒過來，臉上閃過一絲赧然：“啊……不好意思，我睡著了。”
“沒事，”陸錚的聲音恢複了慣常的平穩，帶著一絲溫和，“興許是累了。明天週末，好好休息。”他看著她還有些惺忪的模樣，補充道，“你這幾天熬的都有黑眼圈了。”
秦昭淡然一笑。
兩人下車，走進電梯。
狹小的空間裡，隻有電梯執行的輕微嗡鳴。
秦昭揉了揉眼睛，試圖驅散最後一點睡意。
電梯平穩上升，數字跳到“21”。
“叮”一聲，門開了。
秦昭正要邁步出去，陸錚卻叫住了她：“等等。”
她回頭。
陸錚將一直拎在手裡的那個外賣紙袋遞了過來，裡麵兩杯奶茶散發著溫熱的甜香。“剛才點的，順手。”他的語氣輕鬆平常，彷彿真的隻是“順手”。
秦昭看著那遞到麵前的奶茶，微微一怔，隨即笑了：“陸隊，你太客氣了。”
“第二杯半價，不買浪費。”陸錚的理由找得極其自然，目光坦蕩地看著她，唇邊帶著淺淺的笑意，將袋子輕輕塞進她手裡。
指尖觸碰，溫熱的紙袋傳遞著奶茶的溫度，也傳遞著對方掌心的暖意。
秦昭低頭看著手中的袋子，又抬頭看了看陸錚帶著笑意的眼睛，那笑容裡有坦蕩，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屬於他的笨拙的體貼。
她沒有再推辭，唇邊的笑意加深，如同盛開的梔子，在電梯門口明亮的燈光下格外清甜：“那……謝謝陸隊的‘半價’奶茶。”
她拎著袋子走出電梯，走向自己的家門。
陸錚站在原地，看著她用指紋開了鎖，電子音響起“歡迎回家”。
門關上之前，她回頭朝他揮了揮手裡的奶茶袋子，笑容明亮。
房門緩緩合攏，隔絕了那道身影。
陸錚靠在冰冷的牆壁上，指尖無意識地拂過剛才遞奶茶時被她指尖輕輕碰到的位置。
那裡，彷彿還殘留著一點細微的、帶著奶茶甜香的暖意。
他抬手，再次按了按自己左胸心臟的位置。
悶痛感不知何時已經消散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陌生的、溫熱的、如同被暖流包裹的充實感，伴隨著清晰而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
隔壁公寓裡，秦昭背靠著冰冷的門板，手裡緊緊攥著那個溫熱的奶茶紙袋，袋子表麵凝結的水珠沾濕了她的指尖。
她低頭，看著袋子上印著的奶茶店logo圖案。
心口那片沉滯了許久的區域，像是被這溫熱的甜香和剛才電梯門口那個笨拙又真誠的笑容徹底熨平了。
她輕輕吸了一口氣，空氣裡彷彿還殘留著車內他身上淡淡的、令人安心的氣息。
她走到窗邊，拉開厚重的窗簾。
窗外，城市璀璨的燈火如同流淌的星河。
她拿起那杯寫著“招牌芋泥**溫熱，七分糖的奶茶，插上吸管，小心地啜了一口。
溫熱的、帶著濃鬱芋泥香甜和Q彈**的液體滑入喉嚨，暖意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
手機螢幕亮了一下，是微信新訊息的提示。
她點開。
聯係人那裡，一個嶄新的頭像跳了出來——頭像是一張簡潔的、在陽光下泛著冷冽金屬光澤的警徽區域性特寫。
好友請求：陸錚。
驗證資訊：我是陸錚。
秦昭的指尖懸在“通過驗證”的按鈕上，停留了幾秒。
窗外燈火在她眼底明明滅滅。
最終，她輕輕點下。
螢幕跳轉，聊天框出現。
空白的界麵，隻有係統預設的打招呼表情。
秦昭想了想，手指在螢幕上輕輕敲擊：
【謝謝奶茶，很好喝。秦昭。】
傳送。
幾乎是同時，手機輕輕一震。
【你喜歡就好。早點休息。陸錚。】
簡潔，利落，是他一貫的風格。
秦昭握著溫熱的奶茶杯，看著螢幕上那兩行簡短的對話，唇邊不自覺地漾開一抹清淺的笑意。
她走到露台邊，推開玻璃門。夜風帶著微涼的濕意拂麵而來。
隔壁的陽台，同樣亮著燈。
一道挺拔的身影正倚在欄杆上，似乎在眺望遠處的燈火。聽到這邊的動靜，他側過頭來。
隔著二十平米空曠的露天陽台，兩人的目光在朦朧的夜色中再次相遇。
沒有白日的針鋒相對，沒有展館裡的沉重悲慟，沒有車內的悸動與克製。
隻有夜風的輕拂，遠處城市的低語，和彼此眼中映出的、帶著暖意的燈火微光。
陸錚朝她微微舉了舉手中的杯子——似乎也是一杯飲料。
秦昭也下意識地抬了抬手中的奶茶杯，朝他露出一個無聲的笑容。
沒有言語。
夜風溫柔地穿過陽台，捲起她頰邊的發絲，也吹動了他額前的碎發。
空氣中，彷彿彌漫開一絲若有若無的、屬於奶茶的香甜氣息，混合著初夏夜晚草木的清新。
彷彿是前世未能共飲的合巹酒，今生化作了一杯溫熱的、帶著笨拙心意的半價奶茶。
星河在上，燈火在下。
新的故事，在寂靜的夜色裡，悄然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