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骨畫皮 276
找個地縫鑽進去
訓練中心的燈光在下午四點準時變得柔和，宣告著第一天的魔鬼訓練結束。
精疲力竭的隊員們如同潮水般湧向出口，空氣中彌漫著解脫的喘息和痠痛的呻吟。
秦昭卻逆著人流，重新走向角落那個沉重的沙袋。
汗水順著她的額角滑落，浸濕了軍綠色訓練T恤的領口，勾勒出單薄卻倔強的肩胛骨線條。
陸錚用冷水狠狠撲了把臉，試圖驅散整日高強度訓練帶來的疲憊。
他甩了甩濕漉漉的頭發，走回訓練大廳門口。
喧囂散去，偌大的空間顯得格外空曠。
他一眼就看到了那個仍在沙袋前揮汗如雨的身影。
她每一次出拳都帶著一股不服輸的狠勁，雖然動作在他眼裡依舊帶著生澀，但那股拚命的勁頭，像一簇小小的火苗，無聲地灼燙著他的視線。
一絲難以言喻的觸動在心口蔓延開，甚至衝淡了些許疲憊。
然而，這絲觸動還沒來得及化為嘴角的笑意，就被旁邊長桌上驟然亮起的手機螢幕生生掐斷。
螢幕清晰地顯示著來電人的名字：沈翊學長。
那四個字，像一根尖銳的刺，瞬間紮進陸錚的眼眸。
他剛剛舒緩的眉頭再次鎖緊，下頜線繃成冷硬的直線。
沒有任何猶豫，他大步上前，伸手，“啪”地一聲，動作近乎粗暴地將秦昭那隻螢幕朝上、兀自閃爍的手機翻扣在冰冷的桌麵上。
螢幕的光亮和沈翊的名字瞬間被隔絕在黑暗裡。
做完這一切，他彷彿無事發生，轉身大步走向訓練場中央那個還在跟自己較勁的身影。
“這麼勤奮？彆人都走了。”陸錚的聲音帶著訓練場上慣有的冷冽，聽不出情緒。
秦昭停下動作，喘著粗氣，汗水順著發梢滴落，臉頰泛著運動後的紅暈。
她抹了把臉，眼神坦蕩又帶著點無奈：“體能太差，不加練怎麼辦？總不能真拖大家後腿。”
她指的是“利刃”，也是指她自己。
陸錚看著她汗濕的臉龐和眼底的認真，那份冷冽似乎被融化了一絲縫隙。
他抱臂站著，語氣難得地帶上了一點……姑且算是鼓勵的意味：“能有這個認識，很好。”
“光認識有什麼用？”秦昭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指了指晃動的沙袋，“不還是原地踏步。”
“不一樣。”陸錚斬釘截鐵地否定，目光銳利地鎖住她，“很多時候，明知道結果可能不儘如人意，還願意拚儘全力往前再走一步，這不是不認命，是態度！是決心！”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力量，如同重錘敲在秦昭心上，“‘利刃’需要的，就是這種骨頭裡帶著不服輸勁兒的人！”
秦昭微微一怔，隨即眼底那點無奈和自嘲被一種灼熱的光亮取代。
她望著陸錚，唇邊不由自主地漾開一個清亮又帶著點被鼓舞後赧然的笑容：“謝了，陸隊！”
就在這時，一陣極其不合時宜的“咕嚕嚕”聲，無比清晰地打破了這短暫的熱血氛圍——秦昭的肚子，響亮地抗議了。
“……”
秦昭的臉瞬間爆紅，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剛才的豪情壯誌瞬間被這生理反應擊得粉碎。
陸錚看著她瞬間從鬥誌昂揚變成羞窘無措的模樣，先是一愣，隨即，一絲極其罕見的、真實的笑意從他緊繃的唇角泄露出來，雖然轉瞬即逝，卻如同冰河解凍。
他二話不說，上前一步，直接伸手，動作利落地替她解開了拳擊手套的魔術貼，將手套從她手上褪了下來。
“哎？乾嘛？”秦昭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弄得有些懵。
“再滿心鬥誌，也得吃飯。”陸錚言簡意賅，不容分說地拉起她汗濕的手腕，力道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強勢，“走，吃飯。”
他拉著還有些反應不過來的秦昭，徑直朝著食堂的方向走去。
食堂裡人聲鼎沸，正是用餐高峰。
各種食物的香氣混雜在一起。
陸錚目標明確，拉著秦昭穿過人群，直接排在了“西安風味”的視窗前。
秦昭確實餓得前胸貼後背，看著視窗裡熱氣騰騰的臊子麵、肉夾饃，也顧不上客氣，點了一碗寬麵和一個肉夾饃。陸錚則要了份羊肉泡饃。
兩人剛在角落一張四人桌坐下，梁超、龐博和另一個隊員就端著餐盤湊了過來。
“頭兒！秦法醫！這麼巧！”梁超笑嘻嘻地打招呼，目光在兩人之間溜了一圈，“拚個桌啊，其他地方都滿了。”
沒等兩人回應，梁超就極其“自然”地擠到了秦昭旁邊的空位上，還誇張地往裡蹭了蹭：“秦法醫，辛苦辛苦，往裡麵湊湊，給我搭個邊兒就行！”
秦昭被他擠得下意識往裡挪，這一挪，幾乎就挨著了坐在她內側的陸錚。
隔著薄薄的訓練服，手臂外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體傳來的熱度和堅實的觸感。
她身體瞬間有些僵硬。
陸錚沒什麼表情，隻是淡淡瞥了梁超一眼，沒說話。
“頭兒，你真夠狠的！”梁超一邊扒拉著飯，一邊齜牙咧嘴地抱怨，“那訓練手冊是人能完成的？你看看我這胳膊！”他撩起袖子，小臂果然有些紅腫，“龐博走路都打擺子了！”
龐博也苦著臉點頭附和：“是啊頭兒，強度太大了，感覺骨頭都要散架了。”
陸錚眼皮都沒抬，慢條斯理地吃著羊肉泡饃，隻丟出冷冰冰的一句：“吃不吃？不吃就去加練。”
梁超和龐博立刻噤聲，埋頭狂吃，再不敢多言。
秦昭默默聽著，心裡卻像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
原來……陸錚給她安排的“單獨訓練”，強度已經是大大放水了。
她那些所謂的“花拳繡腿”，在他眼裡，恐怕真的隻是熱身級彆。
夜色降臨，宿舍樓下的塑膠跑道被路燈勾勒出清晰的輪廓。
秦昭洗去一身疲憊，換上輕便的運動服，獨自來到跑道邊。
她深吸一口氣，開始繞著跑道一圈圈地跑。
她的體能放在普通人裡算優秀，但在“利刃”這群非人類精英麵前，確實不夠看。
幾圈下來，呼吸已經變得沉重急促，腳步也漸漸發沉。
陸錚不知何時出現在跑道旁一棵樹的陰影下，背靠著樹乾。
他看著那個在燈光下奮力奔跑的纖細身影，目光沉靜。
他掏出手機，按亮螢幕，卻沒有看，隻是對著跑道方向，聲音不高不低，清晰地傳到秦昭耳中：“秦法醫，加油。”
秦昭剛跑過一圈，氣喘籲籲地停下來，雙手撐著膝蓋調整呼吸。
陸錚踱步過去，看了眼手機螢幕上的計時：“不錯，3分17秒。”
這個成績對於專業訓練者來說普通，但對於秦昭的體能基礎，已經算進步。
“呼……呼……還……差得遠……”秦昭喘著粗氣，斷斷續續地說。
“急什麼。”陸錚的聲音在夜色裡顯得格外沉穩，“循序漸進纔是正道。欲速則不達。”
他看著她汗濕的額發和通紅的臉頰，“回去好好拉伸放鬆，彆硬撐。”
晚上八點多，秦昭在樓下拉伸區做最後的放鬆。她習慣性地摸向口袋，想看看時間，卻摸了個空。
“糟了！”她低呼一聲，“手機……忘在訓練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