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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骨畫皮 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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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劫波渡儘,兄弟仍在

“嗒、嗒、嗒…”

清脆、穩定、帶著某種挑釁韻律的高跟鞋敲擊聲,由遠及近,打破了室內的弦樂餘韻和獨舞後的寂靜。

一個同樣戴著麵具的女人出現在門口。

她的麵具是半臉的,銀底勾勒著火紅的曼陀羅花紋,遮住了上半張臉,隻露出烈焰般的紅唇和線條精緻的下巴。

一身緊裹著曲線的猩紅長裙,如同凝固的火焰。

捲曲的大波浪長發潑灑在光潔的肩頭,隨著步伐微微晃動。

她徑直走來,停在天樞麵前,強大的氣場如同實質。

“天樞,”她的聲音透過麵具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焦躁和鋒利的質問,像紅裙一樣灼人,“我們一共五個人,折了三個。林燊的‘木’,趙銳的‘金’,周淮安的‘土’…全完了。你就這麼眼睜睜看著?看著‘利刃’把我們的‘淨化’撕得粉碎?”

天樞緩緩放下空杯,麵具轉向她。金色的冰冷與銀紅的熱烈在光影中無聲對峙。

“沐垚,”他的聲音依舊平靜無波,甚至帶著一絲慵懶的笑意,“你總是…這麼急躁。像一團燃燒的火。”

他邁開兩步,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著腳下流淌的光河。“他們三個,都太急功近利了。林燊沉迷於製造崩潰的煙火,趙銳醉心於技術操控的快感,周淮安…嗬,那個老園丁,被他的‘淨世序列’迷住了心竅。都忘了,‘淨化’…從來不是一場轟轟烈烈的爆炸。”

他轉過身,金色麵具在城市的背景光下如同神祇,又似惡魔。

“它是一場…漫長的…滲透。”他的手指輕輕劃過冰冷的玻璃,彷彿在勾勒無形的藍圖,“需要時間。需要耐心。需要讓汙濁在無聲無息中…沉澱、分解、被新的秩序…同化。他們不明白,急功近利,註定失敗。”

沐垚的紅唇緊抿,麵具下的目光銳利如刀:“那你就這麼看著?什麼都不管?任由‘利刃’逍遙?讓我們的‘事業’功虧一簣?”

“不管?”天樞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聲在空曠的房間裡顯得有些瘮人。

他走回吧檯,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猩紅的液體在杯中晃動,映著他冰冷的麵具。

“當然不是不管,沐垚。”

他舉起酒杯,對著窗外璀璨的夜景,更像是對著無形的敵人。

“我隻是在…等。”他的聲音輕得像耳語,卻帶著一種穿透骨髓的寒意,“等這場喧囂的塵埃落定。等他們以為勝利的酒杯已經端穩。等他們…重新放鬆警惕。”

他微微晃動著酒杯,看著那粘稠的液體掛壁。

“周淮安那個老頑固,雖然固執,但他至少留下了一個有趣的…實驗場。”天樞的聲音帶著一絲玩味,“‘綠野’農莊的廢墟,還有他那些沒來得及綻放的‘淨世之花’…多好的溫床。‘利刃’清理了表麵,卻留下了最深層的…種子。”

他抿了一口酒,猩紅的液體染紅了唇瓣。

“至於‘火’…”天樞的目光轉向沐垚,麵具的眼孔位置似乎有幽光一閃,“這不正是你的領域嗎,沐垚?最熾熱、最徹底、也最…絢爛的淨化。沉寂了這麼久,你的火焰…是不是也渴望一次…盛大的燃燒?”

沐垚麵具下的紅唇,勾起一個冰冷而危險至極的弧度,如同淬毒的玫瑰。“我的火…隨時準備著,焚儘一切礙眼的塵埃。包括…那柄自以為是的‘利刃’。”

天樞滿意地點點頭,將杯中酒一飲而儘。

“很好。”他放下酒杯,手指在虛空中輕輕一點。

房間中央的巨大投影屏無聲亮起,上麵不再是死者的照片,而是跳動著無數複雜的資料流、城市三維模型、以及…幾個被重點標記的人物頭像——陸錚、秦昭、王猛、李衛、龐博,甚至還有剛剛脫離危險的梁子和徐曼的頭像,旁邊標注著密密麻麻的行為分析和心理評估。

“那就…讓我們開始下一樂章的準備吧。”天樞的聲音如同冰冷的蛇,纏繞在流淌的資料光影之上,“‘淨化’…永不停止。隻是需要…換一種更優雅、也更致命的方式演奏。讓‘利刃’和他們守護的那個腐朽世界,在自以為安全的搖籃裡…慢慢品嘗絕望的滋味。”

他抬手,指尖在投影中秦昭冷靜而專注的頭像上輕輕劃過,動作溫柔得像情人的撫摸,卻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時間…站在我們這邊。”天樞的聲音消失在重新響起的、更加宏大詭譎的交響樂中。

金色的麵具在資料流的光芒下,反射著冰冷而永恒的光。

沐垚站在他身旁,紅色的裙擺如同燃燒的餘燼,沉默地注視著螢幕上跳動的目標,麵具下的眼神,熾熱而冰冷。

窗外的城市霓虹依舊喧囂流淌,掩蓋著頂層空間無聲醞釀的、更加深沉的黑暗與烈焰。塵埃尚未落定,新的風暴已在深淵之眼深處悄然凝聚。

一週的時間,在消毒水氣味和儀器的滴答聲中緩慢流逝。

當梁子和徐曼穿著利落的便裝,並肩走出醫院大門時,山間清冽的空氣湧入肺腑,帶著劫後餘生的微涼與生機。

半山彆墅前,陸錚、秦昭、王猛、李衛、龐博早已等候。

沒有鮮花,沒有歡呼,隻有沉甸甸的目光和無聲的注視。

陽光穿過雲層,落在兩人還有些蒼白的臉上。

梁子的腳步頓了頓,目光越過眾人,最終落在陸錚身上。

那個挺拔如鬆的身影,此刻眼中翻湧著複雜的情緒——有關切,有釋然,還有一絲尚未散儘的沉重陰影。

梁子深吸一口氣,大步走到陸錚麵前,站得筆直。

他張了張嘴,喉嚨有些發緊,聲音帶著大病初癒的沙啞,卻異常清晰:

“頭,”他直視著陸錚的眼睛,那裡麵沒有了往日的跳脫不羈,沉澱下的是深刻的懊悔和堅定,“我錯了。真的錯了。以後…再也不那麼衝動了。”

他指的是審訊室那場失控的風暴,差點葬送自己,也連累了徐曼。這份錯,像一塊巨石,在醫院寂靜的夜裡反複碾壓著他。

陸錚看著他,沒有說話。

時間彷彿凝固了幾秒。

山風吹過,捲起幾片落葉。

突然,陸錚抬手,不是責備,不是安慰,而是用儘全身力氣,一拳重重地、結結實實地捶在梁子的胸口!

“咚!”

沉悶的聲響在寂靜的山坡上格外清晰。

梁子被捶得悶哼一聲,身體晃了晃,卻沒有後退半步,反而挺得更直。

這一拳,帶著陸錚所有的擔憂、後怕、兄弟離彆的痛楚,以及對眼前這個“混小子”終於清醒過來的…欣慰。

“歡迎歸隊。”陸錚的聲音低沉有力,像磐石落地,帶著不容置疑的份量。

他收回拳頭,目光掃過梁子,又落在旁邊的徐曼身上,“還有你,徐曼。辛苦了。”

“是!”梁子幾乎是吼出來的,眼圈瞬間紅了,他用力眨了眨眼,把那點濕意逼回去。

徐曼也用力點了點頭,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淺淡卻真實的笑意:“頭,歸隊。”

王猛上前,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梁子肩膀上,差點把他拍個趔趄:“臭小子!可算回來了!再躺下去骨頭都鏽了!”

李衛隻是用力握了握梁子的胳膊,一切儘在不言中。

龐博則對著徐曼豎起大拇指,眼神裡是真誠的慶幸。

秦昭站在稍後一點的位置,看著梁子捱了那結實的一拳,看著他瞬間泛紅的眼眶和挺直的脊梁,看著徐曼眼中重燃的光彩,再看向陸錚那卸下千斤重擔後、終於透出些許輕鬆與堅定的側臉,她清冷的眸子裡也漾開一絲暖意。

劫波渡儘,兄弟仍在。

利刃,終將重鑄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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