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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骨畫皮 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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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具屍體所在何處

“不…不是!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巨大的恐懼徹底擊垮了他,他涕淚橫流,語無倫次地哭喊起來,“是…是那個賤人!我…我隻是…隻是去尋她說話…我爹…我爹他突然闖進來,發了瘋似的打我罵我,說要打死我這個畜生,還要把我趕出家門…我…我一時情急,推了他一把…他就…就摔倒了…後腦…後腦磕在…在腳踏上…流了好多血…好多血…嗚…我真的沒想殺他啊…”

“沒有想殺他?”秦昭的聲音陡然拔高,冰冷刺骨,帶著徹骨的厭惡。她身形猛地一動,如同捕食的獵豹,一步跨到高文彬麵前!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她左手手肘如鐵鉗般,狠狠抵在了高文彬的咽喉下方!

她看過卷宗,上麵的案件,她一目十行,早就瞭然於胸,隻是有些稀碎的東西並沒有全部呈現在卷宗之上,現在他又說了一句那賤人,哼,全都串聯起來了。

至於真相,隻等逼問他親口說出,更何況陸大人這邊的卷宗,已經將案件勾勒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何須他狡辯呢。

“呃!”高文彬的哭喊戛然而止,被扼得翻起了白眼,鐵鏈瘋狂作響。

陸錚瞳孔微縮,按在刀柄上的手指下意識地收緊。

這丫頭…好快的身手!

雖然力量不足,但這瞬間爆發的速度和擒拿的精準角度,絕非尋常!

秦昭死死抵著高文彬的咽喉,迫使他對上自己那雙燃燒著冰冷怒火的眸子,一字一頓,如同寒冰墜地:“你、隻、是、去、找、你、父、親、的、小、妾、‘說、話’?!說些什麼?顛鸞倒鳳的‘體己話’嗎?!”

高文彬被扼得呼吸困難,臉憋得紫漲,眼神渙散,隻剩下無邊的恐懼。

秦昭猛地撤開手肘。

高文彬如同爛泥般癱軟下去,靠著鐵鏈的束縛才沒倒下,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褲襠處濕透的痕跡更加刺眼。

秦昭看也沒看他,轉身走向陸錚方纔坐過的、唯一一張還算乾淨的靠背椅子。

椅子旁邊的小幾上,放著一個白瓷茶杯,裡麵還有半杯早已冷透的清茶。

她旁若無人地走過去,拿起那個明顯屬於陸錚的茶杯,甚至用袖子隨意地擦了擦杯沿——那動作自然得彷彿是在擦拭自家的碗筷。

然後,她仰起頭,將那半杯冷茶一飲而儘。

冰冷的茶水滑過乾渴灼痛的喉嚨,帶來一絲短暫的慰藉。

整個陰暗的刑訊室,落針可聞。

所有錦衣衛都屏住了呼吸,眼神複雜地看著這個膽大包天、竟敢直接用指揮使茶杯喝水的村姑。

陸錚的目光,沉沉地落在她沾著灰塵的側臉上,又掃過那個被她用過的茶杯,深潭般的眼底,暗流洶湧,翻騰著審視、探究,以及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興味。

秦昭放下空杯,發出一聲輕微的磕碰聲。

她轉過身,再次麵對癱軟如泥的高文彬,眼神銳利如出鞘的寒刃。

“好。你不說,我替你說。”她的聲音恢複了那種奇異的、洞悉一切的平靜,卻比任何咆哮都更具壓迫感。

“自從你父親將你娘親趕出家,你並沒有做出任何站隊行為,反而你與你父親新納的那個柳姓小妾,早已暗通款曲,勾搭成奸!此事,你自以為隱秘,實則府中早有風言風語,連你父親都曾數次撞破,對你嚴加訓斥!隻是礙於你是家中獨子,他打落牙齒和血吞,忍下了這頂綠帽!”

秦昭向前一步,火光照亮她清冷的眉眼,字字清晰,如同利刃剖開血淋淋的真相:

“但你色膽包天,不知收斂!前夜,你趁你父親外出查賬,再次潛入那小妾房中,與之苟合!誰知你父親竟提前歸來,撞破你二人醜事!盛怒之下,他操起房中的銅燭台要打死你這逆子!你驚慌之下,奪過燭台,對著你親生父親的頭部,狠砸數下!直到他腦漿迸裂,當場斃命!”

“不…不是燭台…”高文彬下意識地微弱反駁,隨即意識到失言,驚恐地想要捂住嘴,可是雙手被捆著,隻能發出叮當的鎖鏈聲音。

秦昭冷笑一聲:“不是燭台?那是什麼?花瓶?鎮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親手弑父!而這一切,都被那嚇破了膽的柳小妾,看了個清清楚楚!”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陸錚,又落回高文彬身上,帶著一絲冰冷的嘲諷:“我看過案卷。那小妾,第二日便‘驚嚇過度,突發癔症’,瘋了?嗬,好端端一個人,為何一夜之間就瘋了?更巧的是,她所居的偏院,當夜便‘意外’失火,燒得片瓦不存!好一場及時的大火啊!正好將你行凶的痕跡、濺滿你父親鮮血的現場,燒得一乾二淨!”

“還有!”秦昭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驚堂木拍下,震得高文彬渾身劇顫,“你府中那個專為你跑腿辦事的心腹小廝,高升!案發後第二日,便‘告病還鄉’?走得如此匆忙?他替你采買過大量硝石吧?如此關鍵的證人,你會讓他活著離開,成為日後指證你的把柄?”

秦昭的眼神銳利如鷹隼,緊緊鎖住高文彬瞬間絕望崩潰的臉,聲音如同來自地獄的審判:

“說!高升的屍體,現在何處?!是不是也葬身在那場‘意外’的大火裡,和你行凶的證據一起,燒成了灰?!還是說……骨頭,被你另外埋了?!”

高文彬徹底崩潰了。

他癱在鐵鏈上,像一灘沒有骨頭的爛泥,涕淚、口水糊了滿臉,身體劇烈地抽搐著,眼神渙散,隻剩下無邊的恐懼和絕望。

秦昭那洞穿一切的眼神,那精準還原的每一個細節,都像無數根冰冷的針,將他死死釘在了弑父殺父的恥辱柱上,再無絲毫辯駁的餘地。

“嗚…嗚…我說…我說…”他發出野獸瀕死般的嗚咽。

“大人,”她的聲音恢複了之前的恭敬,甚至帶著點邀功般的討好,隻是這份恭敬此刻聽起來,像蒙了一層薄冰,“這廝……似乎想招了。”
她伸手指了指癱軟如泥、隻剩下嗚咽的高文彬。

陸錚的目光,終於從高文彬身上移開,再次落回秦昭臉上。那目光比方纔更加深沉,更加銳利,帶著一種穿透皮囊、直抵靈魂的審視。

秦昭收回了討好的表情,繼續看向犯人。

“我說,我都說,沒…沒燒…骨頭…埋…埋在城西…亂葬崗…往北…最…最老的那棵槐樹下…嗚……”

秦昭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緊繃的神經微微一鬆。

她看也沒看地上那攤爛泥,直接轉向陸錚,語氣恢複了最初的平淡,甚至帶著一絲裝出來的討好:“大人,人招了。骨頭埋在亂葬崗北頭最老的槐樹下。讓你的人押著他去挖出來吧。”

說完,她揉了揉因長時間緊繃而有些發酸的脖頸,目光掃過那兩個之前把她架進來的錦衣衛:“現在,沒我的事了吧?我能走了嗎?”

那兩個錦衣衛下意識地看向陸錚。

陸錚的目光,從始至終都落在秦昭身上。

從她悍然出手扼喉,到她拿起他的茶杯喝水,再到她條分縷析、步步緊逼、最終擊潰凶犯心理防線……這丫頭身上那股子混不吝的膽氣,那份洞悉幽微的冷靜,那種在血腥汙穢中依舊挺直的脊梁,都讓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新奇。

好像是這丫頭,很有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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