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骨畫皮 064
道歉有用要衙門乾嘛
今天又是熬夜加班的日子。
陸錚那斯又情緒不明的,他心情倒是比案子更峯迴路轉。
秦昭腿著回驛站,夜色正濃,她抬頭看看月亮,想著這案子還真是奇葩。
秦昭沒留意身後跟著的陸錚。
他想著晚上秦昭沒有吃飯,所以特意命屬下打包了一份糕點,想著給她吃,可是沒想到的是,這打包的糕點送來的太遲了,他就趕緊追出去,沒想到這丫頭個頭不高,走路都是快,他剛上前小跑幾步。
就差覺得她的脊背挺著直直的,似乎看見了聽見了什麼。
秦昭原本是挺累了,想著早點回去休息,可是誰知道,人還沒進去,就聽見一些個汙言穢語。
驛站大堂的油燈昏黃,光線勉強撕開一小片粘稠的黑暗,卻驅不散角落裡彌漫的劣質酒氣和更劣質的牢騷。
幾個值夜的小衙役歪在條凳上,杯盤狼藉,顯然是剛結束一輪灌黃湯。
秦昭剛踏進門檻,幾句刻意壓低卻依舊清晰的汙言穢語,如同沾了泥的爪子,猛地撓進她耳中。
“……嘖,那位陸大人,官威可真夠大的!大半夜的,非要咱們去挖那塌了半邊的破礦洞!咱們頭兒都歇下了,他倒好,拿著雞毛當令箭!”一個尖嘴猴腮的瘦衙役啐了一口,酒氣噴得老遠。
旁邊一個圓臉、穿著稍體麵些的皂吏立刻介麵,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和不加掩飾的輕蔑:“誰說不是呢!聽說是個沒爹沒孃的孤兒,難怪沒人教他規矩!橫什麼橫啊?”
“就是就是!”第三個滿臉橫肉的家夥拍著桌子,唾沫星子橫飛,“孤家寡人一個,身邊連個知冷知熱的人都沒有,單身漢一個擺什麼譜!官威大頂個屁用!”
鬨笑聲低低響起,帶著下流的意味。
那尖嘴猴腮的似乎覺得找到了更妙的攻擊點,擠眉弄眼地壓低聲音:“哎,不過嘛……陸大人那張臉,雖說黑是黑了點,但架不住身份高、出手闊啊!夜裡想找個小娘子暖被窩,還不是勾勾手指頭的事兒?多少姑娘前仆後繼往上撲呢!嘿嘿…可惜啊,沒爹沒孃的根兒,威風也是空心架子,指不定哪天就……”
秦昭聽見這樣的汙言穢語,原本因為陸錚生身父母的事情,就覺得他是天下最可憐的人,現在這些人還編排他,不能忍!絕對不能忍!
“砰——嘩啦!!!”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如同平地炸了個驚雷!
那張堆滿殘羹冷炙和空酒壇的破木桌,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掀翻!
杯盤碗盞、湯湯水水、啃剩的骨頭渣滓,如同天女散花般飛濺開來,劈頭蓋臉砸了那三個嘴碎的衙役一身!
三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魂飛魄散,酒意瞬間嚇醒了大半,狼狽地跳起來,身上滴滴答答掛著菜湯油漬。
沒等他們看清是誰,一道纖細卻帶著驚人煞氣的身影已如旋風般刮到麵前!
“啪!啪!啪!”
清脆響亮的耳光聲,在死寂下來的大堂裡炸開!
快得如同三道閃電,毫不留情地抽在那三張寫滿驚愕和油膩的臉上!
三個人都是一愣,像是個鵪鶉。
秦昭收回火辣辣的手掌,胸口劇烈起伏,那雙平日裡沉靜如水的眸子此刻燃著兩簇冰冷的火焰,死死盯住眼前這三個呆若木雞的男人,清亮的身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拔高,帶著劈金裂石的銳利:
“我看你們是閒得渾身骨頭縫裡都長蛆了!工作量不飽和?好啊!現在就給我收拾鋪蓋卷滾回老家去!省得在這裡滿嘴噴糞,汙了這驛站的清淨地!”
“秦……秦姑娘?”
秦昭沒理會他們嚇的噤若寒蟬。
她纖指如戟,挨個點著他們鼻尖,字字如刀:
“你們說的是什麼話,你們倒是家裡有爹有娘!老婆圍著鍋台轉得團團轉的時候,你們在哪兒?孩子點燈熬油溫書習字的時候,你們管過幾回?!平日裡在衙門吆五喝六當甩手掌櫃,下了值就鑽酒館子灌馬尿,回到家就充大爺!你們倒算是個人了?!”
“自己屁股底下的屎都沒擦乾淨!還有臉編排彆人沒爹沒娘?!誰給你們的狗膽?!誰給你們的厚臉皮?!”
她的聲音又急又厲,如同連珠炮般轟擊著,震得整個驛站大堂嗡嗡作響,梁上的積灰簌簌落下。
那幾個衙役被罵得麵無人色,酒徹底醒了,隻剩下無邊無際的恐懼。
有倆人喝的醉了,現在也嚇醒了,認出了秦昭,更認出了她背後站著的是誰!冷汗瞬間浸透了裡衣。
那圓臉皂吏反應最快,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帶著哭腔:“姑、姑娘息怒!姑娘息怒啊!小的們…小的們就是灌多了黃湯,豬油蒙了心!滿嘴胡唚,沒輕沒重!您大人大量,千萬彆跟我們一般見識!”他拚命磕頭,額頭上立刻沾滿了地上的油汙菜葉。
另外兩個也如夢初醒,跟著跪下,磕頭如搗蒜:“對對對!酒壯慫人膽!都是酒惹的禍!我們不是人!我們嘴賤!”
“酒壯慫人膽?”秦昭冷笑一聲,那笑容比冰碴子還冷,“這話放你們身上都是抬舉!慫人起碼還有三分膽怯!你們連慫人都算不上!活脫脫就是三條沒骨頭的蛆!”
她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針,刺在他們身上:“人家的家事,人家的父母,礙著你們什麼事了?本就是心頭剜肉的傷口,你們倒好,拿著刀子往上捅!一句‘沒輕沒重’就想搪塞過去?想得美!”
她往前一步,逼人的氣勢壓得三人幾乎喘不過氣:
“道歉有用?那還要衙門乾什麼?還要律法乾什麼?!把人一刀捅死了,再輕飄飄說句‘對不起’,那刀子插得太深,傷著您了?真不好意思呀,有用嗎?!滾!立刻給我滾!再多看一眼,我怕我忍不住剁了你們的舌頭喂狗!”
那三人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就往門外衝,連掉在地上的帽子都顧不上撿,生怕慢了一步,身後那煞神般的姑娘真會拔刀追出來。
大堂瞬間恢複了死寂,隻剩下翻倒的桌椅、滿地狼藉,和秦昭急促未平的喘息。
她依舊氣得胸膛起伏,臉頰因為憤怒和用力而泛著紅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