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骨畫皮 072
無妨，我教你！
陸錚看著她小口咀嚼、眉眼間不自覺流露出滿足的模樣，緊繃的唇角幾不可察地向上彎起一個極小的弧度。
他也重新拿起筷子，夾了一筷秦昭麵前的清炒時蔬，彷彿隻是隨意嘗嘗味道，目光卻一直若有似無地落在她身上。
霓裳看著這一幕，輕輕搖了搖頭，端起茶杯掩住唇邊那抹瞭然的笑意。
得，這盤紅燒肉，算是徹底烙上“秦昭專屬”的印記了。
她拿起筷子，目標明確地轉向了那盤看起來也很誘人的八寶鴨——嗯，這個沒人搶，挺好。
一餐結束，大家都滿足的放下筷子。
“這些，”陸錚下巴微抬，指向那些物件，“是你的障眼法，稍後會大張旗鼓抬回驛站。至於水路，‘鏢師’是我們的人，今日午後，東西便啟程。”
霓裳眼睛一亮，湊到那些禮盒前好奇地翻看：“父皇若知我立下此功，定會對我刮目相看！”
秦昭笑著拍了拍她肩膀：“自然會的。”
陸錚看向秦昭：“今日可有異樣？”
往常這樣的案件他都會第一時間問出來，可是如今卻是要等秦昭吃飽了之後再問。
“王柳兒隨行，名為侍奉，實為監視。王德海此舉，看似殷勤周到，實則欲蓋彌彰。他將所有疑點都乾淨利落地推給了死無對證的陳康，自淨摘得乾乾淨淨。”秦昭分析道，眼睛看向那堆箱子麵前，“眼下，隻等他按捺不住，自露馬腳。”
“按兵不動。”陸錚吐出四字，聲音沉冷。
霓裳茫然地眨眨眼，看向趙七。
趙七無奈，低聲解釋：“大人意思是，咱們該吃吃，該玩玩，裝傻充愣，等著那老狐狸自己跳出來。”
霓裳似懂非懂。
秦昭卻看著陸錚，半是玩笑半是認真：“把這寶押在咱們這位‘天真爛漫’的郡主身上，陸大人，您這賭注下得可夠險的。”
陸錚唇角極淡地向上牽了一下，沒說話。
趙七也忍不住咧了咧嘴。
霓裳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後知後覺地跺了跺腳：“喂！你們是不是在笑話我！”
秦昭搖頭，陸錚不做話，趙七則是撓撓頭像是很忙碌的樣子，東看西看。
霓裳沒辦法，隻能乾巴巴生氣。
午後，驛站門前車馬喧囂。
霓裳郡主“采買”的“土儀”堆成了小山，引來不少百姓圍觀。
王德海帶著王柳兒親自在門口相迎，臉上堆滿笑容，眼底卻藏著審視。
王柳兒立刻上前，笑得溫婉可人：“郡主買了這麼多好東西！柳兒幫您整理清點吧？”
“有勞柳兒姑娘了。”秦昭立刻介麵，將一份謄寫工整的禮單遞到她手中，語氣自然，“這些都是郡主精心挑選，預備帶回京中饋贈各宮娘孃的。煩請姑娘按單核驗，再尋些得力人手，將這些禮品妥帖押運回京。”
王德海看著那堆積如山的箱籠，臉上適時露出為難：“這……押運回京，路途遙遠，耗費不菲，下官這縣衙人手也實在……”
秦昭眉頭一蹙，語氣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不悅：“縣令大人方纔還說願為郡主效勞，怎的轉眼就推脫起銀錢人手來了？”
王德海額頭微汗，連忙拱手：“秦姑娘誤會，下官豈敢！隻是……”
“罷了，”秦昭截斷他，轉向霓裳，“既然陸路耗費大，郡主，不如走水路？”
霓裳端足了郡主的架子，下巴微揚：“本郡主豈是占地方便宜的人？費用我出了！隻是這些禮物皆是本郡主心意，押運途中若有半分閃失，唯你是問！”她目光掃向王德海，帶著皇家威儀，隨即揚聲道：“趙七！去給本郡主尋些最可靠的鏢師來！差事辦好了，本郡主重重有賞！”
“是！”趙七洪亮應聲，轉身便走。
不多時，便領著一隊穿著統一青色勁裝、腰挎單刀、精神抖擻的“鏢師”回來了。
王柳兒捧著禮單，趁著眾人注意力在清點搬運箱籠之際，狀似無意地湊近一個敞著蓋的樟木箱，飛快地瞥了一眼——裡麵整整齊齊碼著色彩鮮豔但質地普通的粗布，還有幾個粗糙的竹編提籃。
她心頭微鬆，又低頭仔細看那禮單：某某土布十匹，某某竹器若乾，某某粗陶擺件幾件……俱是些不值錢又占地兒的玩意兒。她朝父親遞去一個“放心”的眼神。
趙七一把從王柳兒手中抽回禮單，隨手拋給為首的“鏢頭”，粗聲道：“按單子點清楚了！郡主的東西，少一根線頭，仔細你們的皮！”
箱籠很快被“鏢師”們麻利地搬上候在門外的幾輛大車。
車輪滾滾，在眾人注視下漸漸遠去。
“折騰一日，本郡主乏了。”霓裳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扶著秦昭的手轉身回院。
王德海看著她們消失在門內的背影，臉上謙卑的笑容緩緩褪去，眼底隻剩下深沉的算計。
書房內，燭火跳躍。
“看真切了？”王德海沉聲問。
“爹放心，”王柳兒篤定道，“禮單上全是粗布、竹器、粗陶，箱子裡我也瞧了，塞得滿滿當當，確是那些不值錢的土貨。看來這位郡主，是真被咱們這窮鄉僻壤的‘新奇’玩意兒迷了眼。”
王德海捋著短須，眼中精光閃爍：“如此甚好。錦衣衛查不出個子醜寅卯，又帶著這麼個隻會吃喝玩樂的郡主，想必不日就要啟程回京複命了。你這些日子，還需與那郡主多親近些，務必……盯緊了。”
“女兒明白。”
翌日天朗氣清。
用過早飯，霓裳便嚷著要出遊。
陸錚的目光落在秦昭身上：“腳傷若真無礙了，出去走走也好。”
“早好利索了。”秦昭活動了一下腳踝，神色輕鬆。
王柳兒適時出現，笑語盈盈：“郡主、秦姑娘若要去散心，柳兒願為服務。”
霓裳剛要皺眉拒絕，秦昭已含笑應下：“有勞柳兒姑娘，正好為我們引路，省得走冤枉路。”她刻意用了“引路”一詞“而且有向導也好。”
陸錚眉梢微動：“向導？”
秦昭心頭一跳，暗惱自己一時嘴快，含糊道：“哦，就是…引路人的意思，鄉野俚語罷了。”
霓裳興致勃勃提議：“聽說城外馬場不錯，我們去騎馬吧！”她看向秦昭，帶著慫恿。
秦昭臉上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僵硬。
陸錚已走到她身側，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她耳中：“無妨，我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