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骨畫皮 086
把趙七害慘了
“呆頭鵝！”霓裳氣不打一處來，伸出纖纖玉指，在他結實得如同鐵塊的胳膊上用力擰了一把，疼得趙七齜牙咧嘴，“有什麼不好的？你看錚哥哥！”她朝陸錚和秦昭的方向努了努嘴，壓低聲音，“不也給昭兒姐姐開小灶了？桂花糕都捧出來了！”
趙七揉著被擰疼的胳膊，苦著臉辯解：“那不一樣！秦姑娘是姑孃家，又是咱們隨行的仵作畫師，是……是文職！有特彆照顧也正常！我一個大老爺們……”
“少廢話！”霓裳柳眉倒豎，使出殺手鐧，故意板起臉，聲音卻壓得更低，帶著威脅，“你再不吃，信不信我回去就稟告父皇，說你趙七欺辱怠慢本郡主，根本不把我放在眼裡！”她杏眼圓睜，一副“我說到做到”的嬌蠻模樣。
這一招果然奏效。
趙七臉色一變，想到皇上對這位郡主的寵愛，頓時頭皮發麻。
他無奈地歎了口氣，飛快地將懷中啃了一半的硬餅子仔細包好塞回去，然後接過霓裳手裡的包子，觸手是涼的，根本不是郡主說的熱的，狼吞虎嚥，三下五除二就把兩個大肉包囫圇吞了下去，噎得直翻白眼。
霓裳這才滿意地拍拍手，臉上重新綻開明媚的笑容：“這還差不多！走啦！”她心情愉悅地轉身回到馬車旁。
陸錚瞥見眾人差不多都歇息完畢，起身下令：“整隊，繼續趕路！”
秦昭和霓裳回到馬車內。
秦昭看著霓裳臉上那藏也藏不住的得意笑容，有些好奇：“什麼事這麼高興？”
霓裳湊近她，帶著點分享秘密的小得意：“我剛才給趙七送了兩個大肉包！親手做的！他都吃了！一點沒剩！”她揚著小臉，等著秦昭的誇讚。
秦昭聞言卻是一愣，隨即想到什麼，臉色微變：“郡主……你親手做的？什麼時候做的？這大熱天的……肉包子……”
她的話音未落，就聽見馬車外麵傳來趙七明顯有些虛弱、帶著點急迫的聲音：
“頭！頭！屬下……屬下先去前麵方便一下！”緊接著便是馬蹄聲急促響起，朝著前方官道旁的樹林疾馳而去。
霓裳臉上的笑容僵住了，茫然地看著秦昭：“他……他去乾什麼了？吃太快噎著了？”
秦昭看著她這副天真不知愁的模樣，無奈地扶額歎氣：“郡主呀……你這可真是……把趙七害慘了。”
她幾乎能想象到趙七此刻的狼狽。
霓裳不解，又有些委屈：“我怎麼會害他？我是好心……”
秦昭看著她清澈無辜的大眼睛，一時竟不知該如何解釋這夏日裡肉餡極易變質的常識，隻能搖頭不語。
接下來的路途，成了趙七的“受難記”。
他騎著馬，強撐著跟在隊伍裡，但臉色明顯發白，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
每隔一段時間，他便要強打精神向陸錚告假，然後策馬離隊，衝進路邊的樹林深處，好一陣子才臉色更加蒼白地回來。
如此反複數次，那原本挺拔的身姿都有些佝僂了，看著虛弱不堪。
陸錚驅馬靠近他，眉頭緊鎖：“趙七？怎麼回事？臉色這麼差？中午吃壞東西了？”
趙七有氣無力地點點頭，聲音都虛了：“沒……沒事的頭兒，我能撐住……不會掉隊的……興許……就是中午那餅子太硬，有點克化不動……”他哪敢說是郡主那“愛心肉包”的功勞。
“餅子？”陸錚眼神銳利，“大家吃的都一樣，怎會獨獨你鬨肚子？”
趙七苦著一張臉，幾乎要哭出來：“頭兒……彆提了……我不吃那包子，郡主要參我一本啊……”聲音裡充滿了無奈和委屈。
陸錚瞬間明白了，看著趙七那副虛脫又強撐的模樣，再看看前方那輛毫無動靜的馬車，竟是沒忍住，“噗嗤”一聲低笑了出來。
他強壓住笑意，勒住韁繩，放緩馬速與趙七並行：“現在感覺如何？還能撐住嗎？”
趙七抹了把額頭的冷汗，咬牙道：“撐……撐得住！就是……有點虛……”
“彆硬撐了。”陸錚果斷道，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去馬車裡歇著！車上有應急的藥，趕緊找點止瀉的吃下去！後麵還有硬仗要打，彆把身子拖垮了！”
“這……”趙七有些猶豫，目光看向那輛坐著霓裳和秦昭的馬車，“那馬車就夠兩個人坐的，我一個大男人擠進去……不好吧？”
“無妨。去！”陸錚語氣加重。
趙七確實也撐到了極限，見陸錚堅持，又想到車裡或許有藥，便不再推辭，調轉馬頭朝馬車駛去。
陸錚停在原地，看著趙七靠近馬車。
果然，馬車簾子很快被掀開，秦昭利落地跳了下來。
她似乎和車裡的霓裳說了幾句什麼，霓裳的聲音帶著懊惱和擔憂：“怎麼會鬨肚子呢？快！快吃藥！”，然後便站在了原地。
趙七被霓裳催促著上了馬車休息。
秦昭則站在趙七那匹空出來的馬匹前，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那匹膘肥體壯、打著響鼻的駿馬，眼神裡的躍躍欲試幾乎要溢位來——她就是想騎馬！
陸錚唇角微揚，驅馬來到她身邊。
他沒有下馬，隻是坐在馬背上，朝她伸出了那隻骨節分明、帶著薄繭的手掌。
“現在還不能讓你自己騎，太危險。”他的聲音低沉而穩定，帶著一種令人安心的力量。
秦昭仰頭看著他伸出的手，又看看那近在咫尺、散發著力量感的駿馬，再想想剛才趙七的慘狀……算了，不能自己騎，能坐馬背上吹吹風也是好的！她不再猶豫，將自己的手放入他寬大溫熱的掌心。
陸錚的手掌猛地收緊，一股沉穩而強大的力道傳來。
秦昭隻覺得身體一輕，整個人如同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托起，下一刻便穩穩地落在了陸錚身前的馬鞍上！
他的雙臂自然而然地環過她的腰身兩側，握住了韁繩，幾乎是將她半圈在寬闊而堅實的懷抱裡。
秦昭的身體瞬間僵了一下。
隔著薄薄的夏衣，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背後傳來的、屬於他的溫熱體溫，以及那沉穩有力的心跳。
他的氣息帶著淡淡的皂角味和汗水的味道，混合著馬匹皮革的氣息，將她籠罩其中。
陸錚的心跳也漏了一拍，懷中的身體纖細柔軟，帶著一種獨特的、清冽又隱約帶著藥草香氣的馨香，絲絲縷縷鑽入他的鼻息，撩撥著心絃。
他喉結滾動了一下，強行壓下心頭瞬間翻湧的異樣波瀾，聲音刻意放得低沉平穩：
“坐穩了。”
話音未落，他雙腿一夾馬腹，手中韁繩微抖。
“駕！”
黑色的駿馬如同離弦之箭，驟然加速，載著兩人衝出了休憩的隊伍，沿著官道向前奔去！
風！
疾勁的風瞬間迎麵撲來，吹散了車廂裡的悶熱，吹起了秦昭鬢邊的碎發，也吹動了她寬大的衣袖，獵獵作響。
官道兩旁的樹木飛速地向後倒退，變成一片流動的綠色光影。
她忍不住張開雙臂，感受著這久違的、自由馳騁帶來的暢快，方纔那點悶悶不樂早已被拋到九霄雲外，清亮的笑聲灑落在風中：“好舒服的風！”
陸錚穩穩地控著韁繩，目光落在前方。
疾風吹拂著懷中人柔軟的發絲，那發間清冽的、混合著陽光氣息的淡淡馨香，絲絲縷縷，更加清晰地縈繞在他的鼻端。
他微微低下頭，下頜幾乎要觸碰到她柔軟的發頂，感受著懷中溫軟的身軀隨著馬匹奔跑而傳來的輕微顛簸，一種前所未有的、帶著暖意的滿足感悄然填滿胸腔。
他薄唇緊抿的線條，在不經意間，緩緩地、緩緩地向上彎起一個清晰而溫柔的弧度。
風在耳邊呼嘯，馬蹄踏在官道上發出清脆而有力的聲響。
懷中的溫度，鼻尖的馨香，還有那暢快的笑聲……這一切，都讓這奔赴江南的漫長路途，變得不再枯燥，反而充滿了某種難以言喻的、令人心旌搖曳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