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劍定天下 第120章 劍心相印
石室之內，時間彷彿凝滯。潘二郎盤膝坐在冰冷的石台上，那本非皮非帛的《混元先天一炁功》攤開在膝頭。冊頁上的古老篆文如同活了過來，化作一道道蘊含著天地至理的精神烙印，直接湧入他的腦海。並非閱讀，而是傳承！
他雙目緊閉，麵容時而痛苦扭曲，時而平靜祥和。體內那點源自【大自在心經】的微薄內力，此刻如同涓涓細流，被引導著彙入一條前所未有、浩瀚無邊的全新經脈路徑。這路徑並非人體已知的任何經脈，而是溝通內外，直達天地未分、陰陽未判之混沌本源的橋梁！
「意守祖竅，神遊太虛，呼吸綿若存，用之不勤……」玄奧的口訣在心間流淌。二郎摒棄所有雜念，忘卻了傷痛，忘卻了仇恨，甚至忘卻了自身的存在。他的精神意念無限拔高，彷彿脫離了這具軀殼，融入石室，融入冰窟，融入外界無儘的冰雪天地……最終，觸及到一片無形無質、卻又蘊含無窮生機的混沌能量海洋——先天一炁！
「嗡——」
一聲隻有他靈魂能感知的轟鳴響起！石室內，以他為中心，三尺空間的光線開始微微扭曲、蕩漾，如同置於溫水中視物。原本清晰的冰壁紋理變得模糊，空氣的流動彷彿減緩，萬物失聲，陷入一種絕對的靜謐。唯有他緩慢而富有韻律的呼吸聲，如同遠古的號角，在這片混沌領域中回蕩。
周小娟屏息凝神，退至石室角落，震撼地看著這一幕。她雖無法感知那玄妙的「一炁」，但肉眼可見的異象已讓她心驚膽戰。她感到自己體內的赤炎內力竟在這股無形的場域壓製下，變得晦澀不堪，如同螢火之於皓月！這，就是至高武學的威勢嗎？
突然，二郎身軀微震，緊閉的雙目驟然睜開！瞳孔之中，竟非黑白分明，而是一片混沌之色，緩緩流轉，深邃如星空初開！
他嘴唇微張，吐出的並非人言，而是一道低沉、古樸、彷彿蘊含著天地法則力量的音節——
「定！」
此音一出，並非響徹石室，卻如同直接在靈魂層麵炸響！小娟隻覺周身空氣瞬間變得粘稠如膠，她下意識想移動手指，竟感到一股無形的巨力束縛，動作遲滯了數倍！連呼吸都變得異常艱難！這並非內力壓製，而是……言出法隨，改變了區域性空間的規則！
敕令一出，二郎眼中混沌色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極度的疲憊，周身三尺的異象也隨之消散。他大口喘息，汗如雨下，彷彿那一字耗儘了他全部心力。但這短暫的「定」字訣，已展現了【混元先天一炁功】近乎神跡的恐怖威能！
小娟從那股無形的束縛中掙脫，心有餘悸，看向二郎的目光充滿了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有震驚，有敬畏，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但更深處的，是一種名為「絕望」的冰涼。
她親眼見證了真正的力量是何等模樣。自己苦修多年的赤炎焚脈經，朱雀府傲視江湖的絕學，在這「一炁功」麵前，簡直如同兒戲！而這道鴻溝，並非努力可以跨越，它源於血脈，源於宿命。她窮儘一生，恐怕也難以觸控其門檻。
失落如同冰冷的雪水，澆熄了她心中剛剛因恢複一絲內力而燃起的希望之火。她默默地轉過身，麵向冰冷的石壁，肩膀微微塌了下去。複仇之路，似乎變得更加遙不可及。
就在這時，石台上平置的修羅劍，忽然發出了一聲清越悠長的劍鳴！劍柄處那麵心形晶石光華大放，將整個石室映照得一片通明！
晶石之中，不再僅僅映照出石室的景象，而是浮現出流動的畫麵！那畫麵並非真實，而是心象的投射——
時而顯現出周梅梅溫柔淺笑，懷抱嬰孩的溫馨場景（二郎的愧疚與思念）；
時而化作燕梟雄獰笑揮刀，火光衝天的慘烈景象（二郎的仇恨與憤怒）；
時而又變成靈兒與青黛在雪國王宮嬉戲的安寧畫麵（二郎的牽掛與溫情）；
最後，甚至閃過周小娟在冰窟中為他包紮傷口、相擁取暖的片段（二郎的感激與複雜情愫）……
心鏡如實地映照出潘二郎此刻紛繁複雜、善惡交織的內心世界！那晶石中的光芒也隨之變幻，時而澄澈如聖道之光，時而熾烈如霸道之炎，時而隱隱泛起一絲令人心悸的血色戾氣！
修羅劍，果然如傳說所言，是一麵「心鏡」！
二郎凝視著劍柄晶石中流轉的畫麵，臉色變幻不定。這劍在逼迫他直麵自己的內心，拷問他的本心究竟為何。
小娟也被劍鳴和光華吸引，轉過身，看到了晶石中的景象。當她看到姐姐的身影，看到那慘烈的往事，以及……看到自己與他在冰窟中的片段時，她的心猛地一顫。原來，他心中並非全然沒有她們的位置……這種被「看見」的感覺，讓她冰封的心湖，再次泛起了漣漪。
劍鳴漸歇，晶石光華內斂，恢複幽暗。但修羅劍與潘二郎之間，已然建立起一種玄妙的聯係。他感受到一種血脈相連的呼喚。
他深吸一口氣，伸出手，緩緩握向那暗沉古樸的劍柄。
指尖觸及劍柄的刹那，一股冰冷卻不刺骨、沉重卻非實感的奇異觸感傳來。並未有想象中的排斥或反噬，反而有一種水乳交融般的順暢。彷彿這劍，本就是他身體延伸出去的一部分。
「錚——！」
當他五指合攏，將修羅劍徹底握在手中時，一聲更加清越激昂的劍鳴響徹石室！劍身雖在鞘中，卻自有一股無形的鋒銳之氣彌漫開來，切割空氣，發出細微的嘶響。劍柄處的心形晶石，光華穩定下來，呈現出一種混沌未明的色澤，既非聖潔，也非邪惡，彷彿在等待持劍者以心念為其塑形。
二郎輕輕揮動長劍，並未出鞘，隻覺手臂與劍渾然一體，輕重如意。他甚至能模糊地感知到劍鞘之內，那沉睡的劍鋒所蘊含的、近乎本源的恐怖力量。這力量，既可開山裂石，亦可……映照誅心！
他心念微動，嘗試將體內初生的、微弱的一絲「先天一炁」灌注劍身。
「嗡……」
修羅劍發出一陣低沉的共鳴，劍鞘表麵浮現出極其淡薄、幾乎看不見的混沌光暈。三尺之外，一塊從洞頂垂落的細小冰錐，無聲無息地化為齏粉，並非被劍氣所斬，而是被那混沌光暈蘊含的「分解」之力悄然化去！
威力初顯，已如此駭人！
二郎收束氣息，將劍輕輕放回石台。他知道，以自己目前的修為，遠不足以駕馭此劍的真正威力，強行使用，必遭反噬。但有了它和《混元先天一炁功》，他終於有了直麵過往、挑戰強敵、守護珍視之物的……第一塊基石！
他轉頭看向角落裡的周小娟，目光沉靜而堅定：「小娟，我們……該離開這裡了。」
小娟望著他，望著那柄彷彿為他而生的劍，心中百感交集。前路是複仇的腥風血雨，還是救贖的渺茫希望？她不知道。但此刻，她清楚地意識到，眼前的潘二郎，已不再是那個需要她憐憫或仇恨的「阿忘」或「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