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劍定天下 第124章 玄機現蹤

    穿過黑風隘口，地勢逐漸平緩，風雪也減弱了許多。又行了一日，遠方地平線上，出現了一座土黃色城牆圍攏的小鎮輪廓。那便是連線雪原與中域的重要邊陲樞紐——三岔驛。

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此地的魚龍混雜。通往小鎮的土路上，車轍印、馬蹄印、腳印雜亂交錯，可見往來人員之頻繁。遠遠便能望見城頭上懸掛著不同款式的旗幟，既有中域四府的製式旌旗，也有各色商幫、鏢局的號旗，甚至還有一些形製古怪、看不出歸屬的標識，在風中獵獵作響。

城門口守衛的兵士裝束也各不相同，眼神警惕地掃視著每一個入城者，透著一股緊張的肅殺之氣，與往日邊貿小鎮的熱鬨喧囂截然不同。

「氣氛不對。」潘二郎勒住馬韁，眉頭微蹙，破妄之瞳無聲運轉，遠遠觀察著城防佈置和往來人流。他敏銳地察覺到，明裡暗裡的崗哨比尋常多了數倍，一些看似普通的行商腳夫，眼神銳利，步履沉穩，分明身懷不俗武藝。「看來中域的動蕩，已經波及到了這邊境之地。」

周小娟也感受到了異常，低聲道：「是衝我們來的？」她的手不自覺地按向了腰間，那裡藏著一柄貼身短刃。

「未必。」二郎搖頭，「可能是四府之間摩擦加劇，各自加強了邊境控製。也可能是……衝著她來的。」他看了一眼懷中仍在熟睡的青黛。雪國公主南下尋仇的訊息恐怕已經傳開，作為公主唯一的血脈，青黛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籌碼或目標。

「先找地方落腳，打聽訊息。」二郎做出決定。他取出早已準備好的、偽造的商隊身份文牒，又用皮帽遮住大半麵容，這才催馬向城門走去。周小娟也依樣畫葫蘆，低下頭，收斂氣息。

入城的盤查果然極其嚴格。守衛仔細核驗文牒，目光在二郎背上的長條狀包裹（用布帛仔細包裹的修羅劍）和小娟身上停留許久，盤問來去緣由。二郎沉著應對，謊稱是運送皮貨的商隊遭遇風雪失散，隻剩兄妹二人攜幼女前來投奔驛中親戚。他語氣平穩，神色自然，加之大自在心經帶來的中正平和氣質，倒也未引起過多懷疑，隻是繳納了比平日高出數倍的「特彆關稅」後，才被放行。

踏入三岔驛，一股混雜著牲畜糞便、塵土、香料和緊張氣息的味道撲麵而來。街道上行人匆匆，大多麵帶憂色，交談聲也壓得極低。茶館酒肆中，聚集著各色人等，看似閒聊，眼神卻不斷掃視門外，充滿了窺探與戒備。

兩人在驛鎮角落找了一家不起眼、看起來還算乾淨的小客棧住下。安置好青黛，二郎便打算去鎮上訊息最靈通的茶館探聽風聲。他囑咐小娟留在房內照看孩子，切勿輕易外出。

然而，他剛推開房門，一個店小二打扮的年輕人便迎麵走來，看似無意地與他擦肩而過，卻將一張折疊的小紙條塞入了他的手中，低若蚊蚋地說了一句：「故人相約，今夜子時，驛外五裡，亂石坡。」

二郎心中一震，麵上卻不動聲色，將紙條攥入掌心。回到房中展開，紙上隻有寥寥數字，筆跡飄逸熟悉，正是玄機子的手筆！

他果然在這裡！而且對自己的行蹤瞭如指掌！

是夜，子時將近。周小娟堅持要一同前往。「玄機子此人，心思難測。多一個人，多一份照應。」她的理由很充分，眼神卻透著一絲對玄機子本能的警惕和不信任。二郎知她心意，也不再堅持，將青黛托付給看似老實巴交的客棧老闆娘（暗中留下充足銀錢和一絲警示意味的眼神），兩人悄然離開客棧，融入夜色。

三岔驛外五裡，亂石坡。此地怪石嶙峋，在慘淡的月光下如同蹲伏的巨獸，夜風穿過石縫，發出嗚咽般的怪響。

兩人剛到坡下，一個清朗的聲音便從前方一塊巨岩上傳來：「一彆經年，二郎彆來無恙？小娟姑娘，風采更勝往昔。」

抬頭望去，隻見玄機子依舊是一身洗得發白的道袍，手持拂塵，仙風道骨地立於岩頂，月光灑在他身上，彷彿不食人間煙火。他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目光卻深邃如潭，彷彿能看透人心。

「道長訊息靈通，晚輩佩服。」二郎拱手，語氣平靜，心中卻暗自警惕。玄機子出現的時機、地點，都太過巧合。

「非是貧道訊息靈通，而是這天下的風雲，自有其軌跡。」玄機子飄然落下，拂塵輕掃，目光似有意似無意地掠過二郎背後的布包，「看來二郎此行，頗有奇遇。那冰窟絕地，非但未能困住你，反而讓你脫胎換骨了。」他話語中似乎另有所指。

二郎心中凜然，知道瞞不過他，索性坦然道：「僥幸未死，偶得前人遺澤，不敢或忘。」

「前人遺澤……」玄機子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目光轉向周小娟，「小娟姑娘亦是如此。赤炎未冷，反更見精純，可喜可賀。隻是，心中執念，可曾放下幾分？」

小娟冷哼一聲：「道長還是先操心天下大事吧。我這點私怨，不勞掛心。」

玄機子不以為忤，拂塵一指南方：「天下大事，已然迫在眉睫。靈兒公主率雪國高手闖入中域，直逼白水城。青龍、白虎兩府借機發難，以『禦外侮、清門戶』為名，逼迫朱雀、玄武表態，四府聯軍已成雛形。而這一切的源頭……」他目光再次落在二郎身上，「皆因你而起。修羅劍主現世的訊息，如今已是暗流洶湧，隻怕瞞不了多久了。」

玄機子帶來的訊息，如同重錘，敲在二郎心頭。靈兒果然去了白水城！那裡是燕梟雄的地盤，龍潭虎穴！四府聯軍若成，無論初衷為何，必將導致中域與雪國大規模衝突，生靈塗炭！

「我必須立刻去白水城！」二郎斬釘截鐵。

「魯莽！」玄機子搖頭，「你現在去，無異於自投羅網。燕梟雄正愁找不到正主，四府聯軍也需要一個『魔劍之主』來凝聚人心。你此刻現身，正好給了他們口實，戰端立起！屆時，靈兒公主處境更為危險！」

「那該如何？」二郎心急如焚。

玄機子沉吟片刻，道：「為今之計，需明修棧道，暗度陳倉。貧道可設法傳遞訊息，讓靈兒公主知曉你已安然歸來，勸其暫避鋒芒，退迴雪國邊境。同時，你需要一個合適的身份和時機，重返中域，而非以『逃亡罪人』或『魔劍之主』的身份。」

他看向二郎，眼神深邃：「你可願信貧道一次？」

二郎與玄機子目光對視，心中飛速權衡。玄機子神秘莫測，其目的至今不明，但目前為止，他似乎並未直接加害自己，反而多次提供幫助和指引。是敵是友，難以分辨。但眼下，似乎也沒有更好的選擇。

「道長有何良策？」二郎沉聲問道。

「前往朱雀府。」玄機子吐出五個字，「以小娟姑娘義女的身份為引，借朱雀府主趙仁之力，斡旋局勢。趙仁此人，雖優柔，卻非大惡，且與青龍、白虎素有嫌隙，是可爭取的力量。唯有在四府內部開啟缺口，方能破解此局。」

前往朱雀府？二郎看向周小娟。小娟眼神複雜，朱雀府是她的棲身之所，也是她複仇的跳板。如今要借朱雀府之力幫助潘二郎，這其中的糾葛……

「此外，」玄機子話鋒一轉，語氣凝重，「需謹防天外天。宮霸天野心勃勃，絕不會坐視你落入四府之手。他若插手，局勢將更加混亂。」

月光下，三人心思各異。玄機子的提議，是一條充滿未知與風險的路，但似乎是眼下唯一可行的破局之道。

最終，二郎深吸一口氣，做出了決定：「好！就依道長之言，前往朱雀府！」

亂石坡上，夜風更疾。